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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春梦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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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们闹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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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卿等了有个把小时还是不见老爹来替换自己,不禁有些着急起来。他又细细地看看院子里,见也没什么太值钱的东西,于是就站起身来往前家走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还没等他走到自己家的时候就听见从院子里越过墙头传来时断时续的争吵声,惊得他头皮一阵阵发麻,心口一阵阵狂跳,不知道家里究竟又出了什么麻烦事。待到走得更近一些,快来到配房窗户棂子下面的时候,他才大体听出院子里传出来的是他娘低声下气的忍气吞声的劝慰声,和一个中年妇女尖酸刻薄的连珠炮似的吵闹声。 “二嫂,我给你说,”只听那个陌生的女人滔滔不绝地口若悬河地高声诉说着,根本就不给旁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辩解或者反驳的机会,好像她有多大的委屈急等着说出来一样,不然的话立马就会憋死,“我可不是那样不讲究的人,我更不会干那样欺负人的事。俺老田家的人行事,祖祖辈辈从来都是走得正站得直的,从来都不怕别人戳脊梁骨,满庄上就连四尺高的小孩都没有一个敢说俺老田家的人不地道不讲究的。” “这黑天半夜的,叫你拍着胸口说,我能是来找事吗?”把自己祖宗八辈都洗白之后,那个女人又咋咋呼呼地诉说道,“别管恁一家人也好,俺一家人也好,咱都累了一天了,不这不那的我来叨叨这个事,我到底图的什么呀?” “是的,我妹。”桂卿就听母亲连连赔释道。 “俺二哥他要是真给我钱了,我犯得着这个时候来麻烦恁一家人吗?”那个女人又高声质问道,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我也知道恁家盖屋,现在都忙得要命,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对吧?可是这个事忒憋人了,我不来不行啊,对吧,二嫂?” “是的,我妹。”桂卿又听母亲连连赔释道。 “咱别管干什么事,都得讲个天理良心,对吧?”那个女人又呱呱地讲道,声音比鸭子高多了,“二嫂,你不要拦着我,你也别害怕,我就是说说这个事,钱不钱的无所谓,咱得把这个事说清楚,说开了,俺家也不缺钱,别说百儿八十的了,就是三千五千,三万五万的,又算个什么呀,不是我说那个大话,我还真没看到眼里去……” 桂卿的两只大脚还没踏进自家大门呢,就能强烈地感受到那个女人话里话外的重重杀气和一浪高过一浪的蛮不讲理的意思,那声音里充满了白花花的粗鄙和毫不掩饰的恶俗,直入人脑,经久不息。 世界上就有那么一种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用看似极其讲道理和特别守规矩的方式干着人世间最蛮不讲理、最厚颜无耻、最卑鄙下流的勾当,正如某些人经常打着公平正义的幌子干着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但是在其内心深处却对自己的恶行给别人的精神及肌体造成的种种难以弥补的伤害麻木不觉且毫无悔意,甚至还堂而皇之地夸耀自己所谓的精明和强悍,明目张胆地鄙视别人的忍让和宽容,肆无忌惮地践踏别人的尊严,侮辱别人的智商,突破别人的底线。 桂卿几乎不用认真去听她具体说话的内容就能从其说话的语气和语调上轻而易举地判断出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绝对是一种连神鬼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甚至必要时还要礼让三分的人,是一种连阎王见了都束手无策或面露难色的人,是一种能给她身边所有善良的人都带来一场又一场挥之不去的躲不开绕不过的噩梦和浩劫的人。这种人会有一万种别人做梦都想不到的方法来使别人陷入绝望和崩溃的恐怖境地,除非他们彻底死掉了才肯罢休,有时候他们的肌体就是死掉了,其精神方面的恶劣影响还是会继续发挥作用的,而偏偏他们又比一般人活得长,活得滋润,活得嚣张,简直能把好人给气死,恨不能立马爬进棺材里,又能把死人给气活,恨不能立即从棺材里爬出来。

