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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眠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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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和平饭店外,无数辆单车围绕着几台尊贵的轿车停放在大门外,前几波客人都已进入饭店里了。直到后几波较显特殊的客人才姗姗来迟,车里下来精致的男男女女着西装旗袍,欢声笑语地走进饭店里。 和平饭店里,一场浩大的派对即将开始。 这是自北平城成立六十八年来,举办的第一场派对,派对举办人站立于旋转楼梯上,晃着手中酒杯,目光落于交谈甚欢的客人中。 这些衣着华贵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北平的百姓,只有少数被举办人邀请进来的。 “少爷,太阳落下去了。由您宣布派对开场。” 举办人闻言,一口饮下葡萄酒,眼睛在人群里搜索着,略带失望。 他站在高处接过麦克风,说话前咳嗽了几声:“各位,让我们欢迎新中国的到来!感谢各位的付出,我们终于挺到了新时代!” 声音激起千层浪,欢呼尖叫连绵不绝,身后侯管家和蔼的笑着鼓掌,然后,音乐响了。 “林峯还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人穿着挺立的西装,不知何时来到林峯还的身后,手拿着两杯酒,诚挚的邀请林峯还。 林峯还点头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再度在人群里寻找那个可能会出现的身影,但结果不尽人意。 这家和平饭店刚建成时,面前的这位老者帮了很多,林峯还没理由不去陪他聊天。 “游先生。不,是白先生,这么多年,您身体如何?”林峯还跟随白先生走到花园里,见老者顿了下,见他眼中从惊讶转变舒缓,林峯还才说,“我说过,林家的情报网很厉害。” 白缮找了个位置,林峯还为他抽出椅子,白缮慢缓缓的坐下来,身子愈发老化,稍微做个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 “当初,听说你要建饭店的时候,我的确没预料到。以我对你的了解,多半会建什么军营,哨岗,毕竟军事已经影响你半辈子了。” 林峯还依靠在大理石栏杆上:“现在,新中国已经来了。自从我姐夫安置在北平城的炸弹被不知名力量瓦解,已经过去了十来年,期间日本就对中国开展大型的侵略。我的势力的确在那时也帮上了很多忙,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也是时候将一切交给新一代了。” “当初秋恩做的事情的确震惊了整个北平。就连我也没想到,硕果累累的开国将军会莫名做出这个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真是,做出这种事居然也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心虚的人间蒸发!” 白缮眨巴眨巴眼,叹出一口长气。 提到这事,林峯还也连连摇头,他始终想不清邢秋恩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你姐姐能留下一个孩子,秋恩也许就不会毫无眷恋的对北平城下这么狠的手。” 白缮苦涩的笑了下,林峯还木了下,想到什么似,反驳白缮。 “倘若留下了孩子,可能是一个悲哀。”这话题太沉重,是林峯还心中的一根刺,他不愿再谈起,也不愿当初姐姐可能会带着重病产子。 在林峯还的记忆里,有几件事值得他对生活不那么悲苦,其中一件是,姐姐当初离开时,表情很平静没带着一丝痛苦。 像个睡着的天使,来人间体会了酸甜苦辣,又回去了。 林峯还很迅速的收敛起惆怅,转移话题:“您看,这家饭店如何?当初刚建成是侯管家赞叹不已,他对建筑那么刁钻刻薄的人,对这个饭店连连夸赞。” 白缮哈哈大笑

