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门店是卢梦曼开的第一家店,四个店员和崔姨母女都是熟识。 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店员名叫冯清,是和崔姨同村的邻居。 她没学历也没工作经验,多年前是卢梦曼好心,让她来店里帮衬。 这几年下来,她存了不少钱,对崔姨母女很是感激。 这几天门店生意突然爆火,对于老板和店员来说,这都是收入大涨的好事。 但冯清心里却有点担心。 中午接到崔姨电话说找不到卢梦曼,她就隐隐觉得不对。 这会儿崔姨过来,又把自己关在房里垂泪,她就猜到多半还是没找到老板。 任是店里很忙,她还是让其他店员顶了自己的缺,专门过来找崔姨。 店里爆火的生意是从前天开始的。 起初冯清几个店员都很兴奋,接着,他们发现店里销售最快的,是那些以前当赠品用的黄符。 有几个年轻店员在群里发了链接后,冯清才了解到,是他们的店在网上火了。 一开始,是有一位网名叫“蓝莓西瓜”的网友,在自己微博上分享了一件奇事。 蓝莓西瓜男友劈腿,并且从她手里骗了不少钱。 蓝莓西瓜在多次联系渣男还钱均被拒绝之后,她拉着闺蜜找上门。 谁知那渣男已经结婚,家里还有个结婚一年的妻子。 夫妻俩反口诬蔑蓝莓西瓜是小三,说她嚣张找上门拆散人家夫妻,还要坑他们钱。 邻居还是偏信渣男夫妻俩,蓝莓西瓜和闺蜜两个弱女子本也没什么社会经验,自然是怎么辩解都没用。 最后,蓝莓西瓜还被渣男妻子打了几巴掌,脖子都被挠伤了。 最后是邻居报警,蓝莓西瓜和闺蜜才得以脱身。 之后蓝莓西瓜又尝试上门堵人,竟然发现渣男夫妻俩搬家离开了。 她作为刚毕业的学生,在外无依无靠,又被人这么欺负,实在气不过。 蓝莓西瓜坐在路边偷偷哭,被泥巴姑娘门店里的店员看到。 后者好心带她到店里休息,在蓝莓西瓜情绪平复后,还借她化妆品补妆。 蓝莓西瓜临走前,店员从门口柜台上取出几张黄符送给她,只说是为了帮她交好运。 看到其中一张黄符上写的血红大字“前任暴毙符”,蓝莓山药给店员丢了一百块就跑了。 当时情绪上头,她觉得被黄符戳中心事,心甘情愿付一百块,买这个让渣男暴毙的愿望。 不成想,事情就是这么巧。 前天,蓝莓西瓜和一群同事到医院,探望刚生孩子的女同事,离开时在急救车上看到了前任。 对方当时一脸血,刚从急救车上被抬下来,她看得清清楚楚。 上前略一打听,知道对方出了车祸,人倒是死不了,但八成会落下残疾。 蓝莓西瓜感慨,真是春风十里不如前任暴毙。 因为自己太爽了,所以把事情发到网上算是还愿。 最后,蓝莓西瓜真心实意@泥巴姑娘表达感谢。 博文就这样在网上发酵,一夜之间转发量破十万。 泥巴姑娘自来经营佛系,店员们也都不知情。 次日早上十点,八个门店的店员说说笑笑到店门口准备开门营业时,发觉自家店门口已经排起长队,都以为自
己眼花了。 从那之后到现在,店里的客户络绎不绝,直到晚上十点打烊,门口都仍有人在排队。 这两日也有网友陆续晒出类似经历,有学生说在逢考必过符帮助下没有挂科,还有买了暴富符的说彩票赢了小奖。 自此,泥巴姑娘的生意愈加火爆,八个门店家家爆满,收银台员工差点因收钱太多手指痉挛,产生工伤。 云焉听了冯清所述,心里也觉得纳罕。 她让冯清拿来一张店里出售的黄符。 手指刚接触到,就感受到一缕极其微弱的阴气。 云焉微笑,这缕气息很熟悉。 仔细想想,时间线倒也对得上。 云焉想了想,对崔姨道:“我出去看看。” 虽然崔姨没有专门介绍,但冯清跟崔姨母女足够熟悉,见这女孩子通身淡然又出尘的气质,心里也猜到她的身份。 生怕小姑娘任性到处跑,出了事给崔姨添麻烦。 冯清也跟着云焉走出来。 站在工作间门口,右手边越过屏风就是店铺,此刻外面扰扰攘攘好不热闹。 云焉往相反方向看过去,这才发觉左手边是一条堆着杂物的过道。 过道这里没有窗,光线很暗,过道尽头是什么就看不真切。 她抬脚往前,冯清在身后不无恭敬地提醒: “那边很乱,您先别过去。” 云焉没理她,脚步没停。 冯清急了,快走两步,略微抬高声音: “真的,这里……不太干净。” 阳间通常所说的不太干净,是这里有鬼的意思。 云焉停步,回头望着冯清。 冯清只得压下声音继续说: “我们盘这家店是图便宜,镇上老人说,这一片从前是坟场。” 其实,有些话她怕吓着人家千金小姐,不敢说。 她在店里守夜的时候多,应该有不止一回,在这条过道里看见过奇怪的影子。 