他怀着极度不安的心情进家之后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很快就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前几天道武为了招待周木匠从这个女人那里买了50块钱的猪肉,现在这个嘴巴子比称钩子还厉害的娘们上家里来找事的意思就是来要肉钱的。但是道武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已经给完她钱了,根本就没赊账,所以就不该再给钱了。事情说起来非常简单,道武坚持说当时已近给完肉钱了,这个娘们却坚持说当时就没给钱。虽然现在两边就这个问题一直都争执不下,但是气场上谁弱谁强一望可知。 这个娘们就是田麻子的兄弟媳妇,大名叫刘莉,人送诨号“二娘们”。二娘们身材不高,头发枯黄稀疏,屁股虽然很大但是胸脯却很小,整个人看起来赖赖巴巴的,就像一条得了肝癌的母疯狗或者是吸毒成瘾的母狼一样,让人看着就瘆得慌。她男人田传言有个外号叫“二狗蛋”,和她很是对乎,也是个热衷于吃喝嫖赌抽,不怎么务正业的操蛋货色。二狗蛋平时主要干点杀猪宰羊的活计来维持生存,要是赶上猪羊生意不好的时候也跟着他哥田麻子在建筑队干点零活。当然了,他和他哥联系最紧密的事情就是不停地找他哥借钱或者帮其要账。头几天二狗蛋杀了一头猪在村子里零卖,卖到一半的时候被别人喊去打麻将去了,于是他就让二娘们接着帮他卖肉。那天碰巧道武路过猪肉摊,他看着猪肉还比较新鲜,也跟着别人买了50块钱的,结果就惹了这么一腚骚出来。 春英尽管早就被死不讲理的胡搅蛮缠的二娘们气得浑身直打哆嗦,觉得憋气带窝火的了,但她还是坚持把高大的身躯挺在自己的男人前面,有意识地挡住那个得理不饶人无理辩三分的熊娘们,防止她伺机抓挠着自己的男人。她知道二娘们这个极像烂男人一样的女人从来都不是个省油的灯,谁要是和她沾着粘着了,就算不死也得扒层皮下来。她想,这回被这个死娘们冤枉就冤枉了,只要别让自己老实巴交的男人再吃了眼前的亏就行,毕竟这个烂货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他达啊,你到底给二妹猪肉钱没有啊?”春英一边低着头瞪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二娘们的一举一动,随着她的移动而左右挪动着自己的身子,防止她突然靠近并偷袭道武,一边带着故意让二娘们听懂的几乎是祈求的语气厉声地责骂自己的丈夫道,“你可别记糊涂了啊!你那个脑子本来就不怎么好用,这一阵子又忙得要命,记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再说了,平白无故的,人家二妹不会偎上门来要钱的……” 道武早就被这个半夜跑家里来找事的死娘们气得不能撑了,要是他心脏不好的话估计这会子早就死好几回了,他确实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对付眼前的这个癞僚泼妇。当春英又气又急地问他到底给人家肉钱没有时,他觉得自己简直都没法把心里的委屈和愤怒说出口了,他长吁短叹、捶胸顿足的,恨不能找个老井一头扎进去,好迅速地解脱自己。 “哦,我记得清楚的,”他趁着二娘们又开始吵吵叨叨的空愣了一小会儿,然后就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迅速地逮着机会,趁二娘们不得不换气的功夫声音颤抖而又急促地说道,“那天买肉的也不是我一个人,有好几个人都看见我给你钱了,我给你的是一张50的,本来该摊毛钱的,那3毛我也没让你找——” “我说二哥,我问问你,世界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还没等道武把嘴里的话顺溜地说完呢,二娘们就像狂犬病发作的病人一样顿时又手舞足蹈且火冒三尺地高声叫嚷道,“啊!从我进恁家的门开始到现在为止,你就一直红口白牙地说你给我那50块钱了,你给我那50块钱了。老天爷眼睛又不瞎,都在上边清清楚楚地看着呢,你说话得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吧?什么发誓赌咒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也不想说,说那个

