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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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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问我……” “我……是否是广陵林氏孤女。” 闻言,文清眼底有某种不明的情绪滋生蕴发,一闪而过。 她一时低头垂眼,似是思量,把玩着手中的空盏。 待想清楚前因后果,文清冲她微微一笑。 “聪明人。” …… 当夜,文清乘一快马,奔赴内城。 今夜目的地只有一处——楚王府。 她依旧行事随意,来去自如,也不拴马儿,只将其弃在墙角,自己则不管不顾,翻身入府。 文清方一落地,庭下已有人踏月相迎,声色含笑。 “原是将军亲临,怎的又是如此行径,在下一向记性欠佳,好在还算记得,将军上一次来也是如此,是为同在下抢人,不知今日又来,所为何事?” 对于魏霆的淡淡嘲讽,文清恍若未闻,径直步过他。 一撩霜色长袍,文清翩然落座亭下,直接开门见山。 “你在查广陵林氏?” 闻言,魏霆面色如常,微微颔首。 “不错。” 文清却不死心,目光犹自死死将他盯住,半晌却只得无奈移开。 “魏三,当年林家出事,你我尚是孩童,皆不甚了解,我不明白你为何要为难那小娘子。” “出于我母亲同你家老太君的交情,我奉劝你一句,既然当年林家的事做得这般干净不留底,这本旧账就已不是你我臣子可以擅自翻查的了。” 魏霆罕见的流露出一丝凉薄神情:“桀骜如你,也会惧权势?” 文清微微摇头,定定看他:“你说错了,我与权势从无瓜葛,更无冲突,何来惧怕?” 魏霆对此只是嗤笑一声。 “你冒险入夜前来,就为护那名女娘?” 文清笑了一笑,不置一词。 “兴许呢?”文清起身,腰背不动,浅浅一揖,“三公子,告辞了。” …… 文清走了。 魏霆望着她翻离的那一垣高墙,久久伫立不去。 “公子?” 商昆见势,小心地现身,近前试探。 “公子您……” “阿昆,”冷不防,魏霆忽然侧头,开口打断他,“依你看,你审了那女子多日,可觉得她言语行为露出什么马脚?” 商昆静了半晌,才讷讷地答:“公子看人自来是从不出差错,是属下无能,没能撬开她的嘴。” 魏霆却并不表示认同。 四下西风凉,他负手而立,抬头遥遥望月,今夜云稀雾薄,长空澄明,色如空潭,星辰映得满目皆是,天地一目了然,偏偏天地也是最为浩瀚,难以窥测的。 若她当真聪明,就该看出文清此人万事不认,喜怒无常,深不可测,绝非善类,万不能轻易托付真心,是以…… “若她当真是林氏女,又怎么会跟文清提及此事?” 他虽在问,商昆却无可回答。 除非,她的确不是林氏女。 他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双眸,是那日惊恐交织的眸,衔着星星点点的泪花,纯挚仿若山涧清泉,而她在亲口说自己并非林氏后人。 那夜,哪怕后来没有顺水推舟成全文清,他也终究因为

那副赤诚如孩童的外表,而有所松动。 “……罢了。” 姑且,信她一次,放她一马。 …… “阿玉!” 宁远将军府的正堂,秦聆端着一盏茶,心思却浑然不在用茶上,甫一听着门前脚步声,咣当一声搁了盏子,便按捺不住撑桌起身,吓得月莺赶忙探出胳膊去搀,生怕秦聆伤身失仪。 余玉随着文清身后而来,人未至,声音先含着笑来安抚她:“嫂嫂莫急,莫急……” 这厢,见着从容负手行来的文清,秦聆眼底微微一亮,忙道:“此事万需得谢过文将军,夫君急坏了,生怕他带阿玉回京却因此害了她……如今没事便好!” 文清轻轻颔首,以作示意:“夫人上坐。” 不必主人吩咐,侍婢们早已乖顺地奉上茶汤。 将军府的侍婢,冬日里依旧利索地挽着衣袖,穿得并不娇艳,清一色的玉白小衫,杏色下裳,色彩虽然单调,衣料却比一般人家上乘。 最末的那名侍婢,生得颇有灵气,手捧一碟枣泥卷,在堂中微微抬眼望向文清,似在请示文清今日待客可需糕点。 