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看出来了……” 申远在原地愣怔了许久，才说出这句话，他的语气也变得同样冰冷。 之前，在特事处病院的时候，他就知道她看出来了，已经没法再隐瞒下去了。 以耿飒的性格，暴露就等于结束。 她是很分明的性子，不会和任何人牵扯不清，申远还寄希望于自己会稍微特殊一点，现在看来，不会啊。 耿飒还是那个耿飒，他知道终有一天她会亲自拒绝他，划好红线不让他靠近。 这一场景，他在脑中已预演了无数遍，没想到，成为现实的那一刻，他还是心痛了。 被一刀一刀割的那种痛。 每一刀都是她曾经对他的好，每一刀都是她现在对他的不近人情。 但，有一件事耿飒漏掉了，那就是——他太了解她了，以至于做好了预案。 微微喘了一口气，申远勾起嘴角，“是不是下一句准备说，让我退到红线以外，好好当我的高中同学？” 耿飒一顿，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首先，她以为申远会大闹一场，甚至委屈巴巴地哭诉她抛弃了他，但申远没有。 除了最一开始的错愕，他看上去都不怎么伤心，这让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判断错了，申远其实并不喜欢她，是她唐突了。 而他后面问的这句话，更让她寒毛直竖，因为她下一句确实想说，让他退到红线外，做好他的高中同学，她会保护好一位老同学，但不会保护一位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人。 申远猜对了，这让她非常震惊，以至于忘记自己该说什么，只是直直地瞪着申远看。 在树冠的遮蔽下，朦胧的月光只照亮了他瘦削的轮廓，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看不到他的眼神，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听到了一声轻笑，看到对方喉头滚动，缓缓说道：“不应该我先表白，你再拒绝吗？” 耿飒：“……” 说得也对，总要他先表明心意，她才能理所应当地和他切割关系，否则拒绝也没有力度。 “那你表白吧。” 耿飒抱起手臂，高昂着脑袋，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对面却半天没有动作。 “表白呀。”她又催了一声。 申远上前一步，一个吻轻轻地印在她左侧脸颊上，耿飒登时瞪大眼睛，猛地将他向后推去。 “你干嘛！” 她捂着左侧脸颊，又嫌弃地抹了两下，但那被亲过的地方还是不可抑制地燃烧起来，左颊滚烫、右颊温热，明显的温度差更加让她清楚地意识到—— 刚才，她被申远那个混蛋亲了！ 而那个混蛋抿了下唇，用最可恶的语气说道： “你以为我会伤心吗？与你想得正相反，我早就盼着有这天了。 “早就……希望你能把我当作申远，而不是一个小孩子。” 他站回了之前的位置，声音却高了八分。 “谢谢你挑明了，暗牌本来就不适合我，明牌打着才爽。” 耿飒不敢置信地望着申远那洋溢着自信，乃至挑衅的眼眸——这还是她的小尾巴吗？还是那个卖萌耍宝乖巧可爱的小男生吗？ 怎么如此恶劣？竟当着她的面放狠话？！ 这也嚣张过头了吧！！ 耿飒决定必须拿出
大姐大的尊严，她挑着眉，“你到底想怎样？！” “不怎样。” 申远语气平淡，刚刚按计划亲她的时候他还有些紧张，亲完后，他知道，该耿飒紧张了，她现在这么说只是虚张声势。 “你不是不喜欢和别人暧昧拉扯吗？那，直接做我女朋友不就好了？” “呵！你哪来的自信！” 耿飒直接给气笑了。 “没关系，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申远也不反驳，甚至还笑了一下，“反正以后你会答应的。”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这、这，这说的是什么话！耿飒一秒钟都不想多待，一眼都不想多看他，气呼呼地拔腿就走。 真有意思啊申远，你还真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对于别人的表白，她会不好意思、会抱歉、会无感，这被生生气笑了的，申远还真是旷古绝今第一人！ 啊！该死！她这会儿气得都不知道用哪个词骂他好了！ 她真想把所有能想起来的脏话一起堆到他身上！ 真是个疯子！脑子跟正常人就是不一样！ 是她错了，她就不该那么正式的和他说拒绝！ 一直回到寝室，耿飒都被这件事气得脑袋嗡嗡响，她不想再想，不想把那么多精力都浪费在一个神经病身上。 她拿出纸笔，开始思考如何调查军部的事。 可要点没列两个，就变成狂写“混蛋”二字。 混蛋！混蛋！混蛋！ 死申远！ 我会做你女朋友？！ 除非天下男人都死绝！ 她甚至第二天就想去婚管处注册，让工作人员赶紧给自己推荐个男人好结婚，气死他！ 但一想，自己不能同他一般幼稚，算了，还是洗洗睡吧。 可那一晚，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闭眼就想到申远那嚣张的话语、那微微勾起的唇角。 该死！ 她太恨自己了，为什么当时没把他揍一顿？！ 对，对，是因为那个吻！ 那个吻打乱了她的步调，那个吻让她失去了主导权！ 这么一想，确实是。 在那个吻之后，所有的节奏都跟着申远跑了！ 想到这里，她狠狠地捏了捏自己左面的脸颊，恨不得把那块肉一块拽下来，是她自己太没用，竟然被人亲了一下就丧失了对事态发展的控制！ 该死！ 她又翻了个身，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本以为那个吻是申远情难自抑，现在想想，不是！ 他早有预谋！ 可恶！ 看不出来，这小子心机还有点深，竟敢算计她！ 越想越气闷，恨不得把申远那小子宰了！剥皮！抽筋！骨头捣碎了拌大蒜！ 手机“嗡”地发出震动声，屏幕亮了一下。 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耿飒下意识地拿来一看，屏幕上竟显示是申远来信，怒火再次被引发。 这小子还敢给她发短信？？！！ 他以为她会看？？！！ 呵呵！她不屑地将手机撂到一边，不可能！不会看！她绝对