都没用,你自己摸着你的良心想想吧。噢,你口口声声地说当时好几人都看见你给我钱了,那我还说当时好几个人都看见你没给钱呢!他们几个人,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谁敢出来应这个证据?他们谁敢,我现在就问问你,二哥,到底谁敢站出来当这个证人?” 冰冷的空气稍微凝固了一小会。 “我给你说,什么叫好人都死证据手里?”二娘们接着又疯狂地叫嚣道,上半场她还没过完瘾呢,下半场又开始挣熊死命了,“就是这个意思,你叫人家出来给你作证,你拿人家当三岁两岁的小孩待啊?人家出来能说什么啊?人家是能说你给钱了,还是能说你没给钱啊?” 这个话问得非常刁钻,神仙都难以回答。 “二哥,我现在喊你一声二哥,”她又冷笑道,早就料到道武一家子窝囊废怎么也翻不了天,“那代表我眼里有你,也尊敬你比俺当家的大两岁,要不然的话,就凭你干的这个事,我早就满庄上转着圈子去骂你了。说那话,我要真想骂恁,我骂一天都不带重样的。” 老张家的人一听也是这个理,最坏的事人家还没干呢。 “啊,俺家卖肉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人敢这么明着大眼地赖账不给钱呢!”二娘们又叫嚣道,感情这还是给老张家留面子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搞天下之大笑,“实话给恁说吧,我今天能亲自来,不咋呼不吵的,这就是给恁一家人留一个面子,就是给恁一家人留一个机会,恁都好好地寻思寻思吧!” “这不二嫂,还有恁家大孩都在这里,”她顺便又把桂卿给扯上了,手段不是一般的厉害,“这大过年的,还没过正月十五呢,谁要是说一句瞎话,有一点诬赖恁家的意思,就天打雷劈,嗷呲死谁一家人,嗷呲死谁一家人,剩一个都不算,那就重新再打一遍雷……” 二娘们一边情真意切地发誓赌咒,一边把两只粗而短的胳膊高高地抬起来,然后在半空中拼命地用两只狗爪子一样的手响亮地击掌,以此来向明察秋毫的老天爷表明心迹,并祈求它老人家尽快显灵,来惩罚那个昧着良心办事的大坏人。 桂卿很快就凭借着本能知道自己一向老实巴交的亲爹这回又被小人给冤枉了,但是此时他却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发一点火生一点气,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充分的证据来证明他爹确实把50块钱给人家了,尽管那几乎是毫无疑问的事。二娘们这个人虽然做事又歹毒又凶狠,但是有一点她却说得很对,那就是好人确实都死证据手里,就算是全村的人都看见他爹把肉钱当场给了她,但是这个时候谁敢出来证明这个泼妇是来故意诬赖好人的呢?当真正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突然间就不怎么生气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开始温和大方地劝慰起自己的爹娘来呢。 “二婶子,那个吧,你让恁侄子我也说两句话行吧?”他非常和善地笑着对二娘们祈求道,好像一个非常明事理的大人一样,“我这会子也大体上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黑天半夜的,咱也别争别吵了,别管俺达当时给没给你这50 块钱,咱现在就不争执这个事了,行不行?” 二娘们先是一愣,后来又是一立愣。 “这50块钱,我这就给你,一分都不少,行不行?”桂卿道。 他一边慷慨大方地说着,一边从口袋里直接掏出一张干干净净的50块钱来,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二娘们,他天真地以为此举应该能化解眼前的危机,可惜他打错算盘了,也把对方想得太好了。 “我说大侄子唻,你年纪轻轻又识文写字的,说起话来怎么这么难听的呢?”二娘们一听他这话,立马把狗脸一沉,又大大出乎他意料地大声叫嚣道,“你堂堂的一个大学生,还