起来,从上至下的打量林峯还:“饭店好是好,论建筑美感,不如建个博物馆呢,长生花医院那么大的地皮,一个博物馆耸立在那儿,时刻叫后代不忘历史,岂不是更好?” “白老爷子啊,我知道您聪明,许久不见,您还是喜欢明知故问。”林峯还给他重新又解释了一番,“当初,建饭店的想法是因为看到战后,有很多的人吃不上饭,才选择建立一家饭店的。只有吃饱了肚子,人就有活下来的希望。” “至于什么博物馆,交给后代吧。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花园另一边,传来小孩的欢声笑语,小孩们打打闹闹,他们头顶的鲜花正一朵又一朵的争先等待怒放。 春天,悄然而至。 林峯还朝白缮敬酒,“白老爷子,感谢您当初的帮助。这杯酒,晚辈敬您!” 两人聊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亮已经攀至头顶,林峯还偶尔小酌几杯回复白缮的疑问,不知不觉,话题就聊到了白缮化名游先生的原因。 “我知我妻子对不住北平的所有人,她啊,千不该万不该做那种可怕的实验。当初,珠儿走后我本打算跟随她,白绫都挂上房梁了,脑袋刚上去,绳子一下就断了。就像是,珠儿不愿意让我跟着她。”白缮摸一把脸,又叹气,“那以后我就化名,离开了北平。” 白缮是幸运的,日本攻打北平那些年,无一列外他都巧合的躲了过去。期间白缮借原先的人脉积攒钱财,躲到日本投降了,他才敢化名,悄悄的回到北平。好在那时,北平在林峯还的保护下并没有沦陷,反倒抗日情绪愈发昌盛。 就这样,白缮在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化游姓,落叶归根。 林峯还仰头,今夜月朗星稀,是个清风徐徐的好日子:“一切,都已经划下了句号。挺好,挺好。” 白缮也适时道:“你啊,是时候也该寻个姑娘了。难道你想一辈子都一个人吗?到时候老了,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林峯还哼笑:“您当初看我手相,说我没有子孙福。如今看来啊,的确没这个福气。” 林峯还指尖轻触玻璃杯口,长长的睫毛在眨眼间带了点水珠,他拿起一朵刚掉的花,捻着玩。 自从姐姐因病去世,林峯还心里一直空空的,他很明白,他永远也遇不上一份真挚的感情。 林峯还很早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但他不在乎,就孤孤单单的这样走完一辈子吧。 月光落在林峯还的眼镜边上,散发着微微的光,是道不明的惆怅,这么多年,时间没有在林峯还的脸庞留下印记,依旧年轻矜贵。 但时间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难以掩藏的悲感,林峯还闻言,先是沉默地望着那群小孩打闹,不知想着什么事,才回应:“林某,此生奉给家国,足矣。” 白缮赞同的点了点头,沉思了好半会儿,才言:“朝有食,暮有所,峯还啊,你如今的成就,对北平的百姓来讲,就如同千年前秦国之帝。” 林峯还摇头,认真道:“不过是云泥之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 身后的门内的音乐停了,派对结束了。 林峯还也该回林宅好好修养了,这十几年来,他太累太累了。 “如今,你的位置太高,多留点心眼吧,即使是新中国的到来也不要卸下防备。”白缮很早就看透了一切,“一代一代,秩序重建,必然会在此之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林峯还不以为然:“您听。” 他给白缮指了一个地方,让白缮安安静

静的听着,不久后,一个不起眼的房间亮起明灯,传来熟悉久违的唱戏声。 “那是您的声音,有个喜欢听戏的洋人从他的国家带录音机,专门过来录下您最重视的作品,霸王别姬。” 白缮听完后,先是欣慰,再是一知半解:“没想到这个时代了,戏曲还有人念着呢。你特地给我放这个录音,是想告诉我,喝水不忘挖井人?” “并不。一个人的所作所为都免不了被后世评价,但毕竟是百年后的事了,与其想那么多,倒不如好好过日子。一切批判,我都将向武后效仿,所有评价,写于我死后备好的无字碑即可。” 林峯还说罢,转身,白缮也起身要离开。 饭店楼下,送白缮离开前林峯还说:“愿你晚年安详,白老爷子。” 车子发动,白缮由衷的笑了笑,“明天,你打算做什么?” “给姐姐送一束花。”林峯还说。 看一眼少一眼,白缮望着后视镜,满眼不舍,林峯还仍旧消失在了视线里。 有时候,花开的太满,会招来嫉妒。人不比花,却胜似花。 - “那个男人今天又来买笔墨了。” “是啊,上次无意间看到他的画,居然画的是一个美人,这世间上我就没见过比他画中的美人还要美的姑娘。” 画廊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他刚赏完国外知名画家的展览,去糕点铺买了一些糕点后又在街上慢悠悠的散步,直到将近日落,才有了回家的想法。 