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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入江楼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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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篇?(Sad Ending)50 入阵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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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续几道菜也被呈上了桌,一道竹荪菌菇老鸭汤,一道清炒藕段,还有一壶高汤,可以浇入米饭中食用。

千琅歉疚道,“白姑娘,抱歉扰了你的兴致。这是本店厨师的拿手菜肴,望品鉴。”

白秋离微笑道,“无妨,承蒙华娘子邀请,已是荣幸。”

三人便一道用了饭,这菜口味偏家常,比起一般酒馆的重油盐,显然要清淡自然许多。

食材皆是新鲜,鲈鱼鲜嫩,入口留香。酱牛肉筋道,配上蘸料回味无穷。鸭汤过滤了油层,纯而不腻。清炒藕段则加入了泡椒,爽脆可口。

一餐过后,秋离发觉自己比平日里多吃了好些。

“今日多谢华娘子款待,确是人间至味。”

千琅颔首一笑,“白姑娘喜欢就好。”

又聊了会儿长阳城的风貌和趣事,千琅方送秋离出门。

这一出门,却听见隔壁的雅间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秋离朝那方看了看,只听千琅轻声道,“是我们风华酒楼最大的东家,于此处和友人议事呢。”

秋离敛了敛目光,心下自然明了。

辞别姐弟二人,出了酒楼,悠然浮生半日。

傍晚回了客栈,子楼亦已归来。

二人一同用了晚膳,夜晚在客栈的院子里散步。秋离吃着手中子楼带来的红豆酥,朱唇微张,

“子楼,我今日去了风华酒楼,那里的菜肴很不错,掌柜娘子也是极好客的。”

到底是夫妻,子楼顿时心领神会,“我们家是酒楼的东家之一,今日我也在那里与朋友叙旧,可惜未见夫人。”

秋离将红豆酥咽下,“原来如此。”

她凑近了,踮起脚尖含笑道,“江盟主的审美果然是极好的,风华酒楼,从美食到美人,都无一不出挑啊。”

江子楼伸手敲了敲秋离的小脑门,“夫人想什么呢。

瑜任人向来是重才德而后观貌的,夫人可不要以己度人。”

秋离轻轻拨开他的手,“我也没有以貌取人啊,只是单纯的欣赏美人身上自强的品质,不由得想称赞两句。

尤其今日这位华娘子,不愧人间绝色,又有颗玲珑心,为人友善,我见了也心生欢喜呢。”

江子楼见她面色无虞,声音却扬了几分,想是真的在意了,将白秋离朝怀中揽了揽,

“能得夫人青睐,可见华娘子的确不同凡响。

这几日酒楼的经营似乎出了些问题,几位管事都颇为烦忧,既然夫人与她结识,不妨就代我处理此事吧。”

白秋离仰头看了看子楼的眉眼,打趣道,“不担心我醋了,不给酒楼里那位小娘子的面子?”

江子楼笑了笑,目光朝秋离的腰间看去,落定在那枚玉佩上,“我倒是不介意,但夫人想必是不舍得让佳人失意的。”

他在秋离耳畔缓缓道,“况且此前我客居长阳城行商之时,常将夫人身上那枚滴翠玉佩悬于腰间,她应该早就猜到你是我极为亲近之人了。”

白秋离眸光流转,抿唇道,“如此,这美人当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了。

好,酒楼之事你先与我说个大概,等改日我再亲自去与华娘子详细商议,定让你这个东家满意。”

子楼浅笑道,“夫人出马,我自是放心的。”

几日后,秋离递了拜帖,与华娘子约在了临江阁再聚。

未临阁中,先闻琴音袅袅,如兰亭潭水倾落,似松林翠竹摇曳,使人心旷神怡。

秋离放缓了步子,于门外静候,直至一曲终了。

“请进吧。”

轻推开临江阁的门,迎面而来是桃花酒的香气,伊人立于琴旁,莞尔一笑,“白姑娘。”

