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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真话假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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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事之前,留下后手。毕竟,一幅方子,要想得来,也是很不容易的。”

他叹气,“陆大夫实在太厉害了。”

裴云暎看着她:“所以,为什么离开医官院?”

他顿了顿,也冲裴云暎一拱手,径自离开了。

没想到他竟全看在眼里?

“你为何非要闹这么一场?”他问。

戚玉台眉眼焦躁。

“时候不早,我傍晚还要进宫一趟,不便多留,告辞。”

一想到这些,戚玉台就觉脑子生疼,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炸开。越是如此,越是怀念被一把大火烧毁的丰乐楼。

“这么为我着想啊。”

没见过有人上赶着还债的。

“此事到此为止,纪医官原本也和此事无关,之后也无需为我费心,待三月后,院使如何安排,陆曈都坦然接受。”

“什么?”

陆曈眨了眨眼,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浮上心头。

戚玉台神色不屑,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

陆曈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知道?”

陆曈问:“那真话是什么?”

“”

陆曈手指一僵。

他仍撑着头,像是很乐于见到她发怒模样,不紧不慢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陆曈沉默。

“离开?”陆曈纠正:“殿帅,我是被停职。”

“殿帅谬赞。”

陆曈正看着他背影,听见身后纪珣道:“陆医官,坐下说吧。”

陆曈无言。

怕他再度发病,怕他大庭广众之下又犯起疯病来,丢了戚家的脸,才让人一步不离跟随,若有意外,即刻将他带回府去,保全戚家颜面。

裴云暎蹙眉,定定盯了她片刻,仿佛被气笑了,一言不发出了门,把门带上,瞧着有几分不高兴。

语气又比先前缓和了一些。

思及此,戚玉台便舒心起来,连平日觉得苦味难当的汤药,此刻看着也顺眼几分。

“控诉?”

“莫非,纪医官认为我是被冤枉的?相信我所说,院使剽窃了我的药方?”

桌上茶水还温热,她望着竹几上一排精致瓷瓶,出了一会儿神。

“从前我不明白,现在我知,平人医官在皇城中行事比我想象中艰难更甚百倍。”纪珣望着她,“今日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戚公子一事,或许暂时无法还你清白,但我会与院使说明,三月之后,一定让你回医官院。”

“崔岷是个并无真才实学的小人,就算拿到方子,虽有益处,却未必能补上缺陷,待那时,不得不寻求写药方的主人帮忙。如此一来,我对崔岷来说,永远都不会成为废子,永远,留下一线生机。”

果然,她才拿起茶盏,提过茶壶正欲斟茶,就听面前的纪珣开口:“你被停职一事,是否另有隐情?”

裴云暎点头。

“本还担心你不习惯,没想到你适应得很好,日子和在医官院时也没什么两样,连同僚都追到西街来了。”

他其实可以让陆曈再也回不了医官院。

她索性把药瓶往裴云暎面前一推:“殿帅若想要,送你就是。全拿走吧。”

这人简直反复无常,莫名其妙。

自打他病愈出门后,戚清便派贴身小厮并护卫守着他。去司礼府也一道,表面同外人说是还需煎药补养身体,实则戚玉台自己心知肚明,父亲分明是监视。

“你该不会……”

“神仙玉肌膏。”他道:“你回到西街,时时取药不太方便。我新做了几只拿给你。不必俭省,你的伤应当更细致养护,以免日后落下疤痕。”

青年剑眉微拧,“在方子里动了手脚?”

他眉眼含笑,定定盯着陆曈,深邃眼眸若一潭清冽湖水,被窗外清风一吹,渐渐荡起盈盈涟漪。

“裴大人已经帮了我许多,总是劳烦殿帅,也于理不合。”她客气了一下。

这话对追求公平的纪珣来说,已经有些出格了。

闻言,裴云暎一怔。

“我没有殿帅想得那般厉害,能提前预料将来发生之事。崔岷会用此方给戚玉台治病,也出乎我意料。是老天将机会送到我面前。我将计就计而已。”

医馆庆宴已经结束,他还在此地逗留,神神秘秘,不知要说什么。

他冲陆曈拱了拱手,这才起身告辞。待出门,瞧见树下的荫凉里,年轻人靠墙坐着,见他出来,淡笑着冲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进屋短短片刻,他已提了两次纪珣。

