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平板上播放着墙头的甜宠剧，周身的空气里还残存着晚饭的余味。 柳珂看着她姐打着哈欠，狠狠冲她翻了个白眼，继续讲电话，“不聊了不聊了，我得熬夜肝论文呢。” 柳珂：…… 愣神半天，她才恍然，合着刚才都是梦，自己是吃完饭在餐厅睡着了吗？ “餐桌你收拾！”柳瑶打开房门前回头说了句。 柳珂眼看着她姐柳瑶跟生活里一样毫无二致的动作和微表情，愣是没敢放下悬在嗓子眼里的心。 完了？结束了？ 是梦中梦吗？ 现在这个生活场景这么逼真，总不会还有鬼吧？ 柳珂心里兀自七上八下，眼睛也未及从柳瑶房间门那里挪开，便见到柳瑶的脸倒挂着自门框内伸了出来！ 我艹！！！ 柳珂一把抓起桌上的不锈钢叉子，另一只手又捞起一只大汤碗，正要跟眼前“女鬼”拼命，“女鬼”却出声了。 “嘁。”柳瑶头往上一抬，露出上半截身子靠在门框上，凶巴巴皱了皱鼻子，“早睡觉，别作妖！” 柳瑶眼波一横，冲柳珂挑挑眉，目光隐隐带着威胁，“别烦我！” 房间门口壁灯光线暖黄，此时的柳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脚下的影子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但柳珂很清楚，在方才刚她姐说话时，那个原本应该铺在地上的黑影，似乎伸出了两根长长的手臂，从门缝里抓了出去…… 而更为诡谲的是，在此之前，柳珂还察觉到了一处不协调的地方。 柳珂顿时心跳如擂鼓，连身周的氧气都好似稀薄了，让她觉得下一秒就会窒息而死。 * 柳珂抱着两床被子，三两下就在她姐柳瑶房门正当口搭了个临时“狗窝”。 一点都没嫌弃，乐呵呵钻进去，将自己裹成一条虫。 柳瑶懒得搭理她妹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她自顾自去衣柜取了衣服进浴室洗澡。 反手关推拉门时，她妹似乎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还发出轻微鼾声。 柳瑶：“……” 她翻了个白眼，暗自在心里说，她再关心这缺心眼的妹妹她是狗。 半小时后，柳瑶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 下意识又往门口看，无端觉得只开了一盏壁灯的房门口好像暗了许多。 房间里的黑暗变得浓重如实物，那一点壁灯的微光穿不透，只能照亮一团不足两平米的地方。 半悬在墙壁上的壁灯微光，只照亮了属于柳珂的一截脊背。 实际上对方还是背对她站着，跟方才在柳珂卧室见到的场景一样。 但因为看见的那套粉红小猪的睡衣太过熟悉，柳瑶丝毫没有怀疑会是别人，一眼就确定那是她妹柳珂。 是梦游了，还是又发神经了？ 柳瑶扶着脑袋，觉得有点头痛。 有一说一，她妹今晚戏可真多。 心里这么想着，柳瑶决定不去打理。 看她能站多久。 柳瑶吹干头发，她妹站着没动。 柳瑶跳上床玩手机，她妹站着没动。 柳瑶取出放在床头的水滴形木牌，她妹站着没动。 柳瑶：“……”
柳瑶闭了闭眼，忍不了了！ 这傻子妹妹搞什么啊！ 别等她睡着了忽然站得脱力，到时候嘎嘣栽地板上，明天要跑前跑后伺候的还是她！ 柳瑶丢下木牌，决定去在那影子屁|股上狠狠踹一脚！ 然后，柳瑶发现—— 木牌丢、不、下、了！ 甚至她手上还被什么东西黏住了，触感阴冷湿滑，导致半截手臂都似乎被冻住了，又冷又麻。 柳瑶身子一震，脸上一瞬间闪过惊喜、震动、不可置信的神色，到最后只剩下恐惧。 其实，她一直觉得这块板子里藏着一只鬼。 柳瑶打小就性子沉稳早熟，用父母的话说，好像是天生的“事业脑”。 但只有柳瑶自己知道，她的冷心冷情都是表演给别人看的，她在十多岁的时候，在晚宴上认识了一个小男生，从那天起就一直关注他，悸动的情愫如同野草在心中疯长。 柳瑶一直暗暗关注他，关心他的一举一动，直到现在。 