千琅的美丽,自有一般风情万种。霞姿月韵,绝代风华,如此形容,亦不为过。让人心神摇颤,却并不轻浮。

如同紫色的睡莲一般缱绻、纯净,幽浮着暗香。

让人分不清这是她温柔的伪装,还是经久养成的仪态。

秋离朝她颔首,“华娘子,今日前来,是为酒楼一事。”

千琅引她入座,“劳烦白姑娘了。”

她斟了一杯桃花酒,朝秋离递去,“略备薄酒,望不嫌弃。”

秋离饮了一口,味道清甜,似有三分春日气息萦绕于唇齿之间,“华娘子有心了。”

千琅也为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勾唇道,“姑娘是东家的贵人,又帮了我弟弟,自是要用心款待的。”

秋离徐徐道,“华娘子放心,子楼既然将此事委托与我,你且仔细与我分说,多一个人也多分主意。”

千琅眼波盈盈,思忖片刻道,

“姑娘是坦诚落拓之人,那我也便开诚布公了。

风华酒楼近日的确陷入了经营的危机之中。一则,前几月长阳城内有几家酒楼开业,菜式、装潢都十分出挑,分了不少客流。

二则,之前南国瘟疫之时,许多酒楼因没有生意而歇业,而风华酒楼那段时间也几近无法支撑。

我和楼中几位管事捐了不少私房钱,还借了些贷,东拼西凑,方才让酒楼度过危机,如今又到了还款之时。

只是,这账如今瞧着虽有盈利,但后劲不足,长此以往,怕是不好。”

秋离听了,凝思片刻道,“可有账本?”

千琅从房中的抽屉里取出一叠账本,“已经备好了,白姑娘请看吧。”

秋离仔细审阅了这酒楼中的账目,项目、款额细致清楚,约莫半盏茶时间,她缓缓道,

“我大致浏览了一下,这几月开支都有缩减,想必华娘子已经尽力节流了。

酒楼的开支除却食材,大多是伙计、厨师的工钱,这些若是过度削减了,菜肴和服务的质量难免下降。

加之对家推陈出新,想必客源就更容易流失了。”

千琅颔首道,“的确如此,我也发觉了这样做不妥当。只是不知究竟该如何,才能扭转酒楼的劣势。”

秋离斟了一杯桃花酒,饮了下去,勾唇道,“自然是扬长避短。

风华酒楼是老店,自然讲求一个‘古’字,经典的菜肴就是金字招牌。

我尝过那么多家美食,众多酒楼中能用实惠的价格,享用如此风味地道的家常菜,怕是寥寥无几的。

无论别人怎么模仿,如何推陈出新,换了厨子和环境,风味是很难一模一样的。

在你们这几道招牌菜中,选些耳熟能详的,按食材稀缺与口味分类,将定价区别划分。

部分价格调低,以回馈老客为名,加以宣传,部分保持不变。而食材珍稀、口味独特者调高价格,菜品做的更精致些,亦要花心思在味道与巧工之上,让客人对其高看一眼。

宣传上,亦需精准投入,要在长阳城百姓心中牢筑一番位置,‘古雅’也好,‘经典’、‘至味’也罢。

风华酒楼的优势,想必华娘子比我更为清楚,今后也得让客人们,一提起‘桃花酒’、‘清蒸鲈鱼’这些菜肴,亦或是同三两旧友把酒言欢、听风雅乐,就想到此处。至于方法为何,华娘子当有自己的一番思量了。”

千琅静静听着,眼中闪动着的光恍若星子划过,待秋离话音落下,她才开口道,“白姑娘,你方才的主意,我觉得可以一试。”

她忽而起身,似是怀着些雀跃,莲裙的一角被风牵起,自然而飘逸,“实不相瞒,我此前也想重新规划风华酒楼的定位,投些资金在宣传上。但酒楼里的几位管事,似乎都不太认同,我方才搁置了这想法。

如今白姑娘也说可以,或许真的会有效。”