戚玉台自嘲地冷笑一声。

陆曈十分意外。

“假话就是,太府寺卿先前传我闲话,我也看董家不顺眼。他们家少爷伤心,我就开心。”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拿起托盘上的药碗。

戚玉台拿药碗的手一顿,抬起头来。

他想了想:“只是为此?我以为,你有别的计划。”

言罢,又看了一眼桌上玉肌膏。

无聊。

如今流落西街,西街到处都是平人,鱼龙混杂之地,想要对她动手轻而易举,比在医官院更方便。

“当年苏南一行,我曾说过,你若来盛京太医局,我会照拂你。但你并未到往太医局,我还对你诸多误会,如今你既进医官院,若遇不公委屈,我自不能袖手旁观。”

“将欲败之,必故辅之,将欲取之,必故与之。”

罢了,等后日得了机会,让华楹想法子帮他出门一趟解解闷好了,他这样想。

崔岷还是有所忌惮。

若没有丰乐楼撞上那场大火,他早已开始收拾那个低贱医女了。穷街巷口出来的贱人,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让戚家的掌上明珠伤心,纵然有裴云暎护着,他也要想法子叫对方丢一层皮。

戚玉台究竟是受惊还是疯癫,医官院除了崔岷无人知晓,这也是陆曈被停职最重要的原因。

纪珣刚正清明,若真为了她停职一事调查崔岷,恐怕容易扯出更多麻烦。

这人就喜欢看旁人出糗。

女子眼眸晶亮,望着他的眼神泛着真切疑惑,倒让纪珣一时有些不自在。

裴云暎仍静静凝视着她,夏末午后十分安静,窗前蝉鸣把林间绿意也带出一分燥意。

她忍怒开口:“说得也是,殿帅清誉高洁,不过,既然如此守身如玉,当时为何不推开我呢?”

可惜对她一点用也没有……

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他不是没听到,父亲一向爱惜名声,如今他在胭脂胡同被人当笑话猴戏一般观赏,父亲恼怒失望可想而知。

正想着,身后传来裴云暎的声音。

陆曈颔首。

陆曈揉着额心,忽而觉出几分头疼。

“或许。”

他一哂:“我看起来像个傻子?”

但,戚玉台的家族癫疾,当时的陆曈应该还不知晓。为何会在春试的时候写下药方?

陆曈笑而不语。

他注意到陆曈的眼神,就问:“看我做什么?”

屋中安静,窗户透进来的清风吹散些夏日燥意,陆曈望向纪珣。

纪珣接过茶盏,默了一下,道:“我看过你的药方。”

“那药方有什么问题,他会疯吗?”

陆曈倒茶的动作一滞,很快,又继续倒茶:“纪医官应当已经听说了。”

他点头,身子微微前倾,手撑着下巴看着陆曈,一双明亮眸子盈满笑意。

“既然如此,”他慢腾腾道:“当初殿帅府门前,你用我刺激董家小少爷的时候,怎么不嫌我辛劳?”

定了定神,他道:“没有证据之事,不可胡说。仅凭你只言片语,的确无法判断。最重要的是,戚公子究竟是不是癫症尚未可知。戚公子的医案只有院使能看到。”

从前父亲虽也管束他,但去司礼府时,尚能寻得一两丝喘息机会。如今却不然。

这或许是崔岷动的手,但裴云暎身为陆曈的靠山,竟也没阻拦?

不对,应当是阻拦的,否则陆曈既敢给崔岷泼脏水,这时候理应早就被彻底赶出医官院,或是挨板子,不会只停职三月。

但当时裴云暎表现得十分平静,事后也不曾提起,她便以为裴云暎其实并未看到,只以为她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陆曈深吸口气。

陆曈在医官院时,皇城里有裴云暎盯着,还有那个纪珣,有些事倒是不好动手。

乌褐色汤药粘稠,盛在瓷白药碗中,越发显得像摊腐臭淤泥,甫一凑近,苦气顿时盈满鼻腔。

良药苦口,可这药苦的,比之毒药更甚。

戚玉台暗暗骂了一句崔岷,仰头闭着眼,将碗中汤药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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