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远说完自己也怔住了,他静静站在原地,望着窗外出神。
“如果薛姑娘还活着,嫁给我,大抵也是像嫂嫂一样,像京城众多豪门世家一样,恨我入骨吧。”
“公子。”区明挠了挠头,半晌才憋出一句算不得安慰的话,“逝者已矣,许是你和薛姑娘没缘分吧,就别再惦念了。大夫人虽然和从前是不太一样,但是和薛姑娘是万万扯不上什么关系的。”
“是了。”陆怀远扯开唇角,涩声笑了笑。
他苦笑着摇头,掀袍在窗边坐定,手握杯盏,烈酒一饮而尽:“你去盯着王掌柜,看看他接下来会和什么人往来。”
区明应了一声是,几个跨步就消失在楼梯转角。
又是几坛武陵春被送入雅间。
陆怀远手边放着一张精致的面具,窗外京城朱雀大街上,俨然盛世之景,彩灯高挂,亮如白昼。
酒入愁肠,很快几个小酒坛就滚在他脚边,东倒西歪。
他曾听闻,薛家二姑娘,最是喜欢这武陵春。
他还记得,她闺名似乎叫做——
阿朝。
可惜,他都没来得及亲口唤上一声。
而他等了这些年的婚约,最后竟然成了一纸空话。
直到酒楼宾客散尽,街上摊贩归家,街上华灯尽数熄灭,陆怀远才后知后觉从酒楼里迈出来。
冷风一吹,他满身酒气消散不少。
孤影徐徐行于暗沉无光的大街。
进了陆府,绕过几个回廊,书房之外,陆怀远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目光落在书房外不远处的角落。
有一位姑娘歪着头,靠在灰色的墙砖上。
迎着月色,他依稀能看清她睡容苦闷,像是在做一个悲恸可怖的噩梦。
恍惚间,夜色朦胧,他竟然在那自己长嫂身上,隐约看到薛家二姑娘的影子。
只是那样明媚灿烂的姑娘,难道也会有这样的愁容吗?
陆怀远沉思片刻,脚随心动,转身进了书房。
次日,薛朝暮醒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方毯子。
再一侧脸,华阳就坐在她身侧,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她在墙角缩了一夜,睡得四肢僵硬,手脚微微活动下,就百蚁啃噬般发麻。
她艰难地伸了一个懒腰,昨夜的记忆断断续续浮在眼前。
她记得自己从酒馆出来,发疯似的灌了自己两大坛武陵春。
好像碰到了一群戏子?
后来,她晃晃悠悠地被人带回陆府,又撞上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鬼,她吵又吵不赢,闯又闯不进。
似乎还有一张冷冰冰的死人脸在她眼前晃悠,那人的脸和陆怀远的面容模模糊糊重合在一起,看得她心烦意乱。
后来......
后来她困极了,就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抱着一棵挡风的大树,乖巧地歪头大睡了。
华阳听她一席话,沉默了半晌,拍手鼓掌。
“何意?”薛朝暮郑重道,“我知道我酒品一向很好,但是你也大可不必如此喝彩。”
从前在薛府的时候,她经常醉酒,从来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非常省心,备受赞许。
华阳伸出三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三件事。”
“什么?”薛朝暮茫然。
“其一,你昨晚在朱雀大街又哭又笑,形容疯癫,只要见到一个人,就跳着冲上去,抱着人家,大叫陆怀远的名字,昨晚短短半个时辰,你在京城朱雀街,一战成名。”
“......这就是我说的戏子?”
“是的,你别插嘴,听我继续说。”
华阳目光里多了一丝诡异的赞赏:“昨晚回府之后陆省关了院门,不让你回房,你就站在院门外叉着腰咆哮,等到陆省出来和你理论,你趁人不注意,一脚踹翻陆省的轮椅,踹完就跑,三个家丁都拦不住你。”
“......死人脸?”薛朝暮默默揉了揉腿,“那,干得漂亮。”
她早就看陆省不顺眼,踹得正好。
她这身体上满身的鞭痕都是拜他所赐,踹他一脚,怎么算都是他赚了。
华阳盯着她,高深莫测道:“这第三件事,就更了不起了。”
薛朝暮挑眉道:“踹完我就抱着树睡觉了,还能有什么第三件事?”
“树?”华阳笑出声,“踹完陆省,你不知道为什么跑到陆怀远的院子里,抱着陆怀远的大腿不撒手。”
薛朝暮沉默了。
“越拉你抱得越紧,最后直接攀上了陆怀远的脖子。”
薛朝暮震惊了。
“哦对了,我还听见你一口一个哥哥叫着,嗯,昨晚陆怀远的表情,那可真是太精彩了,让我想想怎么形容比较合适,嗯......就和你现在的模样差不了多少。”
薛朝暮唇角的笑意裂得稀碎了......
她张口怔在原地,她指了指华阳,又指指自己:“......你为什么不拦住我?”
华阳手搭在眉梢,挡去刺眼的日光:“我要先帮你收拾了陆省那边的烂摊子,才能过来找你。来的时候你已经那个样子了,你应该谢谢我来得及是把你们两个分开,不然谁知道你接下来还会做出些什么呢。”
从前在家里,她喝醉了酒,都是薛彻来给她送醒酒汤,有时候吐得难受了,就爱扯住薛彻的袖子叫哥哥。
如今薛家她回不去,没想到换了个身体,酒后失态,竟然,竟然抱了陆怀远?!
薛朝暮抬手拍拍自己的脸颊,强制让自己清醒一些:“陆怀远......他说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说,昨晚在书房坐了一夜,一大早出门去了。”
华阳眯眼笑着,“我本来还以为是陆怀远哪里得罪了你,你处处针尖对麦芒,而今看来,好像不是那回事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