受过国家的高等教育,办起事来怎么还不如我这个农村大老娘们的一半呢!” “我且问问你,什么叫别管恁达给没给这50块钱啊?”极尽讽刺之能地大肆挖苦完他之后,她又进一步“嗷嗷叫”地阐明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噢,你觉得我憨,没你文化深,听不懂你说的那个小能话,是的吧?你支起你那两个摆设一样的耳朵给我听好了,我再给恁一家人说一遍,二哥他没给钱就是没给钱,给钱了就是给钱了,他当时要是真给钱了,哪怕是给我一分钱了,我根本就不会当面来要的,他要是没给钱,大侄子你就不要说那个小胜人蛋话来糊弄我。” “噢,你站着比我高,睡着比我长,看着和个人似的,”这个小二娘们愈战愈勇了,这本来就是她的专业和特长,她就是靠这个吃饭和起家的,卖肉只是她的多个副业之一罢了,涉世不深、天性善良的桂卿哪里是她的对手,“你想在这里给我硬充那个假好人,你得了便宜还想卖乖,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啊。嗤,还你这就给我那50块钱,一分都不少,我为什么要稀里糊涂地领你这个干巴人情!” 桂卿一时间气糊涂了。 “噢,你做那个假局给谁看的?”二娘们又讥笑道。 “噢,恁一家人都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机关枪一般怼弄和挖苦完桂卿之后她又开始针对桂卿一家人褒贬道,“噢,怎么的,恁觉得恁家的人口多,本事大,想搬门框子砸人,是不是?哼,恁还想哄我,真有意思!噢,我这边拿完钱走了,恁一家人再随跟我腚后边到处糟蹋我,说我还弄不清楚怎么回事呢,就把恁给的肉钱给拿走了!哼,我傻呀,我上恁那个当?恁想拿几个钱往我身上泼那个脏水啊,告诉恁吧,根本连门都没有!难道说俺家穷糊了,就差恁这几个钱过日子吗?我看恁一家人也有点忒不讲究了,就是自己觉得自己了不起……” 桂卿一看眼前这个架势,立马就明白了,今天不老实地认怂是绝对不行了,只能把孙子一路装到底这一条路可走了,别的什么招数都不顶用了。连鬼都怕恶人,更别提他们这么一家子老实窝窝了。 “二婶子,真是不好意思,我说话确实欠考虑,我现在就给你赔不是,我现在就给你道个歉!”于是就满脸堆着诚恳无比的笑容,拱手作揖地向二娘们赔礼道歉并极其耐心地解释道,“俺达他这个人吧,你也知道的,平时可能记性也不大好,这两天家里不是又盖屋嘛,也可能是忙晕头了,所以忘了给你钱,实在是不好意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这个钱拿着,好不好?” “咱都是一个庄上的,你就多担待担待,行不行?”他影影绰绰地看见二娘们的脸有点变形了,也不知道是变歹毒了,还是变得更加歹毒了,于是继续低三下四地祈求道,“我也知道俺二叔二婶子家里根本就不差这点钱,不过事呢,确实得弄清楚才行,不能稀里糊涂的,不然的话这事搁谁身上都不清亮,是不是?” “就是呀,俺大侄子唻,俺二哥刚才要是能早像你这样说话痛快的,这事不早就完了吗?”二娘们见他如此说,便不好再借题发挥了,她当然也是个识窍的人,于是就非常麻利地把那50块钱抢过去并掖在裤子布袋里,然后拉着长腔捏着假嗓子装腔作势地说道,“还至于浪费这么多无所谓的唾沫星子吗?” “我说二嫂呀,你看见了吗?”趁势讥讽完道武之后,她又把脸转向春英刺挠道,“恁家大侄子到底是上过大学读过几年书喝过几年墨水的人,你看看,多明白世理啊,真是什么事一说就透,一点就明白,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里边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要我再多说……” “俺大侄子确实是个好孩子,”她继续厚颜无耻地变换自如地黑脸红脸来回捣

腾着唱,天生一个本乡本土锻炼出来的好演员, “嗯,就是明白事理懂大局,说话不那么肉头,也不认死理,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像有的人,醉死都不愿意认那壶酒钱……” 昏暗压抑的灯光下二娘们充满霸气地站在配房前面,有好几次想要从春英的影子里躲出去却都没能如愿,于是她只好把心思都用在尽情地表演着她的拿手好戏上面,丝毫都不在意桂卿一家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凭借着当泼妇多年的实践经验早就预计到了眼前这一家子“熊窝囊废”根本就拿她毫无办法,就算是肚子里气死也只能干瞪眼罢了,实际上连一点有用的招都没有。在她脑子里甚至连怕张家的人以后会想办法报复她的心思都没有,因为她非常坚决地认为张家的人就算有那个想法,也断然干不出那个事来,他们一家人压根就不是干坏事的料。