看到一回,还能当是眼花。 但是同一个地方看到过多回,那肯定是有事。 这事她连跟店长卢梦曼都没说。 毕竟店铺是要开门迎客的地方,传出什么灵异故事可不是好事。 卢梦曼也经常在工作间留宿,对方比她年轻胆子小,冯清不忍心说出来吓她。 只是委婉劝她回家休息,不要在店里过夜。 云焉打量四周,这里是有鬼魂经过时残留的痕迹。 但这类鬼魂,连常人口里的鬼都称不上,只是一些游魂。 上下五千年,人类在这片土地上繁衍迭代。 严格说来,脚下的每一片土地都可能埋着死人骨,自然也有死后的游魂四处飘荡。 只是它们偏向在阴暗冷僻的地方聚集,多数会在夜晚出来活动,就像在与人间重叠的另一处空间。 云焉思索着,继续往走道深处走。 冯清无法,只得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 啪。 头顶的白炽灯亮起,被黑暗阻隔的视线骤然被打通。 走道尽头仍显黑暗,但在灯亮起的那一瞬,云焉看到墙纸上的花纹似乎活了过来,在流动。 空气里仍然
只有游魂的气息,那缕残存在黄符上的阴气不在这里。 云焉兴致缺缺地转身,大致猜到那面墙背后可能是游魂聚集地。 一直跟在她身后,安静如鸡的王广安却如同哈士奇附身,嗖地飘到走道尽头,欢乐地游动四肢。 “哇,女鬼的气息!不对,是我女朋友的气息。” 云焉翻了个白眼。 “清姐,清姐,要补货!” 外间的店员高声喊道。 冯清见云焉已经出来,也放下心,大声应着去了前面的店里。 往前走的云焉却忽地停下脚步。 过道有一米多宽,一边贴墙竖着一人多高的铁艺货架,上面密密麻麻堆着大大小小的纸箱和木盒。 云焉一眼看过去,有几个箱子敞着口,里面摆着一些陶瓷制作的小物件、手工银饰,还有一些样式夸张色彩浓烈的民族风情小饰品。 而不远处的货架上,在最下面一层,放着一个盖得严严实实的木箱。 长度像个棺材。 云焉打开木箱盖子,里面密密麻麻的一层,全是拳头大小的唐装仕女陶瓷人偶。 这些人偶都是一个模样。 细眉细眼,圆胖脸盘,头簪粉色牡丹,身上穿着翠底桃花齐胸衫裙,臂上缠着彩绦披帛,灵动娇憨。 此刻,每个人偶都如同活了一般,齐齐扭脸做出同一个动作,全部看向云焉。 它们细细眯起的笑眼如同两条黑暗细缝,透出带着嘲讽的诡异冷光。 云焉皱眉,拂开最上层的几个人偶。 圆胖的人偶滚落,露出下面的人脸。 人脸上如同恶作剧一般,画着血红色的涂鸦。 凭着依稀与崔姨相似的眉眼,云焉确定,她就是卢梦曼。 * “我也不知道,刚到店里就睡着了。” 卢梦曼被众人七手八脚从箱子里拖出来时,身上穿着陶俑同款衣服。 身上倒是没有伤痕,只是嚷嚷着脖子疼。 大约是箱子里睡着不舒服,落枕了。 被问起为什么会睡在货架上的箱子里,卢梦曼自己也一头雾水。 工作间的门从里面反锁,隔绝外界的一切声音。 崔姨握着女儿的手不松,“你给我发了消息,还记得吗?” 就是那些奇怪消息,她才发现女儿可能出事了。 但凡自己迟钝一点,或者运气差一点,女儿可能就…… 崔姨只是这样想着,都泣不成声。 她又感激地拉着云焉的手,她家小姐真的是福星。 上回还救回来老太太,这次又帮她救了女儿。 “我就记得我是拿出手机准备给您打电话报平安来着,之后的事就急不得了。” 卢梦曼手里捧着化妆棉的盒子,冯清则蘸着卸妆水为卢梦曼擦脸。 不知是谁恶作剧,卢梦曼脸上全是口红涂鸦。 她醒来后,对这些事都没有印象,但包里的那支牛血色口红已然膏体断裂,显然这是“作案工具”。 冯清:“也就是说,那消息可能不是店长发的?” 三个女人一起回忆,是不是最近卢梦曼得罪了谁,才会“遭此横祸”,毕竟这太像是恶作剧了。 尤
其近两天,店里突如其来的爆火生意,总让人觉得有点诡异。 他们自己最清楚,那种黄符就是寻常印刷出来玩的废纸,根本不可能真的帮什么人满足愿望。 事情到了这一步,冯清也不再隐瞒,把曾经在店里见到鬼影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崔姨本就信鬼神这类传说,今天亲历女儿失联又莫名在箱子里醒来的事,心里惶恐万分,赶忙托熟人联系一清观的师父。 云焉默不作声。 在卢梦曼身上残留着熟悉的阴气,但当事鬼却并不在场。 而且—— 云焉瞥一眼卢梦曼身上,神情若有所思。 凭鬼的直觉,方才发现卢梦曼的场景,很像是一场被迫中止的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