路上,他被几个人拦住,是常光顾的画具店店员,那些人实在好奇的受不了了,就在他回家的必经之地拦住了他。 “是你们啊?我这次又是落了什么东西?” “白月沉先生,您没落东西,您的记性越来越好了。就是我们,对您也越来越好奇了。” 白月沉柔和的望着他们,店员指了指他手里的画具,“我们想问问,您画中的那位美人……有名字吗?是,是您的妻子吗?” 白月沉腼腆的低头一笑:“我的妻子她听到了一定会很喜欢这个夸赞的。” “您妻子很美,美得就像不是这个世间的人……不好意思我无意冒犯,您的画光是看一眼就美到令人彻夜难眠,实在神奇。”男店员说着,见白月沉眸光一沉,赶忙解释。 一旁的女店员有眼力见,赶忙解围:“先生,什么时候带她上街逛逛吧,我们也想一睹美人绝色。” 白月沉紧紧握着画具,脸上的表情不动,依旧笑这的温柔:“她喜欢在屋子里呆着,不喜热闹。” 最后,白月沉没再闲谈几句,眼见着火烧云弥漫于天空,他马不停蹄地跑回了竹林里的小木屋里。 走回屋子里,他取下帽子,对着墙上的画,“我回来了,瑛瑛。” 画里的女人明眸皓齿,一身洁白的西洋婚纱,坐在庭子中,蝴蝶落于肩头,猫儿栖息脚边小憩。 “第五年的春天结束了。”白月沉放下手里的糕点,注意到桌上的香烟,他顿了下,朝邢瑛歉意地笑,“最后一支。” 背朝画像点燃烟,吐出烟雾,拿起桌上的邀请函,用烟点燃,直到冒起了火焰他才扔到地上踩灭。 打开窗子观察了一番,烟抽完,他随手抓起水瓢舀水,朝外面的花圃走去。 第五年的春天,种子从发芽到开花,枯萎,然后继续等待下一个春天。 这片四米长的紫色勿忘我花海,他看了五

年。 “我本来打算,死在你离开的那一天。如果我没被救起,那么我可能深中蛊毒死在那里。” 可是白月沉没有得偿所愿,他傻傻的以为,所有的好运气都用在了遇见邢瑛身上。 老天在他放弃生命的刹那,给他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狡猾的让他活下了一次一次。 他不知道,每一次他在弥留之际,都是邢瑛在奈何桥上朝掌管生死的神,磕头磕出血换回来的。 就连路过的人,都会唾弃邢瑛这样的行为,有人骂她,有人笑她,但无一人会效仿她,无人会和她一样,为了一个爱自己爱入骨的人,用头破血流,换来一次活的机会。 “邢瑛,老婆,瑛瑛。”白月沉凝视面前的花海,当初种子开花时,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也许是玫瑰,梨花,桃花。 但偏偏……是勿忘我,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但他一分一秒,都没有忘掉她,永远记在心尖。 他继续说:“好久好久以前,答应给你买的桂花糍粑,莲花饼我都放在桌子上了。每天都有在吃吗?” 他给花浇完水,走进屋子,出来时穿了一身黑色西装,与画里一身洁白婚纱的她相呼应。 他手上拿着一把长剑,在屋外哼起了曲。 他熬不下去了,每一个没她的日子就如同十八层地狱,即使他看透了生死,被生活的点点滴滴的美好留住,那也无用。 今天,是他定好的日子,今天的晚霞很美,漫天的火烧云似加了油画的水墨,被倒翻在清水里,朦胧绝美。 倘若她在,必然会热闹欢呼,拉着他在院里赏景。 看那,即使一点的孤独都可以击垮他,而他却熬了五年……美好短暂,山河遥远,唯有邢瑛,才能留住他。 他很久没有开腔了:“还记得,我们遇见时的那一曲戏吗?霸王别姬。我再给你唱唱吧,有点难听,别笑我。” 这天下的戏子啊,总被人指指点点,这不行,那不行。 白月沉始终记得,初次学唱戏那一夜,他被不停告知,唱戏懂戏即可,万不可被戏去了魂儿。 他很早就懂——一朝唱戏,终成戏中人。 “大王慷慨悲歌,令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有劳妃子。” 白月沉抬手,冰凉的剑刃贴在脖子上,他深深的闭了眼:“如此,妾妃出丑了。” 原地转了一圈,解脱般,用力在划下一道凄美的血花,绽放于紫色花海中,倒地。 剑刃滑下明亮的血,他脸朝屋子里的画像,朝着画里的她,说:“妾随大王,生死无悔。” 那一刻,邢瑛站在他面前,就如那日在戏台上的惊鸿一瞥。 …… …… 瑛瑛,长命百岁我做不到了,春暖花开我替你看尽了,原谅我一次好吗? 瑛瑛,我来了,你一定等很久了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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