在她眼里一个人要是老实那就是无能,要是忍让那就是窝囊,要是宽容那就是没本事,她和她男人二狗蛋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从来就没怎么改变过。包括前边那个不是个熊东西的田麻子在内,其实骨子里也是这种人,他们一家人的血管里生生世世全都流淌着劣等恶狼的血液,和那种把自己的蛋下在别的鸟窝里,利用自己的蛋孵化时间短的优势,待小鸟一出生就把其他的鸟蛋推出窝的杜鹃一样邪恶至极。 二娘们在逍遥自在地大闹张家之后,终于趾高气扬地借着夜色的掩映滚蛋了。桂卿一家人等她走得很远很远了,这才敢长出一口气,慢慢地走到堂屋里坐下了,认认真真地考虑和琢磨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前因后果。教训还是得总结的,不能糊里糊涂地就这样完了。 “我觉得这个熊娘们来咱家找事的老根,”春英先开口道,她现在是最沉不住气,“还是因为咱没让田麻子干活,肯定是这么回事。恁没看傍黑晚田麻子说话的时候,那个一点都不平乎的劲头吗?我当时就觉得回来肯定没好事,果不其然,接着这个烂货就来了,中间连点空档都没留,真是欺负人欺负到顶了!” “她要是因为这个事来找咱家麻烦的话,那也有点忒直接了吧?”桂卿犹豫着疑问道,因为他非常幼稚地觉得对方这么做连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未免太愚蠢了点,“噢,田麻子傍黑晚刚在咱一家人跟前褒贬完宫胖子,这连一个小时的时间都不到,他兄弟媳妇就来咱家挑事,这事你无论让谁想都显得忒不盖脚后跟了,就是演戏也演得忒假了。” “哼,这样的人还要什么熊脸,”春英瞪着一双并不因为年龄渐长而失去半点风采的大眼睛恨恨不平地说道,“还问什么盖不盖脚后跟的事,她都已经习惯不当回事了。这个二娘们本来就不是个好角色,听说以前在她娘家当大闺女的时候名声就烂得不行了。” “有个事小卿你可能还不知道,”她也是被二娘们刚才的所作所为气得不行了,窝囊火没地方发,所以才开始在孩子面前揭起对方的短来,“说起来这还是头两年夏天发生的事呢,那个时候你还上着学呢。你知道二娘们的对门邻居吧,就是顾世强家,那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和个四棱子碑一样的家伙。嗯,那天黑天刚喝完汤,哎,谁知道怎么弄的,他不死二娘们家的沙发上唻——” “哦,还有这事?”桂卿睁大眼睛问道。 “就是呀,你说这样的事谁一辈子见过几回呀?”春英继续快意情仇地说道,也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出出心里的那口恶气,“所以说满庄子的人都觉得这个事忒蹊跷了,都怀疑这里边有事。不过呢,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当时的情况谁也没亲眼看见。按理说呢,人家好模四样的一个劳动力,说死就死她家堂屋的沙发上了,这种事搁谁身上还不得吓个半死啊?结果呢,我的个老天爷唻,人家二娘们一点都没慌,她就跟没事人似的大摇大摆地

跑顾世强家,把他们一家人老的少的都了喊过去,让他们赶紧处理这事。” “你不知道,”她又讲道,脸上带着些许畅快之意,“当时二狗蛋还没在家,他出去喝酒去了,等家里都闹翻天了,满屋满院子都是看热闹的人,他才被人家从酒桌上喊回来。哎呦,那个时候天还热着呢,我记得是快该掰棒子的时候了,嗯,对,就是那个时候。人家说当时顾世强身上还穿着个老大裤头子,套着个老红背心,脚上还趿拉个烂脱鞋呢,就那么直挺挺地死二娘们家的沙发上了。” “不这不那的,一个劳动力就那么死了,顾世强家里的人就不怀疑吗?”桂卿不禁问道,他突然感觉浑身凉飕飕的,仿佛一具尚且温热的又大又长的男人尸体就躺在自己的身边,其随时准备着爬起来吓唬他一下,以派遣心中的无聊之意,“就算是人家不找事好吧,二娘们她自己能说得清这事吗?” “哼,她二娘们是什么人!”道武冷笑了一声,道。 “哼,她?”春英咬牙切齿地鄙视道,觉得和这种烂人嫁在同一个村都嫌丢人显眼,“恶鬼见了她都得躲着走,神仙见了她都得想法说点好听的,不然的话就过不去她这个坎!” “正常来讲就是顾世强家里的人一句话都不说,她二娘们能洗得清自己吗?”痛快地骂完之后她才又讲起了正经事,“别管怎么说,毕竟一个大活人不明不白地死她家里了,而且当时就他们两个人,又没有旁人搁跟前。