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昭被点到名，就又重新行礼。
总之表面上的礼仪还是要做周全的，不能给人留下污点。
那样是对吴太后和颜庭筠以及小珍珠的连累。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臣妇的身份，就不该于皇子称姐道弟。难道颜卿在家里的时候，就是如此教育你，目中无人又没大没小的？”
皇帝是存着没事找事的心思，所以明明教育几句就算了的事情，那是直接揪着就不放了。
甚至连根本就不在场的颜庭筠都牵扯进来，那就是在威胁顾昭昭。
她一个说不好，就可能连累丈夫丢官，所以回答的话，她一定要经过大脑才说出口的。
而谁是能掌握她和丈夫命运的人，也是无形之中，他就已经交给顾昭昭去思考。
吴太后哪里可能让皇帝在自己的地盘逞威风？
尤其是皇帝在威胁的人呢，还是她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小孙女？
“皇帝你可是长大了，比从前更加知道，应该如何给无辜的孩子扣帽子了。”
吴太后单手轻轻抚摸自己的椅子把手，连看皇帝一眼都觉得多余，这不紧不慢的话出口。
吓得满院子刚站起来的宫人，立刻又跪倒在地。
坤宁宫里伺候吴太后的都是老人，他们太清楚明白吴太后什么样子说话，是真的动怒了。
而此时皇帝就是踩到老虎尾巴，不知死活的猴子。
他非要作死找不自在，那就自己去死好了，可千万别连累他们，也被太后给处决了啊！
“昭昭是哀家认下的孙女，她就是小九的姐姐。她叫小九一声弟弟怎么了？别说是在哀家的院子里叫，那就是到前朝去，她们姐弟的名分也不会错。”
没有身份？
皇太后要是想给顾昭昭一个身份，那是谁敢不承认的？
皇太后就是生怕把顾昭昭给叫老了。
否则她就说顾昭昭是她认下的干女儿，到时候皇帝都要叫她一声妹妹，皇孙叫顾昭昭一声姐姐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一想到皇帝干的那些缺德事，皇太后就觉得恶心，那是一万个不愿意给皇帝找个这么可爱又能干的妹妹。
所以这念头干脆打消，说什么都不能给皇帝叫顾昭昭妹妹的机会来恶心死自己。
皇帝被太后的话打脸，那立刻脸色难看到仿佛吃了狗屎一般。
凤白霜听了太后的话，脸色也是相当难看，但是她不想放弃唯一一个杀顾昭昭的机会。
此时又有传说中，跟皇太后无比不对付的皇帝在。
只要她利用好皇帝和皇太后的矛盾，还愁杀不死顾昭昭吗？
凤白霜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那是立刻转了转眼睛，插话道：
“太后娘娘慈心仁厚，有些人却是仗着这份慈心生了歹意。臣女亲眼看到颜夫人故意下黑手，刚才差点伤到九殿下的眼睛。若非民女震惊到失语，只怕颜夫人还要对九殿下下死手！九殿下乃皇子龙孙，岂是区区臣妇可以伤害的？还请陛下圣断，千万不要让太后娘娘的慈心，滋长有些人的歹毒。”
挺正常的切磋比武，到了凤白霜的嘴里就变成了刺杀。
明明顾昭昭才是被打退的那个，凤白霜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她差点没刺瞎九皇子的眼睛。
就问你这样的颠倒黑白可还行？
这换做是哪个明君，也不可能相信她的片面之词。
毕竟这坤宁宫里，有这么多宫人都看着呢！
然而事实的真相是怎么样的，皇帝并不需要，他需要的就是一个借口，好找皇太后的麻烦。
“大胆刁女！你竟然敢公开伤害皇子？”
皇帝怒问这句话的时候，是用眼神看着皇太后的。
你袒护她又怎么样？
即便有个皇太后的义孙女的名头在身上，也不能成为她伤害皇子的借口。
所以即便皇太后想要保护顾昭昭，那也得拿出真凭实据来。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想来胆小懦弱，在宫内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九儿子，居然抢先开口说话了。
“这侯府的嫡女，是不是眼睛瞎了？本皇子的武功这么好，怎么可能是姐姐伤害得了的？我的眼睛哪一个都好好的在脸上摆着，你要是看不清就回家去洗洗那让眼屎糊住的俩窟窿眼！简直是非不分，颠倒黑白，有眼无珠！”
