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飒手一滑，差点把小香猪摔了！ 还好，她抱住了。 刚刚说什么……？ 祖奶奶？ 难道处长说的“重孙”是指这？！ 这是怎么回事！ 刚想询问，身后却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耿飒回过头去，只看见喻云征半倚在沙发上，神色如常，仿若刚才是她幻听一样。 喻云征抬起手腕，将手表露了出来，示意道：“。” “我去叫申远。” 耿飒将小香猪放了下来，而后者则撩了一下卷曲的鬃毛，不屑道：“你叫不起来他的，我已经叫了三次。” 耿飒颇为自信地一笑，“这个我在行。” 她上到二楼，果然看到主卧房门紧闭，冷哼一声，踏着掷地有声的步伐走上前去，沉重的脚步仿佛能在地板上砸个窟窿。 来到房门前，敲了三下，里面果然毫无反应。 好，该有的礼貌她都有了，剩下的就怪不得她了！ 她掏出折叠军刀，一番熟练的操作，不到十秒钟，铜锁应声弹开。 卧室中同样拉着厚重的窗帘，一丝光线也不透。申远并没有拉窗帘睡觉的习惯，看来将整个屋子搞得漆黑应该是处长的嘱咐。 她打开墙边的开关，头顶一盏暖黄色的风扇灯亮了起来。 逡巡一周，啧啧啧，这屋乱的，东西东一堆西一堆，耿飒愣是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床！ 还好她对安全屋的格局相当熟识，顺着铜架床头向下望去，才看见在衣服与被子杂糅在一起的空间下，微微拢起一个人的形状。 真厉害啊。 耿飒不禁暗叹，天生的伪装强者。 她走上前去，站在他的床头。申远正卷着衣服和被子睡得香甜，他侧卧着，身体微微蜷缩，在很大的双人床上只占了一角，和小时候一样，睡得很……谨慎。 她突然又想到了安全感，还有那天申远看向她的目光，那如同漆黑的蛇一般的…… 心里蓦地一乱，但她很快将这不必要的想法丢之脑后。 “申远。” 她叫了一声。 没反应。 如她所料。 没关系，那就进行下一步。 她熟练地一把将枕头抽了出来，照着他的脸就夯了两下，“起床了！” “嗯、嗯……” 这招还是那般奏效，申远终于醒转，半眯着眼迷茫地看向眼前——他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但身材却很是熟悉。 他揉了揉眼，淦！ “这是男人的房间！” 他慌忙捂紧被子，肩膀都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无辜而慌乱地看向耿飒。 “哈？” 耿飒叉起腰，“你是不是忘记今天约了人！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几点了？” “八点了！” 申远一阵空白，接着像突然通上电一般，拍了拍脑门，“给我两分钟。” “嗯。” 耿飒只是答应，却没走，申远转了转眼睛，“你……能出去一下吗？” 她撇了撇嘴，“矫情！跟谁没看过似的！” 穿四角打底裤
的申远她都见过。 但刚想转身，手臂竟被一把攥住，申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快，“怎么，你们也训练这个？” 耿飒：？？？ 和训练有什么关系？ 但申远的眼睛却一直追着她，“你不是会和别人推进关系吗？推进到哪一步了？” “也会看别的男人起床的样子吗？” “……你在胡说什么！” 耿飒一把挣开来，接着拳头就往申远头上落去，可万没有想到，她的手腕竟被生生截住。 “抱歉。” 只是一瞬，申远就松开了她，垂着眼睛，重又变得乖巧起来。 耿飒却是一怔，虽然刚才那不算真正的出拳，可凭借着无比娴熟的肌肉记忆，她动作并不慢，特事处的新兵都不一定能反应过来，申远，竟能截得住？ 此时他坐在床上，上半身已全然露出，仅仅腰下盖着被子，耿飒注意到他身上颇有些肌肉，看上去结实而匀称，与小时候那白白嫩嫩肉肉的小肚子截然不同。 “这是在健身馆练的？” 她的目光落在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腹肌上。 申远面颊微红，低头“嗯”了一声，又将被子向上拉了拉。 可他这一身却完全不像是在健身馆练出的肌肉，更何况这个年代开健身馆本身就很匪夷所思，饭都吃不饱了，还健身？ 她了解健身馆，他们总是一个模块一个模块的训练，有的人着重腰腹，有的人着重臀腿，这样锻炼出来的肌肉虽好看，但并不均匀。 再看申远身上，肌肉虽不是格外分明，却充满着力道，这种肌肉，倒像是长期进行户外活动练出来的，比如运动员，比如在工地、比如军人……？ 