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祁的体魄到底强,虽然到后来两天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时刻命在旦夕,但到底是坚持住了。
他还没放弃抄佛经,大年三十的中午,终于是把三千遍佛经抄够了。
这两日赫连祁没让容嫣来,他去了好几个嫔妃宫里用膳,让容嫣知道他活得好好的。
两天没见容嫣,他想容嫣了,抄完佛经也不休息,强撑着,让人抬着去了长乐宫。
在宫门外停下时,云振等了一会儿。
赫连祁却没动静,看过去就见赫连祁双眼紧闭,气息虚弱,似乎昏厥过去了。
云振吓得立刻喊跟随的太医。
太医正在急救中,赫连祁睁开眼,那眼里一片黯然,像即将燃烧完的蜡烛,剩的最后一点光也是明灭不定的。
赫连祁心口的伤疼到极致,已经习惯了,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身体里的温度在流失。
他打着颤,拢紧大氅,嗓音嘶哑,气若游丝地吩咐,“无碍,等会儿到了皇后面前,不要表现出来了。”
云振心酸又悲痛,用力抹去眼泪,应着是,便抬起胳膊支撑着赫连祁。
赫连祁是实在没什么力气了,沉重的身躯不得不压着云振,可脚下仍然虚浮,站不稳,几乎是一步一踉跄地走入了长乐宫。
赫连祁一时没看到容嫣,问了宫人后,被引去了长乐宫的厨房,竭力挺直肩背,站在外面看到里面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司徒景行和花豹负责烧火。
动物都怕火,花豹叼着柴,丢炸弹似的把柴扔到灶下,然后一跃到司徒景行背上。
“滚滚滚,豹子你好重,压死老子了!”司徒景行回头驱赶花豹。
花豹却攀司徒景行更紧,把司徒景行的脖子都快勒断了,看起来威风凛凛皮毛发亮的豹子,却在司徒景行背上瑟瑟发抖。
司徒景行朝正在切菜的沈瑾书喊,“沈哥哥救命救命!”
沈瑾书没做过饭,没一会儿一个手指头上就包了纱布,闻言放下刀,走过去弯身去抱花豹。
但他没能抱起来,花豹的爪子在司徒景行脖子上抓出了尖利的痕迹,鲜血淋漓的,疼得司徒景行骂沈瑾书是故意的。
“不是你让花豹烧火的吗?自作自受。”沈瑾书从灶下退了一个柴出来。
花豹一看到那火,吓得立刻从司徒景行身上跳下去了,化成一道残影往外逃命。
它的冲击力太强了,赫连祁还站在门口,本来就虚弱到身形不稳了,被花豹撞得栽到了地上。
赫连祁一手撑着地,单膝跪着,很狼狈,起身后也不管自己的死活了,一个轻功飞过去踹花豹。
花豹在长乐宫里上蹿下跳地躲着赫连祁,嗷呜乱叫,简直是一阵兵荒马乱。
赫连祁收拾完了花豹,返回来只见容嫣把菜丢入锅里,也跟丢炸弹似的,丢了就蹿到后面两米远。
锅里的油太热了,肉片丢入锅里的一瞬,锅里就着了火,吓得没做过饭的司徒景行喊着快救火。
容嫣反应迅速,到一旁的水缸里挖了一盆水,“哗”一下泼过去。
但关键是,原本檀曜也站在灶台下,容嫣把菜扔入锅里时,他很从容地拿起铲子翻。
谁知胳膊刚伸过去,容嫣那一盆冷水就泼过来了。
檀曜半边衣衫都湿了,动作僵在那里,被浇得透心凉,向来平和淡漠的佛子,第一次脸上出现了懵逼的神色,机械地转头去看始作俑者。
容嫣的手还保持着端盆泼水的动作,那一瞬间,厨房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死一般的寂静。
“呵,呵,檀曜你去换一身衣服。”容嫣尴尬地说了一句,抬头看到门口的赫连祁,她没让赫连祁干活。
“祁哥哥你带着初婵和安平玩一会儿,我们做好了再叫你。”
赫连祁没走,就站在那里看着沈瑾书在案台上剁羊排,“砰砰”惊天动地的响,很有气势。
好家伙,结果不仅没剁掉,反而骨头渣子和血水乱飞。
司徒景行抹了一把脸,叹着气低喃,“哎,废物啊,但凡老子的武功没废,老子手起刀落,一下子就能剁得整整齐齐。”
他这话说完,温语柔和顾轻舟带着顾骁就来了。
温语柔要接过沈瑾书的刀,顾轻舟快她一步。
在她喊着公子小心刀时,那羊排被顾轻舟扔到半空中,菜刀“刷刷”几下划过去。
片刻后,羊排被切成整整齐齐的小块,还精准地落到了盆里。
温语柔和沈瑾书目瞪口呆,对着顾轻舟竖起一个大拇指。
司徒景行回头喊赫连祁,“徒儿,拿你的九齿钉耙来,为师要为这位秀儿施主梳个中分。”
“喊朕徒儿,使唤朕,是你飘了,还是朕提不起刀了?”赫连祁找刀。
事实上,赫连祁还真连刀都拔不出来了,只能上脚踹司徒景行。
檀曜很快换了衣服回来,终于不再是那一身绣金色千叶佛莲的白衣了。
他一身藏青色,刺绣着白色花纹,袖口扎紧,腰身被腰封勾勒得很细又劲瘦,显得精干有力量。
对比平日的宽松飘逸,此刻的佛子多了一些利落感,看得温语柔和容嫣都是眼前一亮。
不过檀曜依然是所有人中最平和的那个,他一来,整个兵荒马乱的场面都显得寂静了,站在灶台前,弯身翻炒着菜时,那动作行云流水。
檀曜负责炒,温语柔做炖汤类的。
顾轻舟的眼睛还是看不见,但那刀法杀人都得心应手,何况只是切菜,简直是出神入化,让人眼花缭乱,初婵和安平、顾骁三个孩子在一旁都满眼崇拜地盯着,要学。
他们用得蔬菜都是容嫣在温室殿里种出来的,一开始容嫣还“咔嚓咔嚓”地咬着一整根胡萝卜吃。
到后来等菜出锅了,她夹起来尝了一遍,对檀曜和温语柔的厨艺赞不绝口,那样子馋的三个孩子也流着口水要吃。
厨房很大,一众人聚在一起,温馨热闹,不像在深宫里,倒像是在民间。
炊烟袅袅,欢声笑语,那一刻佛子仿佛都入了这凡尘。
赫连祁觉得,他再做梦梦到今生的赫连祁时,可以跟今生的赫连祁在“谁拥有的更多”上”,争赢了。
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每一次轮回,都是追妻火葬场的结局,他都不知道今生的赫连祁跟他狂什么。
他比今生的赫连祁的处境,好太多了好吗?
月鸢来得晚了一些,等她到来时,裴玦也来了。
这次裴玦带的不是丞相夫人柳湘湘,当楚灵出现在众人眼里时,沈瑾书注意到司徒景行蓦地抬头看了过去。
而后,司徒景行和同样第一时间看过来的楚灵的目光,相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