小珍珠是真被凤白霜给气得够呛。
他去顾家的时候晚，那时凤家的人就已经不再纠缠顾昭昭，早都被颜庭筠给打发回京城了。
所以他真的不知道，顾昭昭和凤白霜有什么恩怨。
他只知道这个女人自打出现，就故意针对他的姐姐，那他怎么可能不出声呢？
哪怕他平日里害怕父皇，根本不敢跟父皇说话，这会儿也忍不住为顾昭昭开腔了。
皇帝意外地看向九儿子。
说实话，他有十几个儿子，这个老九是最不起眼的。
为什么？
因为他娘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嫔妃，无非就是皇帝被皇太后气得要死时，随便扯来的一个发泄用的宫女。
谁成想，这个宫女怀孕了，还在最不应该怀孕的时候。
皇帝一门心思跟皇太后斗法，根本都没时间搭理后宫里，又多了一个怀孕的女人罢了。
是皇太后将这个宫女带入坤宁宫里，八个多月以后，她足月生下九皇子。
因为是个儿子，皇帝就不能让自己的媳妇和儿子，住在养母的宫里了。
这才随便给了个嫔位，让她们找了个偏僻的宫殿住下。
只是这个宫女天生胆小，也不是个会争宠的人，虽然长得挺好看，但是对于见多了美人的皇帝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所以从那以后，皇帝根本就忘记了她们母子，甚至就连宫宴上，甚至是祭祀祖先的时候，还需要后宫总管提醒，皇帝才想起来带这个儿子去参加。
只是小珍珠跟母亲一起长大，性格也怯懦和母亲有一拼。
在他四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
一个小小的皇子在后宫的生活，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要不是皇太后面冷心热，总是背地里帮着小珍珠，他哪里能在吃人的皇宫里活下来？
所以哪怕皇太后总是冷着脸，总是没好话地数落他，可是小珍珠也总是偷偷来坤宁宫。
哪怕明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就是自己的亲爹，可是他也不敢亲近，更加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可能是皇帝第一次见到，九儿子居然是个会说话的。
虽然说出来的话，让他相当生气。
这么说吧！
皇帝到底有多无视这个九儿子？
那就是无视到，他从宫内偷偷跑出去，寻找自己的皇祖母，整整走了半年。
皇帝都不知道儿子丢了。
要不是他跟着皇太后回来，皇帝甚至还不知道他不在宫里了。
那后宫里的宫人不知道九皇子丢了吗？
当然知道啊！
否则也不会远在崇明府的贵妇人，都知道皇宫里丢了那么多的人。
但是皇帝不在意的可有可无的皇子没了，谁会去触霉头禀报呢？
到时候皇帝责问下来，还不是自己讨不自在？
所以所有人都默契的三缄其口，根本没有人提及这件事，皇帝就这样被蒙在鼓里，也算是奇葩的轶事一桩了。
这会儿面对儿子的顶撞，皇帝真是挺生气也更加意外。
他当然知道小珍珠也是被顾昭昭救了。
但是换个思维想一想，哪个人命这么好，先是救了皇太后，紧接着又救了皇子？
这合理吗？
分明就是顾昭昭别有居心！！！
或者说，是她被皇太后利用了，无非是在笼络人心罢了。
顾昭昭的本事，皇帝在京城也曾经听说过。
原本顾昭昭是握在他手心里的棋子，就这样变成了敌人手中的，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既然得不到，那就得毁掉。
否则成了吴太后手里的棋子以后，那她就成了杀自己的利器了。
但是顾昭昭的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颜庭筠。
颜庭筠是个人才，他若是真的杀了顾昭昭，牵一发而动全身，根本就不值得。
此刻皇帝想了很多事情，看着顾昭昭的眼神也变幻莫测。
哪怕顾昭昭不抬头都感受得到。
这一刻，顾昭昭算是能够感受到，当初自己重伤之时，颜庭筠跪在两种势力面前的压力了。
颜庭筠是个有本事的人，顾昭昭也不是个任人宰割之辈。
既然皇帝在犹豫，那她就还有机会改变局面不是吗？
