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念指尖一亮召出魔界傀儡符,对付源源不断的恶灵。
她心中涌上不详之惑,随后猛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慌张地看向屋内的萧元彻。
而此时,窗边的萧元彻也正好遥遥望着她。
越过汹涌重重恶灵,越过金光缭绕的灵流,四目相对。
最后,他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以念看懂了他的口型。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以念登时乱了方寸,被恶灵袭击,蓦地跌倒于地,一双黑润如小兽的眼眸惊慌失措地,哀哀望向萧元彻。
“元彻哥哥!”
声裂云霄......
“小心!”韩慕白一剑劈开即将攀咬住以念的恶灵,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钟道见机想要冲出农屋,以外面的众人相要挟,可奇怪的是他周身的灵力竟然在疯狂地流失。
只见,屋内钟道全身灵流散去,周身已是疮痍支离,他狂怒的嘶吼着,变作一只可怖恶鬼,伸长脖子,扭曲着,挣扎着。
他周身开始沙化,像是残破的石像,随着灵流的流失一点点的消融。
“不会输的!本座不会输的!”
钟道狂怒地叫嚣着,想要伸手杀了萧元彻,可他的手中尚未聚集灵力,就已经化作沙石消失,只剩下一双空荡的黑龙鳞手套掉落在地。
他看着消失的手,彻底疯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农屋承受不住这样四溢的灵流,整个屋子开始剧烈震颤,眼看就要化作灰烬。
以念与韩慕白此时已经飞掠上前,合力用法术轰开大门。
“大师兄,对不起......”以念走进门内,却挡住了门口,对韩慕白道:“你让我再任性一回,陪他一起死去吧。”
“你在说什么?”韩慕白脑中轰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以念用咒枷缚住,极力向着众人一推。
韩慕白嗓音簌簌,几欲摧折,“以念!不要!”
以念迎风结印,在农屋与院子中间形成一道流光结界,以此降低灵流消融炸裂后对外界的摧毁。
“你们快跑!”
几人疯了似的斩杀面前阻挡的熔岩恶灵,齐齐奔向结界前,不驻地拍打。
屋外的几人面色尸白,形容枯槁,撕裂心扉的恸哭。
“你们回来啊!快回来啊!”
“念儿,你出来再说!”
“你们快出来吧,别玩了!”
“小主人!小主人你快出来啊!炎炎要生气了!”
“以念,你让我进去!让我和你们一起面对!不要留我一个人!”
结界外是最亲的人在呼唤,结界内是最爱的人在等待。
“回不来了。”以念站在结界后,笑着摇了摇头,很是轻松释然的样子,“我才成亲呢,还不想和夫君分离......你们......要保重......”
言罢,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进屋,如同每一次奔向他一般。
在众人嘶吼挽留中,投入屋内汹涌翻滚的灵流旋涡。
钟道最后的狰狞面孔都已经化作沙石,他不甘地在说些什么,可已经没了声音。最后化作一抹沙,彻底消失在眼前。
以念轻衣曳地,自萧元彻身后,温柔地拥住他。
萧元彻大怔,蓦地回头,愕然道:“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以念笑着,拥着他光影斑驳的残破身躯,“你别想把我丢下。”
“你怎么还是这么任性......”
萧元彻无奈地轻轻叹息,转身将她搂在怀中。
他的身躯消逝的速度很快,左手几乎全部都散去了,成了残灰,此时正向着手臂散去。
以念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梳理着他凌乱的发丝,望着他被灵流割裂破碎丑陋,英俊不复的面庞,眼神温柔而炽烈:“你我终于能永生永世不再分离了。”
灵核破碎,身体消融,本是痛苦难当。可他的心却甜蜜像是爆开的一般,里面汩汩淌出的都是温柔缱绻。
他低头亲吻了以念的额间,脸颊缱绻地磨蹭着爱人的额前。
即使脸已经残破模糊地不成样子了,可他的眼睛却澄澈如初,他亲昵地对怀中的人,道:
“我叫萧元彻,九岁了,你呢?”
以念拥着正消失的爱人,回想起二人尚是稚童,第一次相见的场景,甜蜜地回道:
“我叫道以念,我六岁了......”
轰然一声巨响,屋内灵流翻涌。如同灭世洪流,巨浪砸下一般,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倾颓之际,二人的神情都十分平静。
沙化已蔓延到了胳膊,渐渐地往胸膛处侵袭。
他已抱不住眼前的爱人,他忽而在耳边轻轻对她道:“念儿,别留在这......”
“元彻哥哥?”
以念怔然,而后鹜地抬眼,只见萧元彻脸上的笑容逐渐凋零。
她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一阵强劲的灵流缚住,送出门外。
“元彻哥哥......萧元彻!萧元彻你什么意思!你混账!混账......”门外传来以念不断地嘶吼之声。
萧元彻嘴唇翕动,却已经再也说不出话,他笑吟吟地向后仰去,身躯逐渐透明化作残灰。
最后脸那张疯狂过、甜蜜过、纯真过、邪狞过的面容,都在此时化作了斑驳尘埃,点点碎末。
忽然,屋内冲出刺目白光,无论是农屋,还是恶灵,随着灵力的轰鸣声都渐渐缓熄,消失不见。
天色恢复如常,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万籁收声......
天地静然......
以念跪坐在地上,眼见自己最爱的人化为了一阵拥不了,握不住的轻沙飘散。
她的瞳孔恐惧地收缩着,天灵盖仿佛被钻开,有人在往她的颅内倒着皓雪寒冰。
她忽而弓起身子,发出野兽一般的哀嗥,周身幽冥紫火腾烧。
霎时间暴雨滂沱,飞沙走石,天地色变。
须臾后,她终是耗尽了灵力,倒在了原地,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