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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宦成虎(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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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成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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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枢营的事,齐芙也是过后才知道。且还是文竹先告诉她的,而非王之。 子夜,齐芙终于在后院见到了好几日不曾见到的人。 仲春已至,夜里的风已不再那么冷了。齐芙揣着一肚子无名火,冷着脸,也不看王之,只侧身半对着他。 王之有些无措,挪挪脚步凑到她眼前,指头压着锦衣窄袖,揉搓一下,才低低唤她一声:“娘娘?” 齐芙不说话,肩头一扭,又拿半个身子对他。 这场面,王之很不会应付。 不知她气从何来,又不敢冒冒失失多问,只好再挪到她眼前,屈膝弯腰,从她下巴往上看,在宫灯残照的忽明忽暗中寻她的眼睛。 齐芙正带着气,眼眸一垂,却刚好与往上看的王之眼神一对。 四目相对间,颇有些尴尬。 既已尴尬,齐芙索性横眉竖眼地盯着他:“如今做了掌司,做事倒也不必跟我讲了。” 这话一说,王之才知自己是何处惹了她。本想解释,可对上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出里面虽有怒气,却隐隐还含着些许委屈愠色。 心头温火一热,向来口舌蠢笨的内卫大人,也学起了矫揉造作那一套,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无难过道:“娘娘竟是如此想王之的。” 齐芙语噎:“你......” “承了娘娘宽厚与帮扶,踩着娘娘的肩刚刚爬上去一截,就转头做出恩断义绝之事。原来在娘娘眼中,王之竟是这样的人吗?” 他不常表露自己的情绪,即便在二人面对面揭开重生身份之时,他也只是淡淡的,将自己的从前与现在,还有那些隐藏的,不可言说的情绪与心思,三言两语简而概之。 自持隐忍,是王之的底色,也是齐芙认识的王之。因而这一刻,面对忽然情绪外放,露出内卫教养之下些许真实的王之,齐芙反而有些不会应对了。 “我并未、并未如此想你。” 得了她一时松口,见她眼中怒色也瞬时消下去,王之忍笑,又怕继续装下去反将她真的惹怒了,忙正色解释道:“王之深信娘娘不会这般想。只是前路诸多难关待闯,虎狼暗中窥伺,若同行之人不能全心交付全然深信,这一路,就难了。” 夜风卷起高木密叶响动,一阵沙沙声中,齐芙眨眨眼睛,又看见眼前的王之恢复如常的冷静自持,与方才判若两人。 假山的阴影下,齐芙还未回他的话,就看见他从自己的视线中退出去,转身向右,从假山旁的黄杨木折取一支,重新站回自己面前。 “娘娘可记得,王之曾说过,但为娘娘计,万事皆可为。” 王之说话时,右手高举方才折下的黄杨木枝。虽在立誓,可神色语气,都是平静淡然的,没有多余的激动夸张。 “无论彼时今日,还是来日万夜,王之在此立誓,永不悔此言,不违此誓。若有违背,便有如此木。” 瞧出他动作意味,齐芙大惊,急急伸手去拦他。可指尖还未触到他衣袖,就听“咔嚓”一声脆响。 夜色之中风声一静,齐芙的手僵在半空。 “何必如此......我本就是信你的。” 王之将折断的树枝扔到地上,上前一步,于月光下低声:“娘娘死过一次,王之也算死过一次。只是前世徒有口舌却不能言,这一次,凡娘娘所愿,皆为王之所愿。因而娘娘无需疑心和担忧,王之无论做何事,定是为着娘娘好。就如此次神枢营战马伤人一事,未提前告知

娘娘,实在是怕稍有不慎牵扯娘娘。” 齐芙怔怔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心底某个地方,像是忽地裂开一条大缝。随着王之脸上笑意越发温柔,那裂缝中,也像被缓缓灌进了温水,浇得整颗心一阵温暖酥麻。 他这是...... 喉头一阵干涩,齐芙费力咽下去,忍住了后退的冲动,看着他的眼角,竭力寻回清醒问正事:“你从辽东镇回来那一夜,陛下召你去天禄阁,可是商议此事?” 王之点头:“正是。陛下登基已快四年,可皇城三大营的总兵与将军,皆不是陛下心腹。为收拢兵权,同时更替御马监人事,陛下才同我一起议定了这个法子。待战马动乱,陛下就能借此机会问责神枢营和御马监。届时,御马监不仅能得自由进入三大营之权,还会一改往日纯责,新赋兵权。” 前世,御马监发展到最后,的确是既掌御厩又掌兵权。只是没想到,王之上任后,竟能将此事进度大大提前。 听了王之所言,齐芙闭眼,想起文竹白日所说神枢营惊魂一幕,说起那些将士伤残惨状,忍不住眉心一蹙,颤声问道:“你想出这个法子,可曾料想到,会有多少无辜之人枉受横祸?” 王之不言,便是默认。 齐芙睁眼,忽然觉得后背蒙上一层寒意:“你如此做,也是为了我......” “你的内卫同僚,文竹的一条腿,还有这次身受重伤的将士们,都是因我而遭厄运。王之,其实我有时也会害怕,怕自己一心复仇,害了许多旁人,沾一身血气怨怪,将来若到九泉之下,只怕都过不了还魂崖。” 王之打断她:“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好与坏都怪不得娘娘。娘娘从前未曾于晦暗中得到旁人半分相助,如今也无需忧心自扰。一切沾血染恨之事,王之愿替娘娘背负,愿用一身骂名血债,换娘娘洒脱立世。” 齐芙再度怔住,无声跟他念了一遍:愿用一身骂名血债,换...... 最后几个口,即便在心中默声,齐芙也念不下去。一阵薄风穿颈,齐芙浅笑与他作别:“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太不吉利。前几日的事我已清楚了,你不宜在此久留,回去吧。” 夜深,二人别过,各自回各自的地方。转身踏上连廊之时,齐芙也不曾想到,王之方才那句话,在此时,在以后,在余生,竟一语成谶。 * 彻查神枢营踩踏之祸的旨意,是在三日后传到神枢营与御马监的。 宣旨太监走后,王之垂手立在御马监正堂,听着掌印太监罗喜碾来踱去的脚步声一刻不停,默了半晌才开口:“掌印也不必过于忧虑。马匹发狂虽与御马监难脱干系,可祸事最终发生,还是神枢营怠慢延误的罪责更大。” 罗喜急怒攻心,听了王之这话,停下脚步看他,想着这御厩之事本就是他主管,如今出了事,陛下旨意中却里里外外怪自己不及时处置。 看着王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本想发怒,又记着张领侍曾说此人不是轻易得罪得起的。 罗喜长吸一口气,也不管有没有用,竟对着王之解释起来:“神枢营出事那日,你遣人与我传话,说事发紧急,你且先去,让我去御前请了令牌送去便可。我当真是去了天禄阁,还和张领侍说过好几句话。可方才陛下旨意你也听见了,分明是说我遇事不禀,耽误你进神枢营,才致使祸乱发生。这、这这这......简直是莫须有之罪嘛!” 王之立在下方,面上自始至终一派冷静。静静听罗喜说完了,才抽冷道一句:“掌印此话,是怪陛下妄加罪名了?”