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眼中的光暗淡了些,“可是,如今酒楼可供支配的现银并不多,入账之后很快又做佣金、食材费流了出去。”

秋离郑重道,“此事,我有一法子,但也要看你心意。”

“请说。”

“近日听闻长阳城内桃花节将至,想必百花宴会是各个酒楼争相竞美、展现实力的好机会。今可以私人名义借华娘子——”

秋离伸手,取来笔墨,写下字据,“这个数的现银。”

她顿了顿,看向千琅,“但你需要在百花宴期间,凭借我们所商量之对策,以及旁的巧思、章法将其翻倍。

若你能做到,便说明我们的法子可以奏效,我愿以个人名义入股,支持风华酒楼的后续发展。

若是不能,则此次盈亏流水各分一半。

华娘子,意下如何?”

千琅的眸光轻轻扫过那张契约,沉了沉,思忖片刻,落定道,

“好。若是白姑娘都愿意为风华酒楼冒险一试,

千琅又有何不敢呢。”

秋离见华千琅此言出口时,只觉得她沉着而笃定,面色淡然不改,心生钦佩。

只是她不知,眼前这位并不长她多少的女子,是以怎样破釜沉舟的决心应允这桩契约。

酒楼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但相比于千琅此刻的心境,到底是远处的隐忧了。

千琅方才遭遇了家中的冷待,同管事们会面时又因意见分歧不甚愉快,加之放贷人派人来催款,她心中惴惴不安,百感交集,却担心把负面情绪带给旁人,索性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见秋离前在房中偷偷擦干了泪眼,细描妆容,更换衣物、备酒、奏琴,思量如何陈述方为妥帖,半分也未曾懈怠。

幸好,暂时的结果是好的,有人愿意施以援手,雪中送炭。

否则,她或许真的要心力交瘁了。

二人各怀心事,举杯碰了碰,翠盏清音,微风徐来,轩窗外传来三两声雀鸣。

天气晴好,人心也暖了些。

有了新的资金,千琅将酒楼的资源清算了一遍,将进项与出项清点明晰。

思及之前将冗杂的人员裁撤了一批,如今重新给酒楼的活计、厨师、账房们提了薪,人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酒楼上下莫不为筹备桃花节的宴席齐心协力。

