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抱着琴，却出殿坐到四四方方的天井下。
江月白办低着头，树林阴翳漏出的光映得他泛着金色。
玉骨手指捻琴，干净纯粹的音色如淙淙清泉流散出来。
泠泠七丝上，恍若能听风寒。
琴声中似人与天地，与清风明月，与湖水山石联系在一处。白雪乱纤手，绿水清虚心。琴音下，似昵昵儿女语，似勇士赴敌场，似浮云柳絮飞扬，似喧啾百鸟忽见孤凤……
一曲毕，半酣下衫袖，拂拭龙唇琴，余音却袅袅绕梁，绵绵不绝。
风未停，他的衣裳荡若春水，发如泄湖，似这天地自成的风景。
李盏瑶突然明白，他为什要由内而外都穿不不同程度的绿色衣衫。因为此刻，他便是山，是水，是具象的自然。
他的琴，竟这般好……
好到李盏瑶突然理解为何许多雍容妇人不顾名节也愿与他在一处。
她也被江月白的琴与景打动了，一大颗眼泪毫无预兆地坠下来。
金玉声并不是第一次见女人听了弟弟的琴音落泪，只温柔递过去帕子，“夫人。”
李盏瑶看着金玉声，明明眼里有泪，却笑着问：“你与弟弟能练得这般好的才艺，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金玉声愣住了，从未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恍身了片刻，很快恢复温柔的模样：“不苦的。”
可说不苦，是假的。
江月白走过来，面容依旧孤傲心内却自喜，因为又一个他可以唾手可得的贵人。在自己琴下流泪的女人，十之八九都会唾手可得。因为自己已悄然在对方脑袋里种下一个不可攀附的仙人之姿。
仙人俯下身，哪里还有不沉沦的凡人。
江月白依旧故作无知问道：“夫人怎么哭了？是我的琴不好吗？”
“不，是太好了。只是我怀了身孕，听不得悲戚的曲子。”
“是在下思虑不周了。我换个轻松的曲子，再给夫人弹一曲吧。”
李盏瑶摆摆手：“我倒是有些乏了。我一向懒散，府内又太清净，无人相交，我听你二人的曲总觉豁然开朗。不如几位住下，改日如何？”
江月白自是求之不得，但嘴上还是推辞了一二。
张珩道：“二位不用担心，一切事物府中都会有人打点妥贴。我妹妹自有孕来神思忧倦，难得有喜欢的人与事。二位若是拒绝，倒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无能了。”
江月白与金玉声使了个眼色，随即金玉声便也不做推辞，柔柔欠了个身，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我的幼弟……”
张珩：“阿长小公子已经被带去客院，二位不如也去看看是否合心意，有缺的尽管吩咐下人置办便是。”
金玉声与江月白二人由丫鬟引着去往客院，一路上，也未见几人。
江月白忍不住问：“姑娘，我想请问一下，为何我们一路走来，都未见几个人呢？”
小丫鬟道：“夫人喜欢清静。家主又疼爱妹妹，所以府内的下人们每日早间做完活计后，基本都不在院内走动。尤其是夫人的院子，只有天星姐姐和家主可以随意进出。其他人都需得传召才能入内。就连医师们日常进出诊脉都是由天星姐姐请才能进。不过二人不用担心，除了夫人的院子，家主已经交代，二位不用拘泥，可以随意赏玩走动。”
江月白与金玉声知道，这是告诉你，别瞎去主子面前溜达。
他姐弟二人了然便道：“多谢姑娘提醒。否则唐突了夫人，我们姐弟定于心不安了。”
江月白又似笑问：“你家家主倒是心宽，这么大院子空着，也不担心有贼人。”
小丫鬟：“客人这是多虑了。外围的护院和天星姐姐都是习武之人。”
江月白嘴角浮起轻松的笑。看来这儿足够安全。
“咦，我听姑娘你倒未提起夫人的丈夫，他不在府中吗？若在，我姐弟二人也该去拜访一番。”
金玉声暼过头，暗暗瞪了江月白一眼。
“客人不必客气。夫人的丈夫在外经商，并不在此处。”
“二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