可他的皮肤还是像以前一样白皙，丝毫没有被太阳晒过的痕迹…… 申远轻轻“咳”了一声，“耿飒，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就下楼。” “嗯。”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她的职业总是让她对违和的信息格外在意，可有时候世界并不总是逻辑通畅。 “耿飒。” 申远又叫住她，“我知道你可能是在部队待惯了，但以后……不要那么随便地进入男人的房间。” 男人……？ 耿飒没有应声，而是退出房间，待向楼下走去时，心中才渐渐升腾起一片异样。 所以，她刚刚进的是一个男人的房间？ *** 申远以极快的速度洗漱完毕，下了楼，楼梯被他踩得“砰砰”直响。 “两位，早上好。” 他敷衍地向坐在沙发上等待的耿飒与喻云征打了个招呼。 喻云征又抬手看了眼腕表，若是平常，耿飒一定会立刻会意，大声指责对方迟到了三分钟，然后告诉他处长的时间是多么宝贵，他怎么好意思让喻云征这种身份的人等他起床？！ 但她这会儿不知为何还沉浸在下楼时那种微妙的感觉中，连带着看申远的眼光都变了。 眼前头发蓬乱，丝毫没有梳理，穿着一件看不出是洗了还是没洗的破旧白衬衫的青年竟让她产生了一种陌生感，这种感觉让她不自觉地重新审视起这个她无比熟悉的人。 她拧着眉看了申远好一会儿，喻云征默然片刻，见她什么都没说，又将手放下了。 “那就开始吧。”
> 申远如旋风般转入厨房为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将还在翻着馅饼的小香猪往吧台上一放，“有些很有意思的事，必须让你们听听。” “哼哧哼哧嗷——！” 这一通迅雷不及掩耳的操作直接把小香猪搞懵了，一阵天旋地转间，它就站在了吧台正中央，而耿飒和喻云征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它的身上。 而那个将他拎过来的狗男人则满不在乎地抓起那张它为自己准备的馅饼，一边叫着“好烫好烫”，一边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 “快说吧，你不是有话说吗，你看我们的闭门会议都晚点了。”他说道。 小香猪：“？？？那怪谁？五点钟起来打扫卫生的是不是我？！” “因为我跟你不一样，我是脑力劳动者，而你是体力劳动者。” 说着申远突然想到了什么，暗笑一声，“我还没给你们介绍呢吧？” 他指着小香猪，“这位叫耿小慧……耿飒的耿，充满智慧的慧……噗！” 在耿飒的惊呼声中，他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它说它是耿飒的重孙，对了，职业还是个农民……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说按辈分排的话！” 小香猪已经忍不住地大吼，仅仅三天它就要被这个男人逼疯了！ 真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人类中竟然有这么狗的男人！ “你真是人类之耻！！” 但它越是气恼，申远笑得越欢，直到被一声冷冰冰的咳嗽声打断，寒意袭来，申远抬头一看，耿飒的眼中已恨不得变幻出40米的砍刀，不，是40米的砍头台，能连砍他40次的那种，这才收住了笑容，默默地咬了一口馅饼，违心地跟小香猪夸赞道： “好吃，辛苦你了。” 小香猪：“……” 耿飒这才渐渐收了眼中的杀气，陌生？陌生个屁！还是那么讨人嫌！ 她转而走到小香猪跟前，友好地同他握了下手……或蹄，温和地问道： “是叫耿小慧是吧？你认识我吗？” “认识！” 能与耿飒握手，小香猪显然很开心，乖顺地说道： “实际上，我这次正是过来找您的。” 听到这句话，耿飒微微有些诧异，而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喻云征也竖起了耳朵。 “您不用惊讶，”小香猪继续说道：“我的爷爷您肯定认识，就是香香。 “十数年前，他怀着极大的勇气进入密林，并很快适应了那里的生存。经过四代的繁衍生息，我们现在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家族了。 “我们经常听爷爷说起在城市的事，他也屡次提到过您，您对他很好，为了感恩，我们这一族才以‘耿’为姓。既然他管你叫妈妈，那按照辈分，我便应该尊称您一声‘祖奶奶’。” 耿飒：“……” 说虽没错，但怎么……感觉怪怪的？ 果不其然，她看到申远默默地将身体扭到一边，肩膀抖个不停，而身后喻云征的脸上也飘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嗯…… 这个时候她是应该回复“谢谢”吗？ 她发现自己竟不知该说什么，以前就算是再难审的犯人也没让她如此为难，说到审犯人…… 情报科的细菌再次上脑，耿飒忍不住问道： “你们的生活方式
