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强夫妇的光临让许长赢看到了供销社美好的未来，广告打得好生意不用愁。 不过，他们进门后露出失望表情的瞬间，深深刺痛了许长赢作为一个小卖部，不对，供销社老板的心。 那些没有填满的货物的展示柜，就像一把把箭，把她插成了刺猬。 人类内心深藏的囤货癖发作，许长赢决定趁着最近的这个周末去镇上逛逛。 既是准备卖掉多余的票，顺便也是打探一下双德镇真正的黑市在哪里。说到黑市，她不由地想起那个奇怪的门卫，他临走之际那番带着劝告和提醒的话语，让许长赢十分不解。 两人的交情也没到这种互相关心的程度啊。 一踏上有些沧桑感的渡江码头，许长赢就听到有人好像在叫自己。 “小姑娘，你又到镇山去啦？”披着蓑衣的老头坐在船头朝许长赢喊道。 清晨的江边弥漫着水汽，岸上可以看见三三两两朝着码头赶来的行人，他们身上的衣服多少都湿润的气息。 为了早早地坐船早早地赶回家，家离码头较远的人都是披星戴月赶路过来的。 许长赢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群，大部分都是男人，只有少数几个妇女，能称得上是小姑娘的只有她一个。 “对啊，阿伯你认识我啊？”许长赢从码头上一下跨到船上，船身微微震动荡出一圈圈波纹。 蓑衣老头侧过身子让她进去，乐呵呵地说：“你最近经常到镇上，坐的都是我的船，你长得比镇上的姑娘还斯文，偏偏每次都从山那边过来，想不记住你都难咯~” 排在后面的人陆陆续续地上船了，一条船能坐六个人。蓑衣老头在船头控船，他儿子在船尾。 他儿子不喜欢跟人搭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大家上船，然后沉默地做好自己的工作，护送顾客到对岸。 等人都上齐了，蓑衣老头吆喝一声，“开船咯~” 他船只从码头驶入江里，排在他后面的船立刻补上来，顾客再依次上船，循环往复。 蓑衣老头的技术是这一带船夫里面最好的，船驶得又快又稳。 下了船许长赢直奔国营饭店，美美地吃了一顿早餐。今时不同往日，她兜里的票五花八门，再也不用计较肉包子给谁吃了。 可惜啊，闻景和没赶上好时候，要是现在再带他到国营饭店吃饭，自己就能让他敞开肚皮吃了。 这些票都是长旺村的村民来买东西时给的，毕竟有票买东西比没票便宜，反正票本来就是拿来买东西用的，能在幸福供销社买着东西，那攒着这些票也没什么用。 年底分粮的时候粮分少了，票却分得比往年多，村民们手里的票自然会慢慢流到许长赢那里。 除非要买的东西幸福供销社没有，否则他们绝不会再跑老远到镇上了。 吃完早餐许长赢就揣着兜，慢悠悠地走去镇上的供销社。 看门的大爷还在，只是排队的长龙不见了。跟大爷搭了话才知道，原来只有供销社到货那天才会特别多人，大家都抢着来买稀缺的东西。 一走进供销社，营业员还是那两个人。冤家路窄，年纪大点的那个正在招呼别人，招呼许长赢的就是那个对闻景和春心萌动的妹子。 不过……过了这么久，妹子似乎忘记了闻景和以及他旁边的许长赢这两号人，对她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刻薄了。 嗯，虽然不刻薄，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年
头供销社营业员可是很吃香的，不知道多少人求着她帮忙带点瑕疵货啊、留住一些难买的好东西啊。 被人巴结得多，人难免会飘，更何况这妹子本来就好面子，平时对着顾客态度也没多热情。 “拿票买东西，买好从那个门出去。”营业员妹子声音没有起伏地将重复了不多少遍的话，又重复一次。 有了上次差点带不走东西的经验，许长赢这次背了个背篓出来。 “红糖、白糖、面粉、花布……”许长赢把准备好拿来买东西的票，一样样地数到柜台面。 看着面前的一大堆票，营业员妹子盯着许长赢看了好一会，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你哪来的这么多票？” 平常人家哪里拿得出这么多票，就算一家几口节衣缩食地攒，也得攒个三四年。全是职工的家庭倒是有，问题是他们也不会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 殷实人家最疼爱的儿子结婚都不会准备这么多东西，更何况许长赢买的东西里边并没什么结婚必需品。 面对营业员妹子的质疑，许长赢面带微笑地说，“关你什么事。” 此话一次，气得妹子当场翻了个白眼，并不想再和许长赢这种无语的人说话。 她大力地把柜台上的票扫成一堆，一把抓到手里之后直接转身去找货物了。 