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三年。
十月初九。
阴。
天边连出了一抹洁白的云霞。
但云霞的背后，却是阴黑的天空。
那一抹云很突兀，白的发亮，像是整个黑暗的最后一抹明亮。
第一则噩耗传来的时候，裴麟刚刚苏醒。
他还没有来得及去看沙盘。
天还没有亮。
裴麟只能看到那一抹霞云挂在天上。
李君屹的脸色蜡黄。
云芊甚至连手都在抖。
裴麟眯着眼睛，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久经沙场的李君屹如此反常。
不是简简单单的败阵这么简单。
他看了看二人，“你们谁说？”
李君屹沉声道：“德州失守了，守城将领陈阳……牺牲了。”
裴麟怔了怔，他并非是没想到这个结果，而是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来的这么突然，更没有想到，陈阳居然死了，立刻道：“不是说陈阳每次都是第一个跑的？不是说他很能跑的么？”
裴麟确实在棋盘上看不到陈阳的棋子，之前也没有看到，他并没有什么赤红的将领该有的颜色。
李君屹道：“他自食其果了，不战而败。”
裴麟不解道：“嗯？”
李君屹内心十分的复杂，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叹了口气，对着云芊道：“要不……你说吧？”
云芊沉了口气，“他将从博州逃出去带着瘟疫的百姓全杀了，然后将尸体投入上游，想要以此来阻挡金军的攻势，可是……”
裴麟总结道：“愚蠢。”
云芊道：“是很愚蠢，三日后，德州全城得了瘟疫，他只想到了水会向下流，却没有想到鱼也会游回来。”
裴麟道：“瘟疫……瘟疫，又是瘟疫。”
云芊道：“另外……”
她深吸了口气，看向了李君屹。
李君屹道：“德州二十七万百姓，全……”
他已哽咽了。
裴麟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怎么了？”
云芊道：“杀干净了。”
二十七万条命。
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胸口仿佛有块巨大的石头要蹦出来，嘴在颤抖，手也在颤抖。
活生生的命。
为的是什么呢？
裴麟几乎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
就发生在他的身边。
不足百里外的地方。
他打开棋盘。
棋盘上的德州城内，象征着百姓的白子，不过一万。
而金军驻扎在城外，他们没有进入这个鲜血淋漓的城池。
二十七万冤魂。
足足二十七万百姓。
裴麟没有动气，没有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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