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彻......”韩慕白刚站起来,却被他施展灵力一挥,凌空击飞,撞到一旁的墙上。
以念听见动静,惊恐地大喊道:““大师兄!”大师兄你怎么样!”而此时倒地的韩慕白已然无力作答。她摸索着下榻,向着刚才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
周身锁魂链所形成的符咒再次发出赤红色的光,如同无数毒蛇一般钻进他的胸膛,吸取他的神髓。韩慕白嘴唇翕动,剧痛开始像烟花炸开,眼前是光与影在激烈翻沸。
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最可怕的是意识是如此清晰。即使他极力忍耐,不愿让以念看到他有多么痛苦的模样,却还是痛到魂识模糊,筋络根根暴突。
萧元彻浑不在意他的痛苦,在旁解释道:“每晚子时,锁魂链都会吸取一次他的神髓,今日是提前了而已。”
以念已然崩溃,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这些天大师兄遭受了什么,直到此刻才明白为什么大师兄见她受辱而非受刑后,会如此宽慰。
而这也更加坚定了,她一定要赌一把的决心。
在此之前,她唯有隐忍。
“大师兄!”以念泪如雨下,奔向韩慕白,却被萧元彻一把拦下。
“看来我对你们还是太仁慈了......”萧元彻掰过她的身子,让她直面自己如嗜血野兽一般的眼睛,“你不是才答应过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吗?这就想反悔了?”
“元彻哥哥,我求求你,你不要伤害大师兄。我不走了,我哪也不走了......”
萧元彻盯着她,阴沉而躁郁地道:“你是不是对任何人都这样好,唯独对我心狠?”
韩慕白逐渐从剧痛中缓过来,他蜷缩在地上,艰难道:“你不要为难以念......”
“还真是兄妹情深啊!放心,我怎么舍得为难她呢?”他说罢,左手施展灵力一挥,便将韩慕白隔空推出了殿外,随后殿门如同厉鬼关上了血腥的口。任凭韩慕白如何在外敲打,殿门也纹丝不动。
“就让他在外面好好听着,你是如何在我身下辗转承欢的。”这个施暴行凶之人,此刻正无不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庞,却说着极尽恶毒的话。
以念嘴唇微微发抖感到砭骨的寒意,血都凉透了,只剩下麻木,“如果你还对我有一点点情分的话......就请你不要这样做......”
他忽而暴怒,掐住以念的下巴,发狠似的吻下去,满嘴血液腥味,“我没让他在这里看着,已经很仁慈了!”
萧元彻就这样粗暴地单手制着她的双手,把她带到榻边推下去,而后俯身如山石一般压了下来。
以念倏地阖上了眼睛,睫毛轻轻颤抖,不再言语,也不再哭泣,甚至不再恐惧。如同一具傀儡,任人摆布。
“你爱她吗?”
“谁?”
“冥惘......”
“嗯,我不仅爱她,还想娶她,与她生生世世。”
萧元彻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目的说出这些荒唐的话,一种细小的异样情愫伸出尖锐的喙,敲啄这他心上坚硬的外壳。
连他都不曾发觉,这些话他是说得如此真切。
萧元彻看不见,背对着他的以念半阖的眸子里闪动着细碎光泽。
夜里,以念看着萧元彻在自己枕边睡去,那张曾经纯澈的脸庞笼着一层阴冷,脸色白的像宣纸。对于这样的萧元彻,她气过,恨过,怨过,心寒过,放弃过。
但你我之间,也曾有过年少爱恋,也曾有过海誓山盟,有过仲夏的萤火虫,有过中秋的一轮月。
你忘了,可我不曾忘记。
次日,萧元彻刚至皇宫大殿,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际就下起了滂沱大雨,这雨下得蹊跷,京都城里百年也难遇这样的大雨,天地间倏而只剩下雾蒙蒙湍急一片。
忽而一道闪电跃过众人眼前,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炸响,刹那间红光迭起。
随着红光所起的方向望去,正是焚影。
这骤然弥漫起的红光,渗透了他的瞳仁,而后他闭目感知。片刻之后,萧元彻猛地睁眼,脸色煞白,是以念出事了!