所以在没有皇帝允许之下，顾昭昭就抬起头来了，直接说道：
“臣妇自知不该在宫内和皇子殿下切磋武功，这是臣妇的失礼。可是臣妇没有伤害九殿下，九殿下是天子之子，岂是臣妇这样的凡夫俗女能够伤害得了的？”
“不过臣妇自知有所过失！为了弥补这份失礼，臣妇愿意画一份射击更远的弓弩，将功赎罪！”
想要击退入侵的外族，那么改良武器是必须的。
顾昭昭进宫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件事。
既然皇帝就在眼前，顾昭昭为何不借着这个筏子将事情办了呢？
“哎呦！颜夫人这是真敢说啊！你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普通妇人，居然妄想改良军用武器？顾昭昭，你可真把自己当成万能的了。”
凤白霜差点没被她这话给笑死。
甚至连装模作样的维持大家闺秀的风度都装不下去，就叭叭地跳出来嘲笑顾昭昭。
然而在场所有人，包括太子在内，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盯着她在看。
太子是皇帝亲手扶持起来的，又早就接触朝事，当然知道颜庭筠提供上来的很多策略，以及改良方案都是出自顾昭昭之手。
而吴太后和皇帝就更是清楚顾昭昭的本事。
她既然说出口，那就一定是有办法。
承认自己有罪，又糊弄皇帝的罪名，那绝对足够杀头了。
顾昭昭又不是个脑残，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明明所有人都没说话，凤白霜却有一种简直的脸都被打肿的感觉。
这会儿她距离太子最近，而且自认为已经迷住了太子，既然她想不明白，那就直接问太子好了。
“太子哥哥，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没有说谎，顾昭昭根本就是胡言乱语。她出身在南方小城镇的普通寒门之中，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哪里可能懂得军事方面的改良技术？”
“呵呵！凤小姐你跟本殿下的太子哥哥是亲兄妹吗？”
小珍珠可下逮到机会了，那是绝对不可能放过凤白霜的。
这会儿为了给姐姐讨回公道，那是根本不在乎父皇就在面前，便伶牙俐齿的怼她道：
“本殿下可不记得，父皇有你这样一个女儿。你和太子哥哥不是亲兄妹，却当着皇祖母和父皇的面儿，叫什么哥哥哥哥的。你觉得合适吗？”
哈哈哈！
顾昭昭差点没被小珍珠的话给逗笑出声来。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凤白霜那是真的做到了。
不仅自己给自己挖坑跳进去了，那还是挖了个死局。
她倒是要看看，自己能够提供武器改良将功补过，凤白霜又凭什么能逃过一视同仁。
凤白霜本来就跪在地上，这会儿直接被小珍珠的话逼得，再度给皇帝磕头，那是战战兢兢的解释道：
“陛下容禀，臣女和太子殿下一同在太学殿读书，太傅说过天下同胞为亲人，臣女才斗胆唤太子殿下一声哥哥。失礼之处，还望陛下见谅。”
皇帝对凤白霜不感兴趣。
她的死活，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杀不杀的，根本连让皇帝思考一下都懒得。
然而想杀凤白霜的人，还有一个吴太后啊！
就算凤白霜这样的小人物，不足以让吴太后动杀心。
可是凤白霜刚刚惹了她最疼爱的孙女，吴太后也不想放过她。
于是不等皇帝开口，便直接开口道：
“在太学殿太傅教了你们什么，那都是太学殿内的事情。岂容你出了太学殿，仍旧不分尊卑？你自己刚刚说过，什么叫做目无法纪，什么叫做没大没小。既然你知道这是错误，还故意去犯？这份居心叵测，哀家看你是其罪当诛了！”
吴太后居然要杀她？
凤白霜吓得脸都白了。
抬头想跟皇帝求情，却发现皇帝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她身上，眼睛是直勾勾的看着顾昭昭在思量。
皇帝根本指望不上，凤白霜只得把目标转为身边的太子。
“太子殿下，臣女只是无心之失，我们刚刚从太学殿下学归来，臣女并没有冒犯的意思。还请太子殿下救救臣女啊！”
