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昏黄的油灯照出地上一摊浑浊的液体，酒铺内的客人纷纷捂住鼻子，另外一只手驱散空气中的异味。
他们既觉得解气，同时又有些纳闷：
牛横平时为祸乡里，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今天怎么回事，这个文弱的年轻人看他一眼，他就吓怂了。
这胆子也太小了吧。
牛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就觉得心头一凉，年轻人的目光如刀，仿佛直接捅进了自己心里。
如今他坐在油灯下，脸上挂着微笑，瞧着甚至有几分文弱。
怕他个鸟！
他恼羞成怒，从地上站了起来，先是哇呀大叫一声，然后抓起地上一条板凳，大叫着冲向杨良。
“老子不想活了，咱们一块儿死吧。”
杨良飞起一脚踹了出去，牛横的身体像是踩上了刹车，然后开始倒车，晃晃悠悠往后退，绊到酒铺的门槛时，仰面摔倒在大街上。
此时，杨良将杯中酒饮尽，晃了晃身躯站了起来。
牛横从地上站起来，恶狠狠吐出一口血沫：“杀人了，大家快来看，杀人了。”
杨良站在门口，往外看了他一眼。
牛横心底一凉：“你想怎么样，难道你还敢杀了我吗？”
李老头站在一旁，道：“阳儿，这件事就算了吧。”
牛横为祸乡里，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大势力，主要一点，便是因其无赖性子。只要一招惹他，他便会像狗皮膏药一般黏上来，整日哭天抢地，搞得家宅不安。
众人奉行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尽量不去招惹他，如此，让他愈发猖狂。
杨良冷冷一笑：“便是杀了你又如何。”
从杨良的话里，牛横再次感受到那沉甸甸的杀意。他又看了杨良一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杨良的眼神冷得像刀，他一定是杀过人的。
此时，已经有四处的街坊探出头来，瞧着街上的热闹。
知道是牛横后，纷纷叹息，怕是又有人要倒霉。
街上许多人都吃过牛横的亏，但又奈何他不得。
人一多，牛横的胆气愈发壮，他撕开身上的衣物，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嘭嘭往自己头上敲去。
同时，口中还不断叫唤着：“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呃……”
杨良都有些懵，摇摇头发出一声苦笑。
当真是行千里路，才知道千里事，自己一直在牛家村待着，怎么可能遇到这种人。
自己是新科的解元，日后官运亨通，前程似锦。而对方只是一个无赖，便是死了，也无人申冤。即便报到官府，也不会有人拿自己怎么样。
想到这里，杨良心里冷笑一声，拎起一张板凳，走向撒泼的牛横。
牛横下意识倒退，对方是真想杀了自己，他膝盖一软，已经倒在地上。
杨良将板凳抡在牛横身上。
牛横活了42岁，一生没说过怕字，反正自己烂命一条，那些好人都不敢和自己拼命。
可是在杨良身上，他感受到了恐惧，对方真的决定打死自己，就像踩死一只臭虫。
街上已经立了许多人，他们纷纷打听出了什么事。
“伱还不知道吧，老李头的儿子回来了，听说还考中了举人，要为老李头出气。”
“该打，平时牛横可没少欺负老李头。”
“下手还是太轻了，若换作是我，我直接把牛横打死。”
“去去去，平时牛横欺负人时，可没见你吱声。”
“那是没欺负到我头上。”
“好，打得好！”
周围人已经忍不住开始喝彩，杨良打得愈发用力，只听啪的一声，板凳摔在牛横头上，变得四分五裂。
杨良还想继续，忽然感觉有人拽自己的胳膊，他扭过头，看到李老头站在自己身后，布满皱纹的脸看着自己，冲自己摇了摇头：“算了吧，再打把人打死了。”
牛横倒在地上，已经如一摊烂泥一般，只有哎哟的劲儿。
杨良一怔，手中的板凳下意识落在地上。
自己杀了这无赖，不用负任何责任，对自己没有丝毫影响。
这就是解元郎这个身份带来的权利。
可是，难道只因为自己能这么做，便可以肆无忌惮地这么做嘛。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不把人命当一回事了。
杨良惊出一身冷汗，人不能太守规矩，但也不能没有底线。
若是没有底线，和畜生也就没有太大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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