这个人，在两个月前消失不见了。 他的家人对外宣称，是得了急病，送到国外疗养。 但柳瑶还是觉得不对。 常年对他的默默关注，导致柳瑶对他身边的人和事也是如数家珍，大到从小到大陪伴的管家夫妻是丁克临老领养了小孩，小到他当月家里新换的保洁带回家一只流浪猫，柳瑶都一清二楚。 这一次，他出国疗养，那位从小到大陪伴他的管家似乎也跟着走了，但他常住的那套房子里，佣人全部都撤掉。 短短两个月，那里成了一套荒宅。 他只是出国疗养，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会没人打理宅子。 而且，更不合理的是，他的家人似乎有意纵容那套宅子荒废掉，不是让人接管，也不是转卖处理，而是似乎忌讳着什么，对那套宅子避如蛇蝎，连在里面工作过的佣人也全部遣散永不叙用。 柳瑶几乎是百分百确定，这些表象之下掩盖着什么阴谋。 只可惜，对方族人家大业大，有权有势，整个柳家的产业在人眼里都不够看的，遑论柳瑶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金融系研究生。 心事无法排解，退而求诸玄学。 柳瑶的研究生室友范柔柔是个好奇心极度旺盛的人，市面上新出的游戏新兴的黑科技产品，她都爱尝试和收集。 前几天，范柔柔托海外留学的朋友“代购”了一款灵异用品，维吉板，据说跟国内的碟仙差不多用法。 柳瑶原本对这些灵异的东西是很抗拒的，但架不住这段时间心里有事，鬼使神差的，就跟范柔柔在宿舍请了一次神。 结果，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游戏玩过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范柔柔顿时意兴阑珊，得出个结论说是，外国的东西招不来本土鬼。 本来要把那块维吉板丢进垃圾桶，柳瑶拦住了，又把这块木板拿了回来。 其实，今天她特地提早回家，乘着她妹兼死对头柳珂没放学回来的功夫，自己沐浴焚香，又在房间里对着维吉板尝试了一次。 结果当然还是无事发生。 不过，这次不同的是，柳瑶觉得有一瞬间，手指腹下面按着的那块木板变得很冰。 但那个感觉只是一瞬，稍纵即逝，让她以为那是错觉。 她在
心里问的那个问题，维吉板也没有给出明示。。 也就是说，那个人是是生是死，她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所以刚才，维吉板出现明显的异常，柳瑶倒是不意外，第一反应还有些惊喜，只不过，在看到握着维吉板那只手时，所有的惊喜都烟消云散。 剩下的，只有无尽惊惧。 维吉板里，好像藏了一颗人头。 因为，在她手上，有黑色的长发在不断滋滋生长。 维吉板边缘延伸出的发丝，攀援至柳瑶的手背上，和皮肤摩擦时带出让人心悸的黏腻冰凉触感。 柳瑶脑中一片空白，整只手臂都仿佛失去知觉。 半晌之后，宕机的脑子里才飘出一个念头，这算中邪了吗？ 像武侠小说一样截肢阻止中邪还来得及吗？ 笃笃笃。 手掌心里的那块维吉板好似在震动，而且发出了声音。 一个幽细的女人声音飘进耳中，带着莫名焦躁，“在吗在吗？” 柳瑶：“……” 在你妹啊！ 她理智瞬间回笼一大半，大踏步往梳妆台那边走，打算找出剪刀把头发剪掉再说。 毕竟，那触感太惊悚了，还透着一股莫名的恶心。 对方仿佛长了眼睛，反正，在柳瑶取出剪刀时，她明显感受到掌心的那块板子跳动了一下。 那个恐怖的声音很暴躁，说了一句，“我艹！你好毒！” 柳瑶：“…………” 为什么？忽然就不那么害怕了呢？！ 理智全部回笼，用维吉板的初衷自然也记起来了。 柳瑶有点激动，她咽了下喉咙，抬起和维吉板绑在一起的手掌，颤着嗓子问： “我心里想着一个人，现在我想知道他是生是死，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维吉板：“……” 板子安静了一瞬，忽地在柳瑶掌心剧烈跳动。 