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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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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家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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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玉依言,目光顺着她所指方向,落在房中方桌上,桌角处正放着一块拢合的小手帕,里头像是裹着些什么,不过略一走近些,便能闻见一股诱人的油香。 “这是怎么回事?” 得了主子赏赐,下人房中人人皆是笑容满面,如沐春风,余玉有此一问,竟都争抢着说话。 “是王妃的娘家弟弟来了府上,王妃今日甚是开怀,便赏下了一盘点心到咱们这房里来,又香又脆,好吃着呢!” “是吗?”余玉不自觉笑眯了眼,走到桌前,伸出手去兜住里头的酥果子,也学着旁人如获至宝般捧在掌心里,面上带着喜色,“王妃娘娘真是个善人,大善人。” “依我看,还是沾了那位楚王府上魏三公子的光呢!” “不错,那位真真是个福星。” 余玉闻言一默,放进嘴里的酥果子已经被咬碎,却奇迹般一瞬间失去了旁人口中的酥脆咸美。 身旁的人说得兴起,耸肩碰了余玉一下:“对吧余玉?” “……” “是啊是啊,”余玉只觉愈发难以下咽,勾起嘴角,笑得勉强,“大福星。” 到了午间用饭的时辰,也不知是不是又沾上了那位魏三公子的光,去庖厨拎饭的人回来了,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雀跃欢欣:“今日的菜里放了猪油!” 房中众人起先反应了一会儿。 “你说真的!” “当然了!” “快打开……真香啊!” 谁不知道猪油炒菜好吃,那一股子香劲自不必说,比一夜千金的花楼娘子雪腮上搽的粉还要香上十倍不止,最是下饭了! 一顿午饭用得众人心满意足,又因着身上有假,一群平日里差事慌忙起来时,猛扒三两口饭就了事的人,也因此有了那份惬意心思,竟是细嚼慢咽,谈笑风生起来。 余玉今日一通卖力,还应付了一番魏霆,劳累不说,更是心力交瘁,饿得最凶。 庖厨给的泥碗大,她平日里胃口小,每次用饭,总少不得要匀出些给旁人,今日却出了奇,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就着有油水的素菜,足足吃下了一大碗麦饭。 如此,余玉悟出来了,到底还得实实在在的粗粮,最是压肚子,相较于精细米肉,腹中踏实得很。 旁人还在说笑拉寡,一顿饭吃得拖拖拉拉,兴许是归家在即,正是兴头上了吧。 余玉吃干净了碗里的粟米,反手一抹嘴,顺手收拾走了碗筷,走到搁置在角落里的铜盆前,蹲下身去,细细搓洗着油乎乎的手背,低头在满是泥灰的裙面上勉强挑出块儿干净地方,干脆就着抹干净手,又去床头衣箱里翻出件衣裳,默默除了脏衣裳,换上一身干净的。 “换衣裳啊,”总是不乏有人眼尖,打眼一瞧,随口调侃两句,“一屋子黄花闺女,又避讳个什么呢?” 余玉闻言笑了笑,扭正了衣领,又紧了紧腰上系带,没说什么。 她身上有些陈年旧伤,若非逼不得已,绝不好被人所窥,那样会为她平白添了麻烦…… 想起来,余玉不免叹了口气。 在女人堆里讨生活,真是不易。 安宁低调的日子,还真就未必会比富贵日子好过,整日为些零星琐事伤煞了脑筋。 余玉另抽了个大些的铜盆出来,将换下来的脏衣裳一股脑儿掖进去,端了便走,径自走到后院去。 水井旁边有捞桶,只是

