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降近些时日倒没怎么遇上姜辞，听桑榆说，晋城有个新项目的剪彩仪式，他被邀请出席。不过，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林降倒是难得偷得一阵闲。 前段时间她被姜辞带着参加各种会议，没完没了的各种翻译，脑力劳动达到顶峰，身体也跟着连轴转。虽说，林降十分明白他是在有意培养自己，她的能力也确实在一次次的临场应变中得到了提升。 可人总归有惰性，特别是当那口一直提着的气松下来，整个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懈怠下来。 临近周五，林降请了一天假，连带着周六和周日一共三天，她打算回一趟襄市。 襄市和京市离得近，她又没什么东西可带，除了之前给父亲和奶奶买的礼物，所以，一个背包就可以轻易解决了。 当她轻装上阵出现在家门口时，林从江和林奶奶皆是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欣喜连连。 林奶奶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念叨：“怎么就突然回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早告诉我们你要回来，我们也好提前准备些你爱吃的菜呀。” 林降甜笑，十分乖巧：“想你们了呗，就回来了，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奶奶，您和我爸最近身体怎么样？” 林奶奶年纪大了，林从江又因为之前心脏的问题，二人身体皆不是特别好。所以，林降平日里对她们的身体状况也就格外关注。 林奶奶脸上的笑容自林降出现后就再没消失过，拉着她一边朝屋内走，一边答：“我们都好着呢，前几天你不是在电话里刚问过的嘛，你就别担心我们了。” 几人进屋，林从江进了厨房准备饭菜，林奶奶则拉着林降的手在沙发上坐下，似怎么也看不够：“这回打算在家待几天啊？” “三天，我周日下午回去。”林降取下背包，放在旁边的沙发上，继而将拉链拉开，从中拿出一个小盒子，献宝似的递给林奶奶，“这是我给您买的礼物，您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暗红色的四方形实木盒，盒面镌刻镂空的木兰雕花，隐约有沉木的淡香传来。 林奶奶看一眼，却没接。这盒子形状，一看装的就是首饰之类的。她心疼林降花钱，她这个孙女，自小吃的苦就比别人多，却又比任何人都要孝顺。 林奶奶声音有些涩：“你买这个做什么？你工作那么辛苦，赚一点钱不容易，不用给我们买东西的。” 林降仍是笑，唇边梨涡浅浅，自己就将那盒子打开了。一只通体翠绿的翡翠手镯便立马呈现在眼前，质感浓厚，颜色透亮。 “我挣钱不就是给您和爸花的嘛。”她将手镯取出，说着就要朝林奶奶手腕戴去，却没想到林奶奶却是格外的固执，硬是不让。 林降有些没脾气了，只得哄她：“这个没多少钱的，我就是看着好看就给您买了，您如果不要的话，我可是会伤心的。” 林奶奶拗不过她，主要是不想让她失望，犹豫片刻，还是将手腕伸了出去。 她刚伸手，林降便立马将镯子送到她指尖，手上一用力，整个就套了上去。 林奶奶手腕细，皮肤白，戴这种翠绿手镯正是合适。 “您看看，多合适啊，您戴上多好看呀。” 林奶奶抿唇一笑：“就你嘴甜。” 林从江在厨房做饭，林降便拿了袋子小跑着来到厨房，一件灰色的棉质短袖，是她在逛商场时发现的，尺码和样式都十分适合林从江。再过段时间恰好能穿上。 林从江不似林奶奶那般感性，可林降却也明显从他的回答里
感受到了他声音里的酸涩。 吃完饭，林降陪林奶奶在阳台上坐着，林从江还得去上班，便独自出了门。自做完心脏手术后，他便不能再做强度大的工作，身体吃不消。于是只在家附近做一些较轻松的零散活，有时间了就去。 拿的工资不多，但好在他和林奶奶的日常花销也不高，再加上林降偶尔的补贴，日子过得也凑活。 林奶奶剥一瓣橘子递给林降，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习惯照顾林降吃东西，就连橘子上的白色橘络也清理得干干净净。 林降伸手接过，自然地塞进嘴里，甜甜答一声“谢谢奶奶”。 身体陷入垫了柔软毛毯的编织躺椅里，头顶是明净的天空，眼前是翠绿的半人高绿植，所见所感，皆是一片闲适与宁静，她无端就有些晃神，这么惬意的时候，瞬间就只想睡觉了。 林奶奶拍拍她胳膊，轻声说：“岁岁，你先别睡，先和奶奶一起看样东西，看完了你再睡。” 林降从躺椅上起身，声音带着点困倦：“您要给我看什么？” 林奶奶没回答，而是直接扯了她的胳膊朝卧室走去。 