百花宴上,风华酒楼与潇湘阁合作,将宴席布置的盛大而绮丽。席间曲水流觞,翥凤翔鸾。有丝竹雅乐,琵琶管弦齐鸣。

一是城内老字号酒楼,一是时新的歌舞乐坊。一时之间,众人皆为这经典与新意的碰撞而喝彩连连。

最难得的是,那宴席上除了经典的长阳本地佳肴,还有几样古朝失传的美食,也不知风华酒楼是得了何法子,将其食谱寻得,一番精心烹调,其色香味均如书中所写,让人回味无穷。

华娘子善古琴,原是准备了《春和》、《朝凤》两首曲目锦上添花,然而瞧着舞者们都已就位了,却不见佳人踪影。

秋离亲自去雅阁寻她,门自然的敞开,屋内花香淡淡,一张古琴摆在中央,四周却是空无一人。

忽而有笛声传来,清脆悠扬,想是众宾候的久了,管事者让其他乐师先行开场。

秋离虽然不独擅于此道,亦知晓合奏的曲谱与独奏有所差别,然而曲已开场,中断着实不宜。

细听乐声,倒是有一番底蕴和功力,开曲是《春和》,随后自然的衔接上了《清宴》。

她凝神看向那琴,许是恰好风轻曳枝丫,一团光影划过,不知曾的,一时动念,竟走上前去。

她习过琴的,只不过阿离也喜琴,每当她奏琴时,便不免想起故人。

《春和》、《清宴》、《塞上》、《洛水》是南国四大名曲,从古至今,历经数代。

当年的王朝早已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之中,但琴谱却被乐师藏于民间,传承至今。

许多乐坛大家都以能奏《洛水》一曲,效其神与形,风与乐,以技法与境界合二为一,超凡脱俗为大善。

风华酒楼内,《清宴》一曲缓缓落下,然许久未有笛声传来。

秋离用指尖轻按古琴,拨动两三声——音色极准,像是有行家调过一般。

未至《洛水》,但《塞上》一曲,她倒是和阿离一道练过不下百遍的。

《春和》多散音,意境旷远;《清宴》多按音,曲调悠长;而《塞上》,则散、泛、按三音交错变换,不似《洛水》苍凉凄切,却自流露出人生易变,岁月无穷的蕴藉。

只是拂了几声,熟悉的感觉便涌上心头。

按弦,拨弹三声,搓滚拂历,琴音方启,便有雄浑之势。

少时,弹琴的师父说姑娘家琴性是偏清润、雅洁的,难以奏出《塞上》的“坚”与“宏”,将“澹”与“远”二字之间的意境与琴趣精进到极致。

只是她自是不信的,拉着阿离练了许久,终是勘得其中一二。

琴格与技法,缺一不可,此外,古琴本身的材质与音色也是极为重要的。

第一层,入塞,大漠黄沙,天高云阔,雄浑壮丽。

第二层,观塞,长河落日,荒无人烟,旷然寂寥。

第三层,出塞,北风吹雪,古道无边,孤身远行。

写意画卷随琴音铺陈,仿佛有客远道而来,观黄沙漫漫,月落西关,而终是孤身辞塞上,万籁俱寂中,一切归于寂寥。

一曲落定,她只觉得心也染上了几分暮霭秋色。

四周陷入了安静,直到雅阁外遥遥传来赞颂之声,“这是哪位乐师,技法虽然不算冠绝,但是能把《塞上》的意境和韵格表现得尽致淋漓,委实是世间少有!”

她本怀了续音接曲之意,却未曾想到这琴音会引来楼下之人的关注,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答复方才较为妥帖。

正在斟酌之际,只听门外有熟悉的女声悠扬道,“这是风华酒楼邀请的的宾客,特以此《塞上》为百花宴添彩。

各位请稍候,一刻钟后,我们还有更为精彩的演出。”

听其音色,应是华娘子归来了。

道是千琅方才回房取琴谱之时,忽而看到房内有人影闪过,疑是遭了贼,便追了出去。

直到追到顶层的小阁楼上,那阁楼的出口上了锁,方才把那人困住。

千琅脆声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私自闯入我的厢房?”

微光中,那人戴上了面巾,“我?

飞贼是也,鄙名不值一提。

此行只为归还一物。”

千琅凝眸道,“何物?”

“三月前,受人所托,借了姑娘的‘荷风’一用,如今那人心愿已了,自然是要完璧归赵的。”

“原是你盗走了我的琴。此言怪哉,既然是借,为何不光明正大的?”

那人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咳了一句,“我也觉得不妥,奈何那人给的实在太多了,说只想用‘荷风’弹奏,谱琴几曲,谁知竟不守信诺。

我这不……不也费了好些功夫才给姑娘你取回来。”

千琅心思一转,“可是何府?”

“在下从不透露雇主姓名,不过逝者已逝……不错,是何府的小姐。”

千琅迟迟没有出声,许久,语气微凉道,

“我虽曾与她因‘荷风’不睦,但到底曾经交好一场。

罢了,我不追责了,你走吧。”

那人顿了顿,好久才说了一句“其实……方才骗了你。

我和何小姐只见了两面,那日她见了琴似乎并不开心。我隐约记得她还说了句,‘原来,名琴终究不比知音’。

瞧着她那时身子虚浮,倒不像有气力奏琴的模样,之后许是她的家人把琴当做遗物收拾起来了。”

千琅听闻,唇角泛起一丝凉涩,“本是知音,却为了区区一张琴而不相往来。

我和她之间,何至于此。”

那人垂眸,也似心生惋惜,轻叹道,“人世常情罢了。

无论曾经何等亲睦,一叶障目,终究难免背离了本意。

倒也是缘分不够。”

幽微的光透过阁楼的窗子洒在地上,将游走于屋内的尘埃映得分明。

片刻,千琅敛了敛心神,“听你言辞,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为何要做这等偷盗营生?