看上去与人类很像，你会说汉语，并且有家族，还会论资排辈，听你的谈吐也像是读过书的……你有充足的社会性，而且这种社会性表现得更像人类，还不是猪…… “很抱歉，我不是贬低猪的意思，就我所知，猪有一定的社会性，但我本以为你们在产生智慧后，会表现得更具有本族的特点，而不是人类社会的特点。” 小香猪眨了两下眼，略一思忖道： “可能我们族是个异类吧，我们族本来就来自人类的城市，生活习惯、行为举止都脱不了人类的影子。 “再加上生活的圈子相对闭锁，我们几乎不与其他种族打交道，那生活在丛林深处的，我们更是不与它们接触。 “与之相反，我们对人类的城市更感兴趣，尤其是小一辈，都吵嚷着要来城市。 “我们就住在桂珀湖附近，那是你们曾经的水库，虽然那里的工作人员都走光了，可时不时会有穿着绿色军装的人拿着枪走来走去。爷爷和我们说不要靠近那些人，那些人很危险，也告诫我们不要去你们的城市…… “但，从小听着那些故事，心里怎能不好奇，我想看看爷爷口中那高耸入云的大楼，奔驰的钢铁巨兽都是什么样子，也想看看他念叨了很多遍的祖奶奶是什么样子……” “所以，你来找我了？” 这种远在天边的缘分总是让人心头一暖。 “嗯……” 小香猪却不太开心，“爷爷说的没错，城市很危险，穿绿色军装的人更危险，但我没想到，在最危险的地方竟能遇到您，虽然您也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服，但那时我觉得跳上你的车，或许还有活命的可能……” 它说这话的时候，眼角噙着泪，看来真是吓出心理阴影了。 “这么说，你早就发现我了？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耿飒不禁问道。 它看了一眼申远，“车队停下，你们来检查时，你的气味、长相和爷爷给我们看到的都能对得上。” “竟是那时？” 耿飒不禁喃喃重复了一遍，手也忍不住放在它的额头，轻轻捋了捋那淡金色微卷的鬃毛，好似真的像一位年长的长辈那般慈爱。 这一招显然很适用，小香猪后怕的情绪也消散了不少，它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们一族都很喜欢您，您看，这发型也是跟您学的，我们那边很流行……” 话音刚落，申远刚塞进嘴巴的最后一口馅饼便喷了出来！ 他强忍着笑意，“你们，噗，你们那边还有卷头发的呀！噗，呵！就这两根毛……” 小香猪立刻跳起来，“不行吗！难道你们就没有偶像吗！我学我偶像卷头发关你什么事！” “倒也没什么，倒也没什么……”申远憋笑道：“我就是怕你那两根毛别卷两次卷没了，我每天掉的头发都比你多！” 说完他还嘚瑟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本就乱蓬蓬的鸡窝瞬间像爆炸了一样。 小香猪：“……” 而这边耿飒也是羞耻难堪，她甚至不敢看身后的喻云征，经过这么一闹，以后处长得怎么想她？她这些年精明强干的形象啊，一个早晨全毁完了！ 够了！不要再说头发了，她恨头发！ 赶紧跳过！ 耿飒迅速转移话题：“那、那个……你们的生活看上去很现代，简直和人类无异。” 小香猪一怔，这不就是在夸赞他的家乡吗？而且还
说和人类无异，这简直就是最高的赞美！ 它骄傲地说道： “可以说一般的生活设施，只要爷爷使用过、看到过的，都会带着我们仿造一套。你看这里的东西我都会用，丝毫不会觉得陌生。简单的器具，我们也都会做，你看我这头发，就是用自己做的铁筒，用火烧红了，卷出来的……” 说完，它还挺不好意思的。 耿飒则是崩溃，怎么又说回了头发！ 求求！咱换个话题吧！！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地喻云征却突然发问，“我很好奇，你们的生活物资来自哪里，不管是洗澡用的淋浴器，做馅饼用的电饼铛，打扫卫生使用的拖把，还是你说的夹头发的铁筒，这都需要轻工业生产能力，我很难想象，这些十来年间就能发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