> 罗喜闻言,吓得帽顶一晃:“胡说!陛下旨意乃天尊,岂是你我能胡乱揣测的!” 言罢,又觉自己语气太凶,唯恐王之记恨,忙挤出个笑脸道:“王掌司,你是陛下亲派过来的,又主理御厩饲养之事。这出在马上的事儿,你也是怎么都逃不掉的呀。” 王之回看他,并未立马打碎他的痴想,反而浅浅挂了个笑,回问道:“掌印所言有理。请恕王之愚钝,不知掌印可有什么方法示下?” 瞧着王之也不是个听不进话的铁疙瘩,罗喜心里一松,摆摆手道:“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想着王掌司从前在绮妃娘娘身边受过重用,救过绮妃娘娘性命,因而得了陛下亲命调任,还有张领侍在上打点照应。如此身份,想来王掌司也是能在御前说上两句话的。” “听掌印这话,是有对策了?” 听王之有此一问,罗喜急道:“只需你在御前替我明言,说明那日我当真去了天禄阁请旨,只是陛下近日心系辽东战事,我的请令排在战报后面,进去的晚了,这才没能及时给你送令牌去。如此,虽逃不了责罚,却不至瞒事不报这样的大罪加身了。” 王之想笑,忍住了。 “若是如此,掌印大人的确可减轻罪责。只是不知掌印大人的问题解决了,王之的问题又该如何呢?” “这个嘛......” 罗喜稍一思索,合手一拍,似觉得自己想到了个很好的主意,“往日后宫各位娘娘中,就数贞妃娘娘最得宠。可眼下辽东战事起,方总兵连连败退,如今更是有大败撤军的迹象。贞妃娘娘受此连累,也失了圣宠。前几日我还听说,贞妃娘娘去天禄阁前跪了多时,陛下都不肯见她。后来贞妃娘娘领着昭阳公主一起跪在外面,张领侍才出来传话,代陛下很是责骂了一番,还下令将贞妃娘娘禁足福元宫,无令不可出。” 别人的事儿,王之提不起兴趣听。只等他说完了,才问一句:“掌印想说什么?” 罗喜狡黠一笑,“我的意思是,眼下后宫中,最受宠的莫过于绮妃娘娘了。你从前可是救过绮妃娘娘性命的,只要你去求告几句,让娘娘替你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好话,这事儿,自然就了了。祸事已经发生,陛下下令彻查,横竖只是为了个结果。如此将事全数推到神枢营头上,于谁都是好的。” 竟还将算盘打到娘娘头上了。 王之低头看自己的手,遏制住抬手杀人的冲动,指端揉搓几下,再仰头,已是冷面寒瞳。 “掌印大人于宫中侍奉当值十数年,竟还这般单纯,真是可贵。” 罗喜不解:“你这话何意?” 王之迈步上前,一身肃杀之气,逼的罗喜不得不连连后退。 退到再无可退,罗喜的后腰磕到几案边缘上,发出“砰”的一声,疼的他龇牙咧嘴。 王之居高临下,轻松淡然的语气中,满是勾魂索命的幽冥寒气。 “掌印大人难道未曾想过,当日你去天禄阁,为何见到了张领侍,却传不了话到陛下耳边。” “你既已见了张领侍,陛下又为何下一道圣旨,点出你遇事不禀,致祸乱加重呢?” 这两连问,似是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底,淋得罗喜呼吸困难。 不敢细想的惶恐中,他已经想到些什么,却心存幻想。 “掌印大人,自古以来,君臣之间就是没有公平可言的。这道理,想必你比我更懂吧。” 罗喜木讷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不会的......”

王之后退一步,解了对他的压制,转身向外走去。 “这一回,陛下说你去过天禄阁,你便去过。可陛下若说你没去过,纵是你有千万证人证言,也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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