莫若早日金盆洗手,以免一朝碰壁,得不偿失。”

那人笑了笑,道,“从前身不由己,以后——我考虑考虑。”

忽而阁楼外有人说话,“华姐姐不知去哪了,这乐曲都开始了。”

千琅想起自己误了时间,心下一惊,向后转身望去。

可脚下却一时踩空,眼看就要坠下楼梯——

那人敏捷的闪了过来,迅速的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千琅扶稳。

“多……多谢。”她看了一眼那人,迅速低头整理自己被扯松的披帛和衣襟,轻轻向里拢了拢。

那人见状,也有些无措的松开手,背过身去,“抱……抱歉。”

片刻,身后的佳人走到了阁楼前,从荷包里取出钥匙,打开了那扇门,“你……”

那人瞥了一眼千琅。见她有三分拘谨,调侃道,“姑娘莫非是想问我的名字?”

千琅却早敛了神色,淡然自若道“不想。”

那人了然的笑笑,点了点头,

“不错,飞贼的确不应该留名的。

华姑娘,江湖漫漫,有缘再见。”

说罢,便宛如穿堂而过的清风,从那门外跃出,顷刻间消失了踪影。

千琅只觉得那背影有几分熟悉,似是在长阳城内看过几次,只是想不起究竟是何人了。

她朝那人离开的方向望了望,将阁楼的门重新上了锁,匆匆返回雅阁。

走到半路,千琅就听到了阁内的琴音铮铮——是《塞上》。

那人论技艺而言,尚不算娴熟,然对琴谱的理解极为透彻,听起来也是有多年功底的。

至于琴音,她再熟悉不过了,用的是那张“荷风”……

纵是知晓不可能,想起方才那小贼所说,她还是加快步子,提起裙裾跑了过去。

直到见秋离端坐在屋内,一曲奏罢,她的希望终究落了空。

千琅背过身,好似快意的笑了笑,垂下眸子,眼中滑落一滴泪。

从今以后,再无人和她争这“荷风”了,再无人可笑她出身困顿,明明一无所有,却端的一副目下无尘的模样,妄图在这曲艺之上夺得魁首了。

原来那个总是骄傲得不可一世的何慧,是真的不在了……

千琅用指尖擦去浅淡的泪迹,心中生出一种凄然的怜悯,

心中默然,“何慧,我本以为我是恨你的。因为我从未想过朋友之间可以做到如此决绝。

说我像你亲姐妹,要同我做一辈子知音的是你;为了得到“荷风”,在众人面前折辱我、诬陷我偷盗的也是你。

现在你走了,我才发现,原来我得感激你。

若不是慧儿你推了我一把,我便不会破釜沉舟,机缘之中遇见了东家,更不会成为今日的华千琅了。

你说的对啊……你才是林师傅最顾惜的徒弟,所以她已经将最珍贵的乐谱、她的毕生所学都传给了你,为何独不可以把“荷风”留给我?

有什么可争,你早就拥有最好的了……”

楼下忽而传来宾客的喝彩,有甚者问弹奏者名姓,欲上楼拜访之。

秋离是她请来的客人,千琅自是不会让她亲自应酬的,便打了个圆场,让客人稍等随后的表演。

轻叩门扉,她缓步走了进去,温雅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歉疚,“白姑娘,抱歉,我来迟了。”

秋离望了她一眼,摇摇头道,“无妨,可惜宾客们无缘于华娘子的一曲《朝凤》了。”

二人相视一眼,都敏锐的洞悉到彼此眼中的一抹伤怀,倒是难辨究竟是因曲生怮,还是旁的原因。

秋离的目光落在“荷风”上,“这琴,是桐木所制吧?