她边说边伸手抓住太子殿下的袍角。
太子的身份尊贵，就连身上的衣服都与众不同。
所以即便没有皇帝的允许，他也早就行完礼站起身来。
此时凤白霜正好抓着他的袍角，从
这份无形之中就增加的楚楚可怜，配上她那张女主角的美人脸，还真是我见犹怜让人心生不忍的代表。
顾昭昭觉得，如果自己是个男人的话，那也肯定被她说动了。
而实际上，太子也的确是不能让凤白霜就这样死了。
凤白霜的背后是定远侯府，定远侯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自是疼到了骨子里去。
而且定远侯手握重兵，正在西北征战多年。
太子想要登基做皇帝，自然是不嫌弃自己手里的武将多。
更何况凤白霜也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长得又很好看。
虽然蠢了一点，但是这也不妨碍她的优点啊！
将这样的女人领到自己的后宫里去，怎么想都不亏的。
所以几乎根本不用什么选择，太子就选择站在凤白霜这边，与皇太后求情道：
“皇祖母，凤小姐的确和本殿下有同学的名义，互相称呼一声哥哥妹妹，也不是什么大错。不过既然今日有颜夫人在前，她也总不能一声无罪就得过且过。不如……让她也出点力，为皇祖母舞上一曲，算做将功补过了。”
顾昭昭是弥补了军队武器的不足，真正要用到战场上，利国利民千秋万代的功绩。
而皇太子刚才说了什么？
只是让凤白霜随便跳一曲，就算作赔罪了？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儿呢？
吴太后不方便开口，小珍珠就捂着嘴笑出声来了，顺带那是相当不客气的回击太子道：
“原来凤小姐不过是个只擅长歌舞的无用后宅女人啊！既然她自己也知道不如姐姐，那就不该到处惹事生非的来找姐姐麻烦。一个是为国为民的功德，一个不过是娱乐她人的舞姬。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天地悬殊，差距更大的吗？”
凤白霜的脸此刻都被小珍珠给打肿了。
她气不过地死死瞪着九皇子。
本来是想说什么反驳他的，然而话到了嘴边，她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的确，和顾昭昭提出的修改武器相比，她只是会跳舞，根本就不算什么。
但是前提要明确啊！
“臣女不相信顾昭昭可以修改武器。如果军队的武器那么容易修改的话，又怎会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改良？她只是随口说说，难道就比别人高贵？就能证明她比臣女强吗？”
这话说得有道理。
也正好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去了。
“颜夫人能不能修改武器，不如直接让她画出来。将工部和兵部尚书以及侍郎，都给朕喊来。”
事关前方战事，还要大批量生产。
没有这两个部门的臣子在，根本无法确定顾昭昭是不是随便乱画。
想了想，皇帝又觉得不妥，那是直接就加了一句：
“把吏部尚书也给朕喊来。”
吏部尚书就是颜庭筠。
这是要颜庭筠过来，管束一下自己的妻子喽！
顾昭昭听到这里就知道，皇帝对自己的杀意减弱了。
毕竟杀一个棋子再舒爽，那也不必解决都快杀到京城来的敌人更实用。
如果顾昭昭能够改良弓弩，那就一定该可以改良其他的武器。
皇帝是个有野心的人，哪怕他再废物，也知道不该在这种关键时刻，杀了唯一能逆转全国困局的能人。
很快地，笔墨纸砚就已经到了。
顾昭昭这才能起身，走到凉亭内的石桌上，开始低头仔细思考起来。
她上辈子参观博物馆的时候，特别喜欢冷兵器，对于冷兵器改良的爱好，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没想到以后一天，居然会有冷兵器改良来延续自己的寿命。
想来还真应了那句话，技多不压身。
学什么东西，总有有用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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