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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拥抱黑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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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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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想过,当你生病受伤时,也有人会担心,会焦虑,会自责。” 薛楹看过去,江霁晗目若寒星,俊朗的眉眼下不再是漠然自矜,而是一种热切的喷薄待发的忧虑。 或者可以说是脆弱。 她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他眼底的那些愁绪,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你——”薛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想坐直身体,又是一阵头疼,薛楹扶了扶额角,又靠了回去。 “薛楹,我刚来非洲时生病的那一次,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还记得。” 薛楹有些茫然,她已经记不清那时说了什么。她只记得那次是江霁晗第一次在她面前生病,他这个人饮食讲究,运动规律,一向最注意自己的身体。那场夜间大雨,穿着雨衣他们所有人依然淋了个透底。回到营地后,他先照顾她的身体忽略了自己,导致发烧重病,差点引起肺炎。所幸他平时勤于锻炼身体素质好,病情很快就控制住了。 江霁晗知道她现在头疼,在她脑后点了个抱枕,没让她费神思考,直接重复了一遍她那时的话。 “薛楹,这里不是国内,没有顶尖的医疗设施,没有齐全的药物。你如果真的出了事,那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你能不能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一点?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负责,又怎么对其他野生动物负责?” 薛楹已经记起那时的场景,那时她生气他并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如今两人身份互换,生气心疼的那个人变成了他。 “怎么会叫天天不应?”薛楹知道他生气,故意搅浑话题,“不还有你在吗?” 江霁晗脸色没有一丝笑,严肃地沉下脸,“薛楹,这不是开玩笑的。我在这里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不顾危险地去做所有事。” 薛楹也跟着沉下脸,她不喜欢江霁晗这样的语气,好像她还不懂事,像小孩子一样需要有人时时照看,“我没有不顾危险,今天那么多人都在那里,我只是有些倒霉罢了。” “受伤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不能仅靠一句倒霉就概括了事。”江霁晗喉头滚动,“你们今天一共去了六个人,重伤一人,轻伤一人,已经是很严重的工作事故了。” 薛楹总觉得这样半靠着和他说话都没底气,她撑着身体挺直后背。今天的事故确实很有些骇人,她也不愿再回想,抿着嘴,岔开话题,“江霁晗,我要喝水。” 江霁晗一口气憋在嗓子里,薛楹真的是懂得怎么气他的。他闷闷地吐气,僵了一会儿,还是站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杯子递给她时,脸上的肌肉微不可见地动了一分。薛楹将他的微观表情纳入眼底,看起来他还在生气,但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 薛楹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干哑的喉咙,又继续指使他,“我包里有感冒药,帮我也拿过来。” 江霁晗忍不住叹气,腮帮子鼓了鼓,再次起身去帮她拿感冒药。 薛楹盯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吃过了药,薛楹总算安静了,她仰着头,盯着笔直站立的江霁晗,他身上带着清冷的气质,半张脸隐没于窗帘的阴影处,眸光一眨不眨地深深凝望着她。 眼底是和他气质不符的炽烈火热,满眼都是她。 心底有处角落猝不及防地松动了一下。 “你怎么不坐?”薛楹清了清嗓子,抬头问他。 “在等着你下一个命令指示。”江霁晗冷淡地回。 薛楹压住自己的嘴角,“你坐吧,没有

指示了。” 江霁晗“嗯”了一声,坐在窗边,看着她垂下的手臂上的伤口,刚刚那些被薛楹打断的话又重新到嘴边,他低声叹息,“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但我想还是要说。如果严格地算起来,你们这算是工伤的。按照正常规则流程,你们要上报,并核查是否准确按照进行动物救援工作。” “我——”薛楹刚想说话就被江霁晗打断。 “我知道这里是非洲,没有那么多规范的规章制度,你们也没有什么文字化的管理手册,大多是口口相传的经验传导。”江霁晗转头看向她的脸,她的鼻尖因为感冒而微微泛红,额角那一处的包扎好的伤口格外明显,“你好像已经融入了这里,所以觉得即便没有这些也没什么关系。可是薛楹,你认真地想一想,从你受到的安全教育来思考,这真的没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薛楹当然知道这有问题。 保护区的工作也不乏有危险系数的工作,虽然大多数是有营地的护林员完成,但偶尔也需要志愿者协同帮忙。