音色听着润厚,不似松木、柳木清透,却自有一番古朴韵趣。”

千琅轻轻颔首道,“不错。白姑娘方才所奏《塞上》是我的琴艺师父最钟爱的曲目之一,以金石之韵的桐木古琴弹奏,显其琴魄,恰到好处。”

秋离浅笑,“尊师是?能教出华娘子这般琴技高超的人物,想必是极好的琴师。

我亦心生雅慕,改日当亲自拜访。”

千琅神色微寞,“她叫林湘,曾经是宫廷乐师,出宫后便定居在了长阳城。或许白姑娘未曾听过家师的名讳,但一定听过一缘居士的《长陵散》,曲谱正是出自家师之手。”

秋离听罢,黑眸微闪,“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我少时曾跟着一缘居士习过几年琴,可惜后来居士离开了故里,从此之后……我也因一些旁的事很少再练琴了。”

她眉眼中流露出一丝亲近,“居士告诉我,他师承一位姓林的先生,看来便是你的师傅了。

如此,按辈分,我倒要称呼华娘子一声‘小师姑’了。”

千琅柔和一笑,“不敢当。白姑娘本有不凡造诣,又于风华酒楼提携良多,是我当礼待于你才对。”

秋离听着外边热闹,转而道,“今日看酒楼宾客盈门。想是法子起了成效。”

“嗯,此前我还担心潇湘阁会婉拒合作,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若他们有利可赢,又可于百花宴上一彰美名,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精诚所加,金石为开。你为此事三顾于潇湘阁,兼顾菜品和装潢之余,还亲自操持舞乐的编排和服饰的选取。只论“诚心”和“用心”,也是尤为可贵的。

潇湘阁的那位管事是聪明人,定能看出同谁合作最为可靠。”

千琅颔首道,“不过,归根究底,我还是要谢白姑娘和东家。

若无你们雪中送炭,我孤身奋战,怕是力不从心的。”

秋离凝眸看她,“小师姑,你或许可以从做的不错的小辈中物色一下合适的人选加以提拔。

你是这里的主事人,许多事情上若能知人善用,统筹好全局,自然是会轻松许多的。”

千琅若有所思的应下,心中似乎已有自己的一番想法。

百花宴结束后,二人一合计,盈利却是超出了预期。

此次桃花节盛宴后,想是每逢佳节各大酒楼都得效仿风华费些心思招徕新客了。

不过,这也并非不利,整个酒楼行业若是能良性竞争,在菜品、服务和环境装潢上多下些功夫,倒也算造福于百姓。

况且,若行业内标准奠定了,那些以次充好、弄虚作假的酒楼自也是无立锥之地的。而诸如风华这般的良品,自然能积累美誉和口碑。

长此以往,或如千琅所想——

风华的招牌,莫之于昙花一现,而期于传承百年。

因酒楼践行了契约,秋离依诺将所投资金和利息入了股。

她还在千琅的引荐下结识了潇湘阁的管事人。然潇湘阁是舞乐坊,思及夫君将来或许会入仕,而朝廷不允许官员亲眷涉及此类业务,秋离还是婉拒了其盛情。

但一番长谈,双方都觉得不虚此行。纵然经营理念有所不同,因着并无利害关系,倒是能更客观的洞悉一些问题。

临了,秋离赠了潇湘阁一种茶饮方子,是她结合医理研制而成的,有美容养颜之功效。味道甘甜,老少咸宜。

而潇湘阁则回赠了其酿酒师密制的一坛酒酿。想那管事人也是费了一番心思,酒酿倒不算多贵重,难得在于世上无二。

那人将其取名为茉莉,意在此酒清雅,又恰为“莫离”二字的谐音。

酒的香气始于清淡,后品才觉馥郁,可谓一绝。

只是那工艺和酿材来之不易,因而实现不了量产,也只能做招待贵客的一点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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