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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园8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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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丑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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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后,素寡的屋前房后、野地路边开满了臭菊,她们绽放着朵朵阳光清秀的脸庞,随风摇曳着婀娜多姿的腰枝。或在篱笆边排成一列,默默注视着匆匆而过的路人;或于地头前列成一排,阻挡着觅食的猪狗鸡鸭。香妹并不认为这些臭菊丑,而是因为她们不甘俗世人的亵玩,在人们想采摘的时候故意洒下缕缕苦涩,开了一个小玩笑罢了。

乡间的田野上,路边的篱笆旁,都有臭菊大方窈窕的足迹。没有人特意去栽培,更没有人留心去赏阅。其一任天地雨露自发自蕊,不卑不亢。牛羊啃噬,野火烧灼,也不曾摧毁她们生存的信念。历经了四季的风霜雨雪、严寒酷暑,当她们于万物萧条后独自绽放,又于深冬时枝头凋零,即如一位山野少女走向村妇,再成为垂暮的老妇后,便被镰刀收割成捆,用于灶膛之备。令人掩鼻皱眉的苦涩退尽,哔哔啵啵的星星之火燎起红旺旺火苗,顺着烟囱冒出悠悠袅袅飘起的炊烟,又妆点起了游子行人如梦如幻的乡愁。

耕牛懒了,溪水瘦了,洋田里青涩的麦苗蓄势待发。日落后的黄昏空茫茫,荔枝林里时而传来长尾拖喜鹊“喳喳喳”寂寥而落寞的鸣叫,稠密的甘蔗林“哗啦啦”地拉下郑重的黑纱。

村里的黑龙热热闹闹刚结完婚,塘边社就要唱戏喽!学堂里的孩子们兴奋极了,坐在课堂里心早已飘飞到戏棚兜。放学钟一敲响,都争先恐后撒丫子冲出教室,把身后的沙土操场扬起阵阵迷沙。

阿嫲把压箱底的半新蓝衫取出来穿上,从院角摘下一枝金黄的贡菊,插在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领着打扮一新的香妹一起去看戏。

途中遇上几个熟识的老婶嫲们,头上也插着时下盛开的形态各异的菊花。一位年长的老阿嫲拄着拐棍,苍白的发髻上插了三朵怒放的“蟹爪黄”,一边频频挪动着三寸金莲,一边满意地告诉老姊妹们:“看戏当然要插花,不然放着也可可惜……”

香妹特意环顾四周,缓缓吸了一口气,满满是菊花清清雅雅的芬芳。朵朵红的黄的白的紫的菊花聚会在戏棚兜默默争妍,这是那一辈人的景,或许前有古人后无来者了。

熙熙攘攘的戏棚兜热闹非凡,老远就能闻到“江口王”炸菜头饼、炸葱丸、炸油条以及“扁食春”葱油扁食烫米粉的馋人香味。铿锵的开场锣鼓伴着悠扬的笛声,枣红色的幕布在昂扬的序幕唱腔中徐徐拉开。

吸引香妹的不仅仅是戏棚兜的热闹和零食,那些演员头上五颜六色的珠翠宫花、长袖善舞手中的折扇绢帕、行云流水身上的梅兰竹菊、日月星辰,都深深地将她吸引住了。以至于在一折日场戏团圆散场的时候,她还沉浸在剧本场景中意犹未尽。在阿嫲不解的催促下,她才依依难舍地跳下木条凳,牵着阿嫲的手,随着急匆匆的人群,拐弯抹角回家去煮晚饭了。

农历十五夜,倒映在水井中的月娘很是冰冷。香妹的腿脚也很冰凉,放在阿嫲肚子上整夜整夜地捂也热乎不起来。

年幼的香妹病了。腿脚开始不利索,走路自己能把自己绊倒。从村医到乡卫生院到部队医院,西医中医、正规赤脚,都不能诊断出所以然来。阿嫲急得团团转,以为是撞了莫名的煞,便蹲在墙角朝空抓一把,一边大喊着:“杀啊,煞啊”,一边把紧握在掌心里的空气往香妹的脚上狠狠地扔,企图赶走这个在孙女身上作怪的“煞”。只是,这些也无济于事。

后来,有人给介绍了一个山里的土医生,周末时阿嫲便立刻动身背着香妹前往求医。她们一路打听过去,停停走走,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座大墓后的砖土厝,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神医”。

“不能吃发物。”瘦癯的中年“神医”翘起长着三寸葱段般指甲的兰花指,拈着下巴上的几根长须,吩咐道。

于是,她们拎回来鼓鼓囊囊一布袋中草药,老跃进在走廊边上用碎砖头特意砌起一个小灶台,置上一个黑色的瓦罐,香妹开始了漫长的“药罐子”生涯。

一日傍晚,香妹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一瘸一拐地经过了一堆堆冒着缕缕白烟的灰烬。冷风吹起,纸灰轻盈如枯蝶四飞。家家门前的空地上大大小小插满了一方方星星点点的“香田”。

“阿嫲,你在做什么?”香妹看到院门口的木凳上放着一匾米筛,里面摆着两茶盅干饭、绑着红丝线的索面头、几根焯过水的青菜叶、一碟熟花生、一把烫熟米粉和五小片叠放的白豆腐,奇怪地问正在烧纸钱点香烛的阿嫲。

“今晚普孤。”阿嫲命令她站远一点,最好到厝里去呆,然后拈着香毕恭毕敬地站在米筛旁,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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