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天就过年了，许长赢也不知道公安局的人还上不上班。 未免夜长梦多，她还是决定去看看。 天蒙蒙亮的时候，孙卫军就起来了，因为昨天分粮的事好多人跟他闹。大半夜才消停，身体还是很累的，但愣是这么早就醒了。 大队里社员们分到的粮食少，那知青们分到的就更少了。 来了几年的老知青挣的公分，尚且只有干惯活的农民们的十之七八，那些秋收前刚分过来的年轻知青，有的人连一半公分都挣不到。 都来找他求助，他能怎么着，村里谁家都没有余粮，他家也没有。 就是有也分不了给整个知青点的人。 许长赢来到孙卫军家门前的时候，正碰上他出门准备去知青点，看怎么解决知青们的缺粮难题。 一大早上的孙卫军就愁眉不展，脸拉得老长。 看到他一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许长赢心里一咯噔。 今天这接收证明不会开不了吧？ 来这村子这么久，许长赢还是第一次看到孙卫军这么苦恼。 现在有求于人，那孙卫军的烦恼就是她的烦恼，只有解决了他的问题，他才有心情帮自己解决难题啊！ 许长赢快步走过去，跟在匆匆忙忙的孙卫军君身边，冒着热气说道：“大队长，这一大早你是要办什么事啊？” 听到了她的话，孙卫军也没心情聊天，随口应了一句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昨天队里分粮，知青们的粮少得可怜，催着我去解决呢！” 说完这话，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瞧见许长赢还跟着走，憋了许久的牢骚也忍不住要发出来了，“你说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知青，下乡来建设个啥？一天天地净给我添麻烦！” 知青虽然干农活一开始不太行，但是能写会读的知青下到全国各地的乡下，还是给农村带来了不一样的活力。 对于知青这个身份，许长赢只听说过从未见过这类人，此时内心忍不住好奇。 不知道她这跟着去看热闹，会不会不太好呢？ 走着走着一阵强烈冷风迎面刮来，吹得她一激灵。 差点坏事了，她明明是出来搞定接收证明，再去公安局看能不能把户口定下的。 正事必须解决，不就是粮食嘛，她刚进完货，加上第一次的库存，现在也算粮食小户了。 知青干活没有村里的人厉害，挣不了多少口粮。但大部分家里的经济条件还是比村里的农民好很多的，有钱那跟她买点粮。 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她赶紧开口道：“大队长，让他们来我供销社买粮不就的了！” 对啊，知青个个都在城里镇里来，家里时不时给他们写信啥的，总会寄点使用的吧！ 孙卫军被这话一提醒，顿时停住了脚步，身体一趔趄差点一头烖倒在地。 “长赢啊，这回叔可要靠你了。”他缓过神来，语重心长地说道：“供销社的粮食够吗？” 她花在买粮食的钱大概在一百，除了自家吃的一部分口粮，进的大多数是粗粮。 粗粮市价1毛左右1斤，在交易点买要分钱。供销社里统共有六百五十斤粮，这几天换的、卖出去的，也不过一百二十几斤。 还剩五百二十几斤，供不了知青们吃很久。但节省点吃，每人每天吃个一斤多的粮食，燃眉之急还是
能解决的。 更何况分的少，又不是一点粮都没有。 “卫军叔，咱们大队一共几个知青啊？” 孙卫军自称叔跟她拉近关系，许长赢当然是顺着杆子往上爬，一口一个咱大队，人情世故这块拿捏得死死的。 愁的事有了解决的眉头，孙卫军整个人放松多了，还是往着知青点走，但脚步轻松多了。 “十二个，非常缺粮的就三个。其他人一时半会还饿不死。” 许长赢松了口气，才三个非常缺粮，还不至于很快掏空她的存粮。 “那卫军叔你放心，不说让他们吃多饱，饿是肯定饿不着的。”想了想她补充道：“如果实在没钱没票没东西换，那只要叔你开口，我先给急的人赊粮也行！” 她语调和平时毫无区别，语气却充满了真诚，年纪轻轻身上就带着可靠的气质。 “有你这话叔就放心了。”孙卫军内心十分激动，咧着嘴笑起来露出因为抽烟有些泛黄的牙齿。 他的事解决完了，也该轮到自己的了。 当天一天黑户，她这心就不踏实一天。 “叔啊，你舒心了我也开心，我有件事跟你商量下，你看能给我办不？”边说许长赢边掏出准备好的迁出证明。 孙卫军接过捂得热乎乎的纸，打开仔细地看着。 许长赢心里有点紧张和心虚，她想入长旺村户口是真的，但孙卫军手上拿着的证明是假啊！ 在现代时她一直是分公守法好公民，没想到一朝穿越竟然干起了□□骗人这事。 “我是锦江市人，后妈瞒着我把本地户口给注销了，想把我赶出家门。”说到这许长赢的语气有点激动，“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我爸竟然让我把户口迁回我妈老家算了。” “他们不肯帮我重新上户，我只能来我妈老家晋宁市试试，可是城市户口太难进了，愁着还没落户，没想到锦江市公安局失火，我以前的档案都被烧了！” 