卧室的纱帘微垂，阳光透进来一抹暖光。顺着林奶奶手指的方向，林降看清了飘窗上放着的那一盆绿植。那是一株柠檬草，枝叶青翠，挺然而立，根茎枝叶上还落着点点水珠，显然是被人精心打理过。 “怎么样，这柠檬草奶奶养得还可以吧？之前见你喜欢，当初那颗死了之后难受了那么长时间。我上次买菜刚好遇上有卖的，就买回来了，想着你回家看到总是高兴的。” 林降顿觉鼻尖有些酸，心底似开了罐的碳酸饮料，冒着气的泡沫一下下地往上顶。 很久之前，姜辞曾经在她生日时送过她一颗柠檬草。当年从京市离开时，她将这颗草也带着了。可惜那段时间她状态不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就更别说照顾它了。 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干枯死了。因为这个，林降当初还难过了好久。林奶奶不知这其中的原委，只当她是真心喜欢，见着了，便也就毫不犹豫地买了。 后来，林降换过很多地方，她在读大学的地方养，在工作的地方养，却从没在老家养过。如今再次在家里看到这生机盎然的苍绿，顿时感慨万千。 “嗯，养的很好，谢谢奶奶，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林奶奶喃喃重复着。 午夜，月光下的柠檬草似乎比白天还要美。不似下午的那般暖色，整个被月光镀上一层银白，趋于冷色调，静谧朦胧，似笼一层薄雾。 林降仰面躺了会儿，觉得没什么困意，索性抬手按亮了室灯，下床，从床头柜中翻出了那个小方盒子。 檀木的精致方盒里面呈一串同样材质的佛珠手链，清冽的淡香，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依旧存在。隐约还有沉淀的意味，越来越浓。 记忆一下子便涌了上来，仿佛一帧帧电影画面，在她脑海中无声地循环播放着。 那些隐而不宣，密而不发的一桩桩，一件件，林降都记得，但她知道，却也真切地全部都错过了。 从襄市回来后，林降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找吕思柠，临走时，奶奶帮她装了两罐泡菜，是她亲手做的，吕思柠的最爱。 见到吕思柠，两人随便在路边找了一家面馆，径直打开泡菜盖子，点了面，就着泡菜当场就吃了起来。 “就是这个味道，我可太馋了。”吕思柠一边夹一口送进嘴里，一边念叨着。
> “知道你喜欢吃，我走的时候奶奶专门给我装的。担心一罐不够，还特意弄了两罐，你都不知道我背过来有多重。”林降横她一眼，佯装生气，可语气却是十足的温柔。 吕思柠喜欢吃林奶奶做的泡菜，这事儿还要从很久之前说起。 林降刚回京市工作那会儿，工资不高，生活上很是拮据。每次回家都会带很多泡菜过来，一来是她本身就喜欢吃，二来这样也可以减少她买菜的频率，节省下来一笔费用。 有一回吕思柠来找她，不知怎的就注意到了桌上那吃了一半的泡菜，一时兴起尝了一口，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自此，林降每次回襄市便都会帮她带一份。 吕思柠嘻嘻一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还有林奶奶，我抽空一定多去看看她。” 林降回她：“你最好说到做到，我这次回去她还念叨你呢，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过来玩儿。” “很快，很快，你和奶奶说，要不了多久的，我今年年假多。”吕思柠答，继而又夹了一口泡菜送进嘴里，嚼了几下才开口，“对了，岁岁，我们好久都没有出去玩儿过了，等过段时间工作不忙了，我们请假出去玩儿呗？” “去哪儿？” “哪里都可以啊，海边，爬山，或者是拜佛，什么都可以。我就是不想一直都窝在公司，再这么下去，我可真的就要废了了。这么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林降笑她：“连‘拜佛’这种都列入考虑了，可见你是真的想出门了。” “行不行嘛？” “好，好。” —— 没过多长时间，姜辞出差回来了，林降和他在电梯里碰上，两人礼貌又疏离地打了个招呼。 林降见他脸上有仆仆倦色，下巴处似也有一层青茬，想必这趟出差并不是很轻松。 和姜辞工作接触多了，林降逐渐明白，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几乎所有的时间全部都花在工作上了。 果然，任何人的成功从来都不是随随便便的，即便优秀如他也是如此。真是应了那句话，比你优秀的人，只会比你更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