文清目光落到侍婢手上,打量一圈,淡淡瞥了下首一眼。 侍婢顿时会意,腰身挺如细柳,莲步轻移,恭敬地走上前,将糕点奉到余玉桌前,福一福身,便转身退下。 秦聆见此,禁不住柔柔道:“下人心思惯来多,管束不易,素闻将军御下有方,今日一见果真,妾身若能治得将军一般好,对这宅院之事,夫君也该省心不少。” 文清食指指腹抵住杯沿,微微一笑:“宁远将军府的人,我想,大概天下少有男子不爱的,看上去似乎柔顺而不知反抗,能与主人心意相通,最是温柔小意,不过…… “同绝境搏杀的人,他们可担不起。” 秦聆十分意外:“莫非……” 文清点点头,小巧的茶杯困于她指间,在桌面溜溜打转,发出些许轻微的噪音。 “她们是我在外征战,沿途救下的苦命孤女,生逢乱世,她们能留有性命,且活着被我救下,定然足够明智,懂得何该取,何该舍。” 秦聆目光一闪,声音亦低了一低:“……原是将军好心。” “哪里,文清是武将,不比夫人宅心仁厚。” 这话倒有些自嘲的意味了。 秦聆惊了一惊,不明白文清为何语气转圜得如此之快,她尚且不明所以,委实有些招架不住,一番权衡下,委婉出言,欲要辞去。 “眼下情势不明,阿玉只怕还需得再托付将军两日了,是我赵府叨扰了,改日待备足礼数再来拜会,酬谢将军恩泽。” 文清倒也颇为讲究待客之道,特意起身相送:“夫人客气了,请。” 将军府门前,文清伫立阶上,默然目送赵府的马车驶去,她侧一侧目光,瞧见斜后方站着的余玉。 还以为这丫头是着了急,于是文清回身一面赶她进府,一面解释:“且再等几日,近日礼部筹备冬猎事宜,累得官员个个头重脚轻,赵昇人在刑部,怕也是有的忙活,你若此时归家,怕是他还要分心保你周全。” 岂料,余玉半晌没有动静。 文清心下诧异。 “不若,我午后送你回赵府?” 她开始考量此事如何才能办得妥帖。 “我可另点一队精兵护在赵府周边,只

是这样难免张扬了些……” 谁知,余玉摇摇头,却是答非所问:“世人皆道将军是与家中不合,是以才奏请圣上赏赐宅院,以女子之身开府别居,其实,将军您是为了给这些女子一处安身立命之所,是也不是?” 闻言,文清竟然罕见地愣住了。 “你……” 直至过了须臾,她才收回错愕的目光,语气淡淡:“我信她们有这份福气,是以才愿意做那个给予她们福气的人。” 她望着余玉,漆黑的瞳仁光采迥异,似载有万千情绪,春潮带雨般翻涌无歇。 文清静静看着眼前的人,目光仿佛足以穿透躯壳,她仿佛在凝望注视着另一人。 “殿下……” 猛然间,文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狠狠一震。 这! 太像了…… 赵昇见到余玉的时候,唯有又喜又气一词足以形容。 此别将近一月,他日夜担忧余玉遭遇不测,加之自己被捉到了礼部,与满堂官差大臣一同商议冬猎时的祭祀典礼流程,结合实际,布置当日巡逻防守的安排,靠着一壶浓茶熬过漫漫长夜,几日下来,已是衣带渐宽,人见消瘦。 反观余玉,在将军府被人养得白里透红,水水灵灵地回来了,气色比谁都好,哪里像是吃苦受罪回来的。 可见,文清的确对她青睐非常,不然岂会舍得将大把的名贵珍补流水一般投入到余玉身上? 赵昇眼下更头疼得紧,文清这份人情又当如何偿还? 尤其对方是位当前炙手可热的女将军,他若不想得个攀炎附势的美名,只得避嫌更不好殷勤打交道,可若不殷勤些,又如何对得起文清这些日子出钱出力的所作所为? 再说官员私下来往,也是极为不妥。 文清听闻手下来报此事,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 “这是我与余玉的事,若要偿还,合该由她来,而非赵府。” 此话一出,至此,赵昇算是彻底消停了。 风波初平,各部官员紧赶慢赶,好歹在腊八前拉开了冬猎序幕。 皑皑雪地,入目一片空白,仿佛世间一切化作虚无,所有的纷乱色彩被压抑,从而让人生出一种置身安宁的错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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