不会看！ 耿飒翻了个身，继续咬牙切齿地诅咒申远。 吻她的时候，申远其实紧张得要死，根本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自信满满。 回到安全屋，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就怕真玩脱了，耿飒再也不理他了。 他也是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实在忍不住了，给耿飒发了条信息——【你还好吗？】 现在是凌晨，他没指望耿飒会回复他，就算不是凌晨，耿飒也绝少回复他的私人信息，总是【在忙】两字。 可静静地等待却会让人生出期待，期待耿飒会回复他，哪怕像以前那样骂他一顿都好。 但发出去的信息如石沉大海，他数次点亮屏幕，数次检查着对话框，生怕是信号不好，没有传过来。 可手机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又安慰自己道，她还在睡觉，明天看到会回的，她有工作职责在，不会就这么不管他。 到时若还不想理他，就像以前那样插科打诨卖萌耍宝一番，她会理自己的，然后再想办法拉近关系…… 他现在比刚才还要清醒，睁着眼望着屋中的黑暗，思绪在辨不清方位的空间中漫游，像个内心空落落的鬼魂。 就这样不知游荡了多久，“叮叮”一声，他的思绪被点亮的手机屏幕拉回现实。 第一反应就是耿飒的回信，但他又告诉自己她在睡觉，不会回复的。 手指微微颤抖地拿起手机——啊，真是耿飒的信息呢。 那一刻真像在做梦，漆黑无比的房间中仅仅屏幕在亮着，而屏幕的另一方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仿佛动动手指就能触碰到她了。 有信号真好呐！ 申远由衷地发出感慨，一个挺身坐了起来，急切地划开一看—— 【耿飒：不好！有被气到！】 申远的嘴角大大弯起，整个心中都透着快活。 太好了！ 太好了！ 耿飒的反应是在预料中的，这说明明天还是会和以前一模一样……不，不一样了，从明天开始，会按着他的计划发展。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耿飒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忍心不要他！ 真是太好了！！ 这边耿飒虽然打定主意不会去看申远的信息，但不代表她就该沉默。 对呀，申远可以发短信刺激她，她为什么不可以发短信骂申远一通呢？！ 想通了这个道理，她气鼓鼓地坐了起来，犹豫了一下，打开了与申远的对话框。 这不是要回复申远，她只是要骂他！ 【你还好吗？】 一行信息突地跳入她的眼帘。 呵呵！他怎么还有脸问她还好吗？！ 他怎么不先把她气死，再把她从坟墓里拉出来问？！ 好！好你个头！ 耿飒拿起手机飞速打字，那一刻她的记忆清晰无比，所有的陈年旧账都从脑海里翻了出来。 她写道： 【申远！你好意思吗你！ 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没人了，你就天天可着我一个人气？！ 你想想这些年你干过一件人事吗？！ 第一天分座位，就偷偷把我椅子扔了的人是不是你？！
……】 写到这里，她猛然意识到，不能这么写，这么多旧账一件一件翻岂不是要翻到人类毁灭的那一天？ 她只好“叭叭叭叭”的全部删掉，气恼地将手机扔到一边。 如果不写数落他的话，不写自己有多生气，说实话，她真的和他没话说。 可要是一个字都不写，心里又实在憋屈，总觉得跟怕了他似的不敢应战。 思来想去，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不好！有被气到！】 她不好，很不好！ 不仅是刚才被气到，从她认识申远起那么多年，她一直被气到！所以非常得不好！ 虽是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两个标点，却隐藏着多年以来，耿飒心中如山高如海深的埋怨和不甘心。 她希望申远能懂，能稍微站在她的角度，理解理解她这些年被他折磨得苦痛心情，拜托他，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折磨她了。 但她也知道，以申远那微薄的情商，他根本就理解不了，但至少她表明了态度，球就踢给了对方，申远拿到球，至少应该明白，他做错了事，他欠她的！他该悔恨，他该道歉！ 很快，申远的信息就回了过来。 耿飒翻了个白眼，倒是挺好奇申远会怎么说。 会道歉吗？像【今天是我得意忘形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这种？ 还是会为自己解释？像【我冒失了，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这种？ 还是可怜巴巴地祈求？【耿飒，忘了吧，我真的不想和你变成熟悉的陌生人】这种？ 呵呵，小样儿！ 不管是哪一种，等着吧！ 姐姐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再拒绝你一次，好让你认清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耿飒的脸上流露出扭曲的笑容，她划开屏幕，只见对话框中跳出一行字—— 【申远：那就好，晚安。】 那就好？ 晚安？？ 那就好，晚安！！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她告诉他她很生气！然后，他回复(你生气了)那就好，(没什么事就)晚安(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天终于到了，终于到了！终于到了她被申远逼疯的一天！ 耿飒愤恨地将手机甩飞出去——等着吧，死申远！从今日起，你我二人势同水火、不共戴天！ 而看完信息，认为耿飒与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便安心地发了【那就好，晚安。】的申远正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