你说说啊,那么热的天,大家肯定穿得又都少,再加上顾世强平时就和那个二娘们打把撩捶、嘻嘻哈哈的没个正行,旁人谁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当时的情况,”她又接着讲道,心情好像好了不少,道武也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尽管他早就知道这个事,“是个人都会觉得二娘们这回算是惹上大事了,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结果可倒好,她不光屁事没有,一点麻烦没惹上,还倒过头来讹人家顾世强家千块钱唻。” “啊,她还能问顾世强家要钱?”桂卿对此大为惊讶。 “所以我才说世界上什么稀奇事都有,”春英微微地笑了一下之后又讲述道,心里的火气又在刚才的基础上稍微减轻了一点,“本来顾世强家里的人打算问问二娘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结果还没等他们一家人张嘴呢,二娘们劈头盖脸地就把他们家的人从老的到少的都挨个地褒贬了一顿,连刚咽气的死鬼顾世强她都没放过。” “她反正是不要熊脸了,”桂卿心中正疑惑二娘们怎么可能倒打一耙呢,母亲便及时地说到其中的关键所在了,“结果反缠正缠都是她的理,她就抓住一条:恁家的人凭什么死在俺家里的?俺家好好的新房子,恁死俺家里,恁叫俺以后还怎么住?她撒泼打撩地要求人家,要么赔她家钱2万块钱,要么连宅基带屋都买过去,要不然的话她就死顾世强家的堂屋里,一报还一报,谁都别想利索。” “我的个老天爷唻,这玩意谁能惹得起她啊?”桂卿瞪大眼睛惊叹道,长这么大真是开了眼了,“不过她这一招也真狠,看来女的要狠起来那是真狠啊!” “你看看,谁说不是呢,”道武随即附和道,这个时候倒是显出他的那点能耐来了,“顾世强家平时那么厉害,那么恶,啊,好像满庄上都搁不下他一家人了,最后高低也没拧过这个二娘们啊,末了还是咱庄上多少有头有脸的人出面讲情,顾世强家才花了千块钱买了个素净,要不然的话这事还早着呢,根本就没个完。” “哎,对了,那顾世强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桂卿突然想起来先前忽略了的问题,于是连忙问道。 “你想想,那个情况下还能怎么死?”春英面带十

分鄙夷和不屑的神色非常骄傲和高兴地说道,“反正不是因为心脏病就是因为脑溢血呗。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有别的原因,只要顾世强家里的人不提出来,别人谁敢问这个事啊?” “嗯,是那么回事。”桂卿点着头嘟囔道。 “再说了,”春英拿出讲故事的劲头来又道,“这个小二娘们就是量仗着他们家不敢去报警,也不敢去验尸,所以才敢狮子大张口的。怎么说呢,她算是号透了顾世强家里人的脉了,知道他们绝对不敢朝外边声张这个事,因为他们根本就丢不起那个人!噢,一个大劳动力,大夏天半夜里,就那么直挺挺地死在邻居一个老娘们家的堂屋了,这个事传出去能有什么好听的话?最后不还是那么回事吗?” “还有最关键的一条,她说嘛都要死在人家堂屋里,这招厉害,神鬼也挡不住她呀!”道武接着补充道,好像有多能似的,其实他就是个标准的事后诸葛亮而自己又不知道。 说到这里,桂卿一家人都纷纷感叹,庆幸刚才的一幕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要不然真是麻烦大了,坏事能坏到什么程度,神仙有时候也预测不准,更别说他们一家子凡夫俗子了。 “哎,难道是俺达和俺娘都忙晕头了,”桂卿不禁心说,想起来也是一阵阵的后怕,“竟然忘了二娘们是个什么人?特别是俺达,他怎么想起来去买她的猪肉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随后,春英果然就埋怨起丈夫来,说他千不该万不该去买二娘们的猪肉。道武则辩解说当时他是看着大伙都买,所以他才去随着别人的价买的,谁能想到她这个熊娘们会睁着两眼说瞎话,明目张胆地玩这么一出戏。他没料到这青天白日的,竟然真能闹出鬼来,而且还是恶鬼。 “你别忘了,说到底咱不是没让她大伯哥田麻子来干活嘛!”春英又一次冷冷地强调道,仿佛要把这事实上已经确定无疑的原因证明给旁边不相干的人听。 “噢,怨不得这个万人揍的来找茬!”道武随口骂道。 “俺达,你光骂有什么用?”桂卿跟着说道。 “咱以后得记住这个教训,千万要离这样的人远点才行!”他又提醒了一下,同时心里咯噔一下子,又想起一件事来,于是赶口又道,“还有,咱得赶紧上后边去,别让那些坏种再给咱捣的蛋,我说的是盖房子那边,必须得防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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