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不断地从指缝间涌出,怎么都止不住,向晚的眼神中满是慌乱,她的手抖得厉害,什么都拿不住,她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怎么都张不开嘴,仿佛鲜血流逝得不仅是阮星澜的生命迹象,更是向晚的言语。
阮星澜的嘴唇顿时就白了下来,俊美的脸庞失了血色,他勉强扯起一个弧度,“我……我终于护住你了。”
阮星澜这一生都在权衡利弊,他从未有一次真真切切地护住过向晚,可这一次他做到了,向晚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向晚骤然笑了,只是这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她纠结了半生的问题,却在此刻得到了答案,
人或许会因年少不可得之物而困其一生,或许也会因一时之事解开半生的困惑。
至此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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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星澜被送进了抢救室,向晚呆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岿然不动,像是一尊不会说话的提线木偶,连简单的眼珠转动都做不到。
景时心疼地把向晚揽入了怀中,“没事的,他会没事的。”
感受到了暖意的向晚才渐渐哭出来,她捂着嘴,压抑着自己的哭腔,不泄漏一丝一毫。
尽管景时口中说着安慰之语,可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他们都亲眼所见,那把刀直直地插入了阮星澜的心脏,上救护车的时候呼吸已经很弱了,救回来的可能性真的不大了。
而背负着愧疚的向晚又该何去何从,景时第一次感受到了迷茫,如同那年他被放弃一般,找不到前路。
死亡是铭记最好的良药,如果阮星澜这次没挺过去,那满怀愧疚的向晚只会选择孑然一生,而他也会再次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景时只能紧紧地抱着向晚,只有这真实感才能微微减轻他的慌乱。
阮成和赵明丽也来了,只是这步伐不紧不慢,面对阮星澜的病危通知书也只是淡淡地一句“尽力就好”。
向晚蓦然笑出了声,眼神带着些许讽刺,直直地望过去,看得赵明丽有些心虚地撇开了眼。
果然,他们什么都知道,阮星澜也是他们放弃的一枚棋子。
向晚闭了闭眼,心中有了决定。
“玄儿,还记得我们的承诺吗?”
玄玄:“记得,一个人的死而复生。”
这是开启这场任务之旅的条件,玄玄一直以为向晚会选择给自己。
向晚闭了闭眼,掩住了眼底的痛色,“给他吧。”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玄玄:“好。”
巨大的蓝光缓缓输出的那一刻,向晚释然地笑了出来。
这千万年的爱恨,到此便结束吧。
你欠我的,还我了。我欠你的,也还给你。
人间哪得双全之法,一念执着,七世迷离,锦书难托,缘起缘灭,是依此。
因果轮回,到今日,算是真的尽了。
有了玄玄的保证,阮星澜一定会活下来,医院的气氛还是一如既往的压抑,充斥在口鼻间的消毒水味让人有些犯恶心,入眼看不到头的白色却掩不住深底的肮脏。
向晚直到走到天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才觉得自己再次活了下来,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忽地有人抚上向晚的背部。
是景时。
“还好吧?”
向晚摇了摇头,笑着道:“我没事。”
或许是因为站在高处,风呼啸而过,两人一时都沉默不言。
这样的安静只让人觉得可怕,更让人觉得是一种折磨,在无声无息之际就被判下死刑。
景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在天平不再偏向他的时候,他能做的只有殊死一搏,曾经是那样,现在更是那样。
“晚晚,你会去选择阮星澜吗?”
景时话出口的一瞬间,向晚顿时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面上涌现出一抹懊恼来。
她被景时治愈了太久,都快忘了眼前这个人也是个从泥潭里爬出来,偶尔会恐惧着泥潭的人。
向晚含笑扑进景时的怀中,轻柔地拥着他,“景时,别怕,我不会放弃你的,不会的,别怕。”
阮星澜的以命相护是向晚没有想到的,如果没有任务的条件交换,阮星澜真的死了,她也不会因为愧疚而去放弃景时,景时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喜欢了一个这么破碎的向晚,他没错,所以他不该去承受不属于他的苦果。
向晚重复了好几遍,生怕景时不愿意相信,“景时,我不是她,你信我,我不会被愧疚裹挟,就算……我也会想其他办法来弥补,而绝不是让你来承担,所以信我一次好不好?”
向晚不是景时的母亲,不会因为某一方弱势,而毫无理由地去伤害另一方。
以爱为名伤害两个人,这事儿向晚做不来,也不会做。
景时感受着怀中的温热,一时间双目有些失神,手在无时间抚上向晚的后背,让这个怀抱更加紧了紧。
许久之后,他蓦然笑出了声,明亮的双眸多了些星辰点点,像是沉寂了太久的黑夜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漫天星辰。
“景时,你不是我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而是从始而终的坚定。”
“我也是。”
后来很多年后,向晚偶尔问起景时为什么会选择她,景时的回答是:“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是啊,一语中的,一样破碎的人,或许会有人觉得和这样的人相处很麻烦,可终有一天总有一人愿意涉足于此,一片一片地捡起来。
向晚有时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因为她遇到的是一个相对完整的景时,而景时仿佛有点倒霉,遇到的是最破碎的自己。
但说到底不过是两个破碎的人互相温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