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腾空而起,而后犹如一道璀璨流星,径直朝焚影的方向疾掠而去。
此刻的凝渊殿已经哭做一片,与其说是为以念的死而哭,不如说是为自己的小命而哭。
是的,道以念死了。
死了?
萧元彻难以置信的推开寝殿的大门,随着殿门的推开,有寒风吹进来,帘帷飘拂,罗幕清寒。
只见平日里流血不流泪的韩慕白,此刻瘫坐在榻下失声恸哭,这个画面看上去令人绝望窒息。
萧元彻立在门外沉默半晌,满天血色映照下雨瀑激淌,在他置身的结界上湍流不急。
殿门内外就像是两个红尘,似乎只要不踏进去,韩慕白悲恸的嚎啕哀鸣还是那样遥远。
于是,过了许久他才阴鸷地抬起眼皮,脸上的神情竟说不出是狂怒还是悲痛,情绪和面目几乎都是扭曲的。
他走上前,却被韩慕白一把抓过衣襟,他暴怒着看着他,眸中一片红枫如海:“你昨日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话!是你逼死了她!是你逼死了她!”
萧元彻面无表情地将他拨开,径直走到塌边,看到那具熟悉的躯体。
以念安静的躺在榻上,随着生命流逝的灵核碎片,在她的衣袍泛出落华光璀璨,斑驳碎影。
“你们骗我!又在骗我!”萧元彻华袖之下的手已捏成拳,颅内似有山石崩。
他不相信,不相信那样不可一世的魔君,怎么会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
“你今日走后,以念便自断了神元......我保不住她......”韩慕白的声音喑哑破碎。
“道以念,你给我起来!你若再装死,我此刻就杀了韩慕白!”萧元彻说罢,刹那煞气欺天,强劲的灵力在他手心溢出,形成一条铁链锁住韩慕白的脖颈。
良久只剩一片死寂。
被铁链临空吊起的韩慕白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怕,反之安然的阖上双眸,泪水滚落,“杀了我吧,是我没有保护好以念.....也没有保护好你......”
萧元彻只觉心口有烈火灼烧,血肉被撕成千万片碎末残渣,撕心裂肺。
“滚!”
他松开手上桎梏,单手一沉将韩慕白击出殿外,紧闭殿门。
坐到塌边的萧元彻浑身都在发抖,血泪如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了满面。
他伸出手想要触及她的肌肤,却穿空而过,她的躯体正在逐渐消逝中。
“我不信......”他低声像个孩子般喃喃道,“你怎么会死呢?连业火都烧不死你,噬魂珈蓝也毒不死你,你这么厉害,怎么会死呢?你一定又在骗我......”
萧元彻一手悬在她身前,将源源不断的灵力输送给她,可连躯体都已经透明的她,又怎么能接收到他的灵力呢?
霎时间广袖被吹得纷乱,他周身黑色的灵力犹如磐龙吞日。忽而山河变色,万象腾涌,他不要道以念死,他想要逆转时空。
猩红光线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吞日月星辰的墨色,伴着鬼哭狼嚎席卷天地。
很快的,九州半壁江山都被这黑色流云所覆盖。
几千个日夜里的点滴,慢慢在他眼前清晰起来。
她曾是稚童,追在他身后唤着元彻哥哥,被师尊责罚时拦在他身前,为他挡下杖责。
她曾为他与冥渊为敌,即使实力悬殊,她也准备拼死一搏,护他周全。
她曾被他伤害过无数次,却依旧选择爱他,在他需要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
而他作为回报,却将她一颗心揉碎踩烂,碾进泥土尘埃......
过去那些冷漠的,在心中毫无波澜的东西,一瞬变成惊涛骇浪,将他席卷。
无数的支离碎片,凑成了眼前这个残破不堪的男人。
迟来的情丝生根发芽,像攀岩的藤蔓,疯长困住他,他的心口剧痛,全身如粉碎般剧痛。
他要怎么办,谁来帮他救救她……
“萧元彻......”
有人唤他,这个声音很熟悉很朦胧,遥远得像是来自前世,又近得像是仅离咫尺。
“萧元彻......”
到底是谁在喊他,如此纠缠不休。
“萧元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