柳瑶：“……” 那个跳动幅度，也就跟手机震动差不离吧。 让人莫名觉得，这请来的鬼好蠢萌啊。 维吉板：“……我艹，我艹，我屮艸芔茻！！” 柳瑶：“……请注意你的素质！” 阴间人素质真低，啧。 维吉板：“……我艹！你快放我出去，我被卡住了啊啊啊啊！！” 柳瑶眯了眯眼，自认为猜到了答案：小妖孽，放你出来为祸人间吗？呵呵。 维吉板又震动两下，“你再来一次那个仪式把我招出来，快点快点，我有急事！” 柳瑶：“……” 假装没听见。 维吉板在她掌心里跳起，显得很是暴躁，“快点快点啊，你妹妹身上有鬼我等着救人呢！！” 柳瑶：“！！！！！！！！！！！！” “什么？！！”柳瑶觉得碎成齑粉的三观救不会来了。 她是应该相信她妹身上有鬼，还是应该相信维吉板里招来的鬼着急救人？ 足足十分钟后，柳瑶恍恍惚惚不情不愿磨磨唧唧，对着维吉板重新做了一次召请仪式。 仪式结束的同时，维吉板上的圆孔之上，空气急剧收缩扭曲，最终，原地出现了一只年轻貌美黑长直的校服鬼。
校服鬼：“纪蓉蓉，幸会！” 纪蓉蓉脚步不停往门口飘，嘴里的吐槽也没停。 “你们学习好的人脑回路真奇怪，用这种外国玩意儿请鬼，麻烦死了！” “这什么外国碟子我们本地鬼用起来一点也不方便！” “小姐姐啊，以后找鬼就踏踏实实玩笔仙碟仙杯仙哈，搞个外国玩意儿本地鬼用不熟的。” 柳瑶这时哪里还有不信的，想起女鬼纪蓉蓉方才说的，她妹妹身上有鬼，柳瑶忽地恍然。 她就觉得那个僵直站着的背影不对！！ 快走几步跟过去一看，哪里还有站着的影子？ 连方才从维吉板里出来的那只本地鬼也不见了！ 柳瑶心里惊恐到极点，觉得手脚冰冷僵硬，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 心里有个声音在咆哮，她妹有危险，她要去救人！ 几乎是同手同脚往前挣扎走着，走了两步，柳瑶忽地脑中一片空白。 对了，她方才要做什么来着？ 隔着敞开的卧室门，通向客厅餐厅的廊灯大亮。 她妹柳珂垂着头站在餐桌旁，背对着她。 这场景有些熟悉，但柳瑶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见过类似的场景了。 哒。 哒。 是脚下的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 柳瑶下意识垂头看过去，头顶的廊灯洒下强光，她的影子在光照之下缩成圆圆的一小坨，此外，还有一点黯淡的红色，在浓黑的影子里挣了挣，之后又不见了。 “不熬夜写论文了？”她听见妹妹柳珂这么问。 “不写了。”柳瑶听见自己如此回答。 柳珂好像笑了笑，对她丝毫不设防。 柳瑶的表情挣扎一瞬，最后又恢复平静。 她努力想要提醒她妹，想说“危险”、“快跑”，但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柳瑶觉得自己的意识被一只危险的大手紧紧抓住，丝毫动弹不得，下一秒就会窒息。 * 柳珂觉得自己仍然还在那个不断循环和重复的噩梦里。 身后的脚步声熟悉又陌生，还混着短促低沉的笑声，跟往常的柳瑶很不一样。 咔啦。 眼角余光往侧面一瞥，是被她无数次嘲笑为“性|冷|淡”风的睡衣裤脚和拖鞋，那她姐柳瑶。 柳瑶好像跟往常一样，粗暴地踢了一下她身边的餐椅，椅子腿划过地板，发出有些刺耳的声响。 她姐双腿交叠，沉肩斜靠在椅背上，抬起下巴不耐烦道：“怎么？轮得到你管我？” 不得不说，与噩梦里摆了自己好几道的那个僵硬恐怖的季斯羽相比，眼前的柳瑶实在是太过生动真实了，真实到柳珂几乎想要哭出来—— 在这些感受一股脑涌入心脏之时，脑中闪过一道电光，柳珂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解开梦境的正确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