那是仇敌的女儿。
于是撒入心中的那道光化为了丛生荆棘,一点点攀附着要将人吞噬殆尽。
【杀了她,杀了她,千刀万剐】
他是罪妇之子,是“早已死去”的三皇子,是被人囚禁了供以泄愤取乐的玩物。
没有人会拯救他,更何况是仇人的骨肉……
“轰隆!”
窗外雷蛇破开夜空,映得庭院亮如白昼。
穆白眉头紧锁,睡梦中想要抓住些什么。
他摸索着拽紧了黎槐的手,一点点收紧,像是害怕这等掌心中些微的温暖也转瞬逃离。
而黎槐则无意识回握,身体朝他的方向靠了靠似是安抚,于是少年紧锁的眉便渐渐展开得以安眠。
有人梦魇消散,有人仍陷深渊。
黎槐冷汗涟涟梦见了她重生后所见的第一眼:槐花、细雨还有那树下伫立的少年。
那天很冷,冷得渗骨。
她尚未从剥皮抽筋的前世中缓过神,抬首便一眼撞进了穆白矜贵昳丽的双眸里。
少年微蹙着眉冷着脸,十二分君主的威严:“冒失的小老鼠,你……”
黎槐已经不记得前世她做了什么,但这一次,她松开了手上的匕首,然后走到穆白面前伸手抱紧了他。
一个吻强势而不容拒绝地落在了穆白唇上。
随着匕首落地被埋进落叶与残花里,冷面暴君生生止住了话语,连身体都一时间变得僵硬。
细雨夹着微风,吹来莹白的花瓣。
穆白听见寂然已久的心湖重起波澜,听见平淡心跳逐渐有如擂鼓,听见黎槐靠在他胸膛前说:“穆白,我同意你的交易……”
“我做你的替身白月光,你许我富贵荣华滔天权势。”
天地间很安静,只听得见细雨淋漓。
不知过去多久,黎槐等来一个极轻的回抱,像是拥着飘渺的梦,又像是捧着易碎的瓷。
小暴君面上冰霜尽散,仅留月光般遣倦的柔情。
“好。”
那声音带着微哑的尾音,羽毛般轻柔扫在人心尖上。
这是她与穆白交易的开始,却是这场梦境平静的尾声。
霎时狂风骤起,暴雨倾盆。
黎槐猛然回神之际,满院槐花飘零散尽,她已然站在偌大的祭台前。
身后是低声催促蛊惑的“父亲”:“槐儿,去吧。我知道你渴望力量,为父为你精心准备,只差这一步而已……”
那厉鬼般折磨她身心的声音忽然化作强劲推力,一把将黎槐推搡到祭台里。
“到这祭台上去,这都是为了你。”
黎槐一个踉跄,摔在血淋淋的祭台之上,粗粝的地面擦伤手肘,抬头便见寒光森然的各式刑具近在眼前。
惊雷炸响,雷光映照着漆黑锁链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犹如锁定猎物的致命毒蛇。
她便被缠住了手脚,封住了口鼻,偏偏能眼睁睁看着那把浸了盐水的刀一点点逼近将她寸寸剥皮抽筋。
极致的痛苦,溃散的精神,隐约间模糊听见恶魔在喃喃细语——
“能成为她的祭品,也是你的福气。”
!!!
黎槐从睡梦中睁开了眼,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的四肢都有些木然,心跳急促呼吸紊乱。
是梦……?
缓了良久,黎槐方感觉冰冷的四肢逐渐回暖。
是梦……
她从梦中惊醒,头痛欲裂。
撑着额头坐起身来,黎槐先是往身旁看了看,而后撩开床幔伸手朝外去摸索。
小暴君不在她身边,看来这会儿或许是早朝时间。
新的一天,新的……生活?
黎槐的心情有些微妙,好似倾盆的暴雨终于停歇,雨霁天明,她站在微湿的林间仰视枝头飞虹。
七色交织的瑰丽离得那般近,像是触手可及。
“嘶。”
撕裂般的疼痛猛然加剧,打断了一切。
黎槐脑海中瞬间变得一片空白,蹙眉缓上了好一会儿,方才有继续动作的力气。
她明白自己必须得快些压住这汹涌袭来的头痛,然后为今后的计划早做谋算。
绝对不能再现前世的悲惨结局,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