常年浸水,拎在手里只觉沉甸甸的,手感潮湿腐烂,果真是给下人使的。 余玉在井中打了第一桶水,不算太吃力,泼到了一旁的桃树根底下,第二遍的水打上来,探手摸着觉有些温意,这才倒在铜盆里头用作浆洗。 冬日里,水井里头表层的水更为透凉,因着上头冻起来一层冰,深处的水反而略感温和,故而第一桶要好是将表层的冷水都打个干净,第二桶自然便是温的了。 余玉自小生长在南乡,正是一颗地地道道的淮南橘,那里不说四季如春,冬日里连场雪都是少见,哪里晓得这天寒地冻里的法子? 初来几日委实冻煞了她的手,亏得同一房里的人见了她十指肿胀通红,顺道问起缘由,余玉这才得知个中窍门。 “瞧她那样子,亏得还在江湖里的鱼龙混杂中走了一回,”远处有高阁,足以俯揽半边王府情形,魏霆嗤地一声笑,转过身不再远眺,懒懒倚着栏杆,脑中浮现她手指通红、费力揉搓的笨拙模样,“不知道的,还当是哪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女儿。” 商昆今日随在他身后,闻言顿了一下,不由低声相告:“她是南乡人,不懂过冬也是。” 话里话外,也就是说,不能光凭她不通这些事,就断定此女曾经出身名门,养尊处优? 魏霆听了这话,斜眼睨他:“怎么,现下你倒觉着,她一定不是我要找的人?” 商昆低下头,摇头道:“属下不敢妄言,公子自有定夺。” 魏霆语气轻飘飘的:“我看,你分明是打怵,怕我再叫你审她吧?” 商昆彻底沉默。 虽然也不全是,但他确实不想再审第二回了。 “你打量着,我们在河东待几日?” “听说南城门关了,被流民们扛着木头锥子破了个大洞出来,现下京中乱成了一锅粥,人人自危……王府里有大公子劝着,亲王倒是不再过问了。” 如此甚好。 魏霆唔了一声,心下不着紧地慢慢考量起来:“既如此,那便留个七八日吧,此次一走,又不知何年何月能来看望。” “公子放心,属下自会安排周全。” …… 月儿弯弯,款款欠身歇在了树梢上,柔亮得醉人,月窗前,有静静相拥的男女,疏淡月华缀染着身着的玉白中衣。 “待明儿十五,我想去趟庙里礼佛。” 女子轻柔的声音刻意放低,让人不忍拒绝。 瑞王低头瞧她:“好端端的,这是去礼什么佛?” 魏莘举头望月,嘴角上扬,笑中却带着道不尽的悲悯凄苦:“这世道太浊乱,无数的人枉死,近来入夜我时常心慌,或许唯有佛堂使我心安。” 瑞王静静一默。 他对魏莘自然上心,便从医者处得知了,女子有孕,并非只需注意饮食上进补有度,于心绪上也要时常照应着。 “心慌可当不得小事,依我看,佛寺是要去的,可也得把大夫唤来先给你瞧瞧,如何?” 魏莘浅浅颔首:“辰瑛自是听殿下的。” 瑞王一手揽着她腰,另一手横在她身前,护着她转身走进内室:“进去吧,窗前有寒气。” 魏莘扶着床榻坐下,端着盏子用起了安神汤,忽而哒的一声,她手中一松,青瓷汤匙搭在了盏沿上。 瑞王靠近了些,目露关切:“怎么了?” 魏莘咬唇道:“今夜辰

安留宿,可有安排的事事周全?” “你放心,瑞王府上下,便是如何也亏不了本王的小舅。” 话罢,瑞王有又带了些许犹豫开口:“不过,我瞧着小舅他,他似是有些……” “他命里有缺,”魏莘长长叹息,有酸涩之意在眼周蔓延开,“辰安性格确实不甚开朗,面上不显罢了,我自来带他,做阿姊的岂会不懂他?” 上天明明赐予了他坚毅的心志,偏偏又匹配了一介孱弱之身,他怎能甘心? …… 未满的玉盘,拖着丝缕银星般的月尾,慢吞吞地游着曳着,逃开熹微明光,继续锲而不舍地向西,去追寻那惯于安栖的黑夜,如此日追月赶,不知不觉已天光大亮,正是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这一大早的,怎么不见辰安?” 魏莘早早起身,沐浴焚香,梳洗打扮,便由人扶到了正堂里坐着,依着瑞王的意思由大夫请脉。 竹音自怀里抽了条丝帕递出去,一面答:“听说是出府去了。” 号过脉后,大夫收回搭在魏莘皓白玉腕上的丝帕,只道:“兴许是之前王妃娘娘前些日子在军营里见了杀气,惊了心神,并无大碍,多多休息,去佛门散散心倒也不错。” “如此便好。” 瑞王松了一口气,递了个眼色给左右,立时便有人安排着大夫下去到账房领诊金。 人都下去后,瑞王低头打量,见魏莘眉宇间不快,一时说不清道不明心底的滋味。 “无妨的,小舅同我知会过了,他道是岳父大人有事要办,左右赶得上去接你回府的。” 得了由头,魏莘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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