而对于护林员和志愿者,待遇都是一视同仁的,都是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 江霁晗所说的她无法辩解,薛楹只能说:“保护区毕竟不是盈利组织。” 苍白的借口。 “如果照你这么说,那国内很多公益组织都可以用不盈利这个理由,正大光明地从事危险行业,不顾员工安全?”江霁晗已经有些恼意了,他对整个保护区的运行并没有意见,他当然清楚,这里比不得国内,没有健全的制度规章,全靠爱心在支撑。可是如今受伤的是薛楹,他不可能置身事外。 薛楹觉得有些烦,本就头疼,还要听江霁晗在这里跟她讲一堆大道理,嘴角垂了下去,“那我能怎么样呢?不融入我又能怎么样呢?推翻重建?还是找个人来承担责任?” “我只是一个志愿者,不是这里的决策领导人。” “薛楹,你自己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你忽视这些摆在面前的先决条件,不顾自己的安全去做,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江霁晗咬着牙,他并不想干涉保护区的正常运行,可是那已经关系到他的爱人的人身安全。 “我现在不是没什么事情吗?”因为感冒又受伤,她的神经已经很疲惫,不想这个时候和江霁晗争执,“你也说了,我只是轻伤,轻伤!”话说到最后已经控制不住音量。 “难道非要出了什么事,你才能重视安全防范吗?”江霁晗心口紧缩到几欲窒息,他生气的是薛楹明知道这其中的隐患,但却依然无动于衷,丝毫不顾自己身体。 薛楹低下头,不想和他说话。 “薛楹,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他的语气很重,带着收敛的火气,“这里没有CT,也没有核磁共振,没有任何高端的检测设施,如果今天躺在那里昏迷不醒,各处骨折骨裂,内脏器官有可能受损的不是戴维,而是你,你要我怎么办?” “什么?”薛楹愣了一下。 “薛楹,哪怕不为了自己,也不考虑我,起码考虑一下关心你的家人好吗?你的大伯、伯母还有哥哥。”江霁晗脸色沉着,望着躺在床上,稍微一动浑身都疼的那个小小人影。 她每一次拧眉,每一次咽下的痛吟,都在他的瞳孔中无限放大,那股仿佛要失去薛楹的痛意在他心底埋下了一颗雷,他在不断被引爆的爆炸中片甲不留。 薛楹想尽量耐心地跟他讲话,“今天真的是场意外,平时几乎不会出这种事情。那只长颈鹿正在孕期,情绪不稳定,平时它们都是很亲和的。”

整场意外他已经从阿黛拉口中听过一次细节,可是再听薛楹这样轻描淡写地略过,他依然心痛。 “我知道生命可贵,长颈鹿的生命可贵,你的生命同样可贵。” “我说过了,这只是一场意外!”薛楹有些烦了。 “那你能保证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吗?”江霁晗继续追问。 “我不能,又怎样?”薛楹扬着下巴,“即便以后还发生这样的情况,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去救助它。我没有什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顾虑,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去救它,它一定会没命。不管它有没有怀孕,都是一样的结果。” “薛楹,我没有反对你救它,但可不可以在救它的同时,也注意自己的安全!”他紧紧攫取着她的视线,毫不动摇,“我会担心你,也会心疼你的。” “这些事情在保护区是很正常的,你去问问谁没受过什么伤?戴维的小腿骨还曾经被大象踩断过,阿黛拉还被狮子隔着窗户惊吓过,可谁也没有因为这些小事就放弃,我也没这么娇气。” 江霁晗闭了闭眼,他和薛楹说的完全是两件事,可对到一起就成了谁也无法说服的矛盾,“薛楹,我知道你很独立,也很能干,但有时候我并不希望你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对于未知,总会有很多风险,我不想你为这些风险买单。” 薛楹眉心一皱,“江霁晗,你不觉得这话很矛盾吗?希望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情,却不希望我做第一个去做的,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我要做的就是我想做的,我想做的谁也拦不住我。更何况——” “江霁晗,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管我的啊?”薛楹梗着脖子,面色平静,但说出口的话却一句比一句扎心,“我们已经分手快半年了吧,我没听说过分手了的前男友还要去干涉前女友现在生活的。” 话音刚落,江霁晗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紧绷,薄唇抿着,压抑着铺天盖地袭来的悲怆。 到头来,他连一个关心的资格都没有,竟然还在这里想要干涉她的决心。 真是讽刺。 薛楹在话刚出口时就已经有些后悔,她似乎说得太过分了,明明江霁晗也是关心她,只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可不等她再解释,江霁晗已经开口。 “好。我知道了。”江霁晗站起身,手指握拳,声音像绷紧的弦,身体每一处肌肉都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先去医院了,你下午好好休息。” 宿舍的门被哐当一声带上,卷起的风慢悠悠地拂过她的脸颊。 “烦死了。”薛楹小声嘟囔了一句,咬了咬唇,把自己缩进被子里,“本来就头疼,还非要这时候跟我讲大道理,烦死了。” 忍不住又向那扇门看了几眼,几分怅然若失。 真的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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