她把那天从大爷手里要来的报纸递给孙卫军，锦江市公安局失火的大字直直地撞进他的眼里。 他看完了新闻的内容，又留意到许长赢提起后妈和自家爸时，脸上的厌恶和失望不似作假，内心有了判断。 许长赢的本事不小，人品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也是值得信任的。 假如她成了长旺村大队的人，那这供销社长长久久地开下去就再也不是问题了。 “你落户长旺村这事我同意了，就是其他干部也需要支会一声。”孙卫军把东西都递回去给许长赢，沉吟了一会道：“这样吧，你会去找你玉芳婶子，让她问下干部们的意见，要是都没问题待会我办完事立刻就回去给你开证明。” 昨天分粮现场，许长赢就看出来了，这长旺村的领导班子主要以孙卫军为核心，其他干部全都听他的。 现在孙卫军松这嘴了，其他人没道理跟他对着干的。 她落户这件事十拿九稳了。 得到孙卫军的准信，她也没心思去看知青的热闹了。知青一时半会也跑不了，迟点还要到自己的供销社买东西。 当务之急就是把户口给办好了。 她往回赶到孙卫军家时，陈玉芳正在做饭，二丫拿着小板凳坐在灶边帮着烧火。 许长赢道明来意，陈玉芳把湿漉漉的手往围裙上一擦，围裙都没脱就带着她挨个去找大队的其他干部。 “你这后妈也太没人性了
，就算不是她亲生的，也不能把事做这么绝了。”陈玉芳自己也是当妈的人，一设想自己不幸去世，孩子被后妈这样糟践，整个人就气得发抖。 “长赢啊，你别怪我多嘴，你这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是他亲生的，一点也不心疼自己孩子，这人没良心啊！” 许长赢当然不会怪陈玉芳多嘴，她恨不得对方多骂几句，好出出她心里这口恶气。 她在这个年代没有这么痛苦的经历，但在现代却真实地经历了这一切。 只不过故事的最后并不是她为了增加悲惨程度，好让人同情可怜她的那样。 后妈的确想赶走她，她爸脑子不知道被哪个驴踢了，居然还同意了。 趁着他们“一家人”带王珍珍毕业旅行去了，许长赢回到家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反手就把房子卖了出去。 这房子是她妈买的，妈妈病故之前把房产证改了她的名字。 反正我大学毕业马上就要上班也不住家里了，房间留给王珍珍是吧？ 鸠占鹊巢还挺理直气壮的，我既然不住了，卖掉自己的房子天经地义啊。 这房子是许妈妈当初为许长赢买的学区房，买房送学位，交通便利附近的设施也完善，房子上午一放出下午马上就好几拨人来看房了。 价高者得，交房之前她还把门锁换了，免得买家被旅行回来的“一家人”骚扰。 想到他们回来后的各种上蹿下跳但没用而气急败坏的嘴脸，许长赢就恨不得仰天大笑。 一切都过去了，她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机会跟他们打交道了。 “玉芳姐，他们不值得你生气。以后我跟他们再也没瓜葛了。”许长赢挽着陈玉芳的手，笑得一脸灿烂。 许长赢发自内心的痛快，在陈玉芳看来却是那么苍白无力，哪个孩子被自己亲生父亲这样对待，心里能不怨不伤心呢。 这个傻孩子，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 陈玉芳是打从心眼里心疼许长赢的遭遇，在替她问意见的时候，没有一句是不向着她说话的。 队里的重担基本担在孙卫军肩上，此刻他人虽然没出现，可他媳妇的态度给出来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反正落户分的是集体的粮，而且供销社这事对他们也有利，没什么不同意的。 问完干部意见回到孙卫军家之后，发现他已经写好了接收证明，等她们一进屋把情况一说。 他二话不说就把大队的章给盖上了。 许长赢从他手里接过带着鲜红印子的纸，鼻头突然有点发酸。 她抑制住眼里的湿润，高高兴兴地道了谢才离开孙卫军家。 “你这孩子运气好啊，公安局的户籍科今天还上最后一天班，你赶紧坐船去把你和小宁一家子的户口给办好吧！” 临走前孙卫军叮嘱她要快去快回，免得天黑了回不来麻烦。 一路小跑着回家，发现闻景和已经自觉地帮忙开店了。 闻景和醒了发现许长赢不在，就自觉地烧火做饭。没等到她赶回来吃早饭，他把东西放锅里热着，就带着大黄去供销社坐班了。 相处了这么些天，他对许长赢也有了一定了解。 依她没有客人也照常开门营业的作法，她不在了自己也该帮忙延续才是。 赶回家看到闻景和这个田螺少年帮她把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她不得不再次感叹。
果然，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啊！ 扒拉了几口吃的，她就匆匆地带着东西赶去公安局办事了。 在许长赢坐上渡江的船时，一位来自对岸的严肃客人正前去拜访她的供销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