营业员妹子性格脾气不怎么样，本质上还是个好的，拿给许长赢的东西并没有因为自己生气而以次充好。 “东西都在这了，付钱！”东西一找齐，她就伸手找许长赢要钱，看都不想看这个话里带刀子的人一眼。 许长赢从兜里掏出钱，却没有立刻递过去，“我想先把这些东西寄存在这，你看这个钱怎么算？” 营业员妹子没好气地瞪了许长赢一眼，这人不是是玩呢？要是早说寄存，她就不用着急把东西先找出来了，等没顾客的时候慢慢找。 “先付一半钱，二十块。你这东西多，一小时算两分钱，超出整数部分，小于三十分钟算一分，大于三十算两分。” 知道了付钱方法之后，许长赢麻溜地递过去两张大团结，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去。 “喂，你不留下背篓这东西怎么装啊！喂，你站住！”营业员妹子看着许长赢毫不犹豫地背着背篓走人，整个人都震惊了。 千呼万唤，没能挽留住许长赢的离去。只留下气急败坏的营业员妹子，看着台面上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气得想打人。 为了不影响后面的人买东西，她只能耐着性子，一样样地把东西放到角落。 坑了一把营业员妹子的许长赢，背着背篓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 其实也不算瞎逛，她专门钻到那种房子密集的小巷。据资料(以前看过的小说)记载，一般男女主角发现黑市或者给别人买东西，都是在这种人口密集的居民区找到突破口的。 只要将自己要卖出去的东西漏出一点，然后耐心地逛逛就会有人自动找上门，表示要买东西。 同理可证，要是想买东西……不对！小说里的人，接触到黑市都是靠卖东西或者熟人带的！ 这两样条件，显然许长赢都不符合。 在她不知道瞎逛了多久之后，肩膀被冷不丁地拍了一下。 小说诚不欺我也，瞎逛真的会有人找上门！ 她欣喜的转过头，露出的真诚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找上她的不是什么潜在顾客、带她进黑市的贵人，而是两个
带着红袖章，一脸严肃眼神犀利的大爷大妈。 “你这个女娃娃，背着框子在附近这鬼鬼祟祟地转悠来转悠去，想干嘛！” “我告诉你哦，你长得这么好看，可不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这样子会嫁不出去的。” …… 大爷大妈轮番上阵，对许长赢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思想教育。 她百般无奈地解释来解释去，两人也还是对她充满警惕，看她的眼神活像一个犯罪未遂的毛贼。 在与大爷大妈的对峙中，许长赢败下了阵来，直接直接投降求饶，只想赶紧脱离苦海逃出生天。 “黄叔黄婶，这么巧啊，今天轮到你们值班吗？” 在三人纠缠不清的时候，一道声音出现打断了两位大爷大妈的施法。 这声音听在许长赢耳里简直是天籁，她转过头想记下恩人的脸，发现这恩人竟不是什么陌生人。 钱英丽看到许长赢的时候也有点诧异，她对之前到家里借宿的两姐弟印象不可谓不深刻，他们性格特别好做人也没得说。 “长赢啊，你怎么到这边来了？要去家里坐坐吗？” 钱英丽熟稔的语气，让黄叔黄婶暗道不好，他们或许错怪人了。 这女娃娃没准就是来找唐家人的，不认得路所以才在这附近转来转去。 毕竟唐家人是附近出了名的好人，唐济民是出了名的好医生从不势利眼不会瞧不起看病的穷人，钱英丽以前是个老师教过的孩子都喜欢她，他们的孩子全都参军保家卫国。 这样的人家认识的人，能是那种作奸犯科的坏人吗？ 这回黄叔黄婶终于肯相信许长赢的解释了，她并不是想偷东西，只是找不着地方才在这边瞎逛。 要找的是什么地方她没说，不过有钱英丽这个有力担保人在，许长赢终于洗脱了嫌疑。 在钱英丽的热情邀请下，许长赢不好意思地两手空空跟着她回家做客。 “唐医生现在是在上班吗？”许长赢捧着刚冲的热茶，开口问道。 唐家的小院子十分安静，不像是还有其他人的样子。 钱英丽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才坐下聊天，“他忙得很，有时候忙到三更半夜才回来。有病人就得看，别的什么事都能等等，但是生病了就要治疗。” 经过前边的一番误会，许长赢也歇了盲头苍蝇式地找黑市的心。于是放松心情，准备在唐家跟钱英丽聊会天，在吃午饭之前去拿存在红星供销社的东西然后回家。 聊着聊着天，院子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