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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春梦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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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神婆邂逅白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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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难言的苦热中又哼哧哼哧地溜走了两天,好在小山村的夜晚还是比较凉爽的,也不至于让人感觉十分难捱,因为这里既接近地狱又接近天堂,有着别处怎么也比不了的独特小气候。桂卿身上所谓的病也略微见轻了些,只是父母对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他还是没长大的孩子。背地里,春英和道武在商量了无数次之后,老两口一致认为:孩子的病是心病,这病根主要还在于毕业了之后没能及时地找到工作,硬是给愁得。这分析也很对路,好似打靶一般,虽没中十环,也中了个□□环,距离靶心已经很近了。他们到底是大人,吃过的盐比小孩吃过的米都多。 7月份,抱着有枣没枣暂且打一竿子的想法,桂卿参加了县里举办的一次考试,他瞄准了其中一个专业比较对口的岗位,并顺利进通过了笔试,只是面试眼下还没开始。他当然也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从本县电视台晚上播放的新闻中得知有这次考试的,不然的话他连边也摸不上,他很庆幸家里还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在离校之前,他尚未感觉到现实生活的紧迫性和严酷性,直到日之后他好像才真正从内心感受到,这次离校已然不同于往日放寒暑假那种短暂的离校了,他将永远地离开校园了,不再是一个学生了。而学生似乎可以伸手向家里乞讨,这也不算多丢人的事情,但是毕业之后再伸手问家里要饭吃,连他自己都会无脸耷腮的,无味得很。都说小小子不吃十年闲饭,而今他都已经老大了,自然是不想当一个吃闲饭的人。 这年月貌似已经没有所谓的毕业分配一说了,对此他也略知一二,没有什么过多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其实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像当年他小姑夫田福安一样被分到乡里工作,那样离家又近,本乡本土的也熟悉情况。这是他心中最理想的毕业出路,一直都是,从未改变。他并不羡慕和眼热大城市的生活,尽管他也在省会城市生活了四年,因为故土难离的朴素感情一直支配着他的内心。当然,在不怎么了解他的性格脾气的别人看来,这也许是很没出息的表现,不过他并不在乎。在电话和手机还远未普及的时代,毕业之后大学同学都散布在全省各地以及全国各地,彼此之间的联系几近于无,因此他毫无参考和模仿的对象,根本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过的,以及过得怎么样。他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了,他从小就生活着的小山村的极端封闭与孤独。 他曾经很荣耀地充满无限憧憬地跳出了这个生他养他的小山村,可是现在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又回到了原来的出发点。他几乎是白白浪费了四年大好的光阴,好像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得到,似乎还失去了很多宝贵的东西。他现在唯一能够改变命运的救命稻草,曾经他多少有些不以为然的这次考试,像个蛮不讲理的野人一样,如今不知何时竟然在他内心里擅自开起荒来了,而且又是翻地又是下种,大有把所有庄稼全都种在上面的趋势。他现在只恨心里的地盘太小,容不下那个野人许多的拓荒种植计划。杂草似乎也跟着凑热闹,见缝插针地疯长起来,搅得他日夜焦灼不已,寝食难安。他好多次咬紧牙关下定决心要把这份焦灼扫荡干净,可惜总是被反包围反清缴,一直突破不了那层可恶的障碍。万般无奈之下他同意了父母的建议,去走马岭南面小李庄那位声名远扬的神妈妈那里看一下,主要是看看工作方面的事情什么时候能落实,他不能坐家里等着天上掉工作。 一天之计在于晨,这看神妈妈的操作也要赶早才行,若是去迟了些,那神妈妈因为用功过多,定然会精力不济,肯定有碍与看不见摸不着的各种神秘角色的交流,解决问题的能力往往会由“主任医师”降为“副主任医师”或“主治医师”,甚至是“实习医师”。因此这天一早,他便跟着母亲,又踏上了所谓“寻仙访药”的无聊路程。他觉得,秦始皇当年也无非是这

样想的,想要身体好,最好能好上一万年。 这小李庄离北樱村并不远,就在走马岭南坡,和北樱村直线距离不到5里路。出了村子往西里把路,就是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往西是通往县城的,往北是通往北沟乡的,往南是通往棠邑乡的,南北向的路因此就叫北棠路。他们母子要往南走,过了走马岭再往东一点就是小李庄了。山路很不好走,路上不是三尖子八棱的石头就是硬得和狗屎橛子一样的干泥,他们怕骑自行车去再颠坏了车子,所以就走着去了,反正都已经习惯了。 那位颇有点名声的神妈妈年龄其实不大,肥乎呼的腰身和前胸,肉嘟嘟的两条腿,头发当然是没梳的,脸也没洗的,大大咧咧、邋里邋遢、衣冠不整的样子让人看着就腻歪,但她本人却以为那是他本事强大的象征和标志。她好像以前欧洲那些不拘小节且牛气冲天的科学家一样,给人的感觉似乎是越邋遢法力就越高强,因为高人从来都是另类的,不屑于和凡人为伍。据说她婚后连续生了三四个女孩,一直也没能要上男孩,这就更验证了她的本领不是浪得虚名,因为农村人都相信这种人越是生活不如意,其本领就越是神通广大,不可小觑。原来上帝一定要给人关上一扇门,才肯打开一扇窗,如果门窗都开的话,那倒是很让人不放心了。又因为农村人都明白,这看神妈妈和看医生一样,并非找年龄大的看就一定效果好,那些年龄大的往往因为吃惯了各种好处,早就滋生了骄横傲慢或贪得无厌等种种毛病,反而不如刚入行的小年轻小心谨慎和尽心尽力,又兼神秘法力和医学前沿科技大致一样,还是年轻人学得更好更精,所以这个神妈妈的生意最近几年非常兴隆火爆。桂卿母子二人今天来得还算早,从神妈妈那里“挂号”的顺序来看,他们排第四,是很靠前的名次,好像班里尖子生的位置。 第一名是一位长得很是不堪的农村妇女带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来看的。这年轻人一望而知就是一个特别难剃的头,既偏执又愚钝,肉头得要命,说憨不憨说傻不傻的,让人看着就烦,都不想再看他第二眼。这家伙在神妈妈卖力的过程中,不时地咕噜着诸如“我就不信这些俗套子,这些玩意都是骗人的;看了有什么熊用,还不是老一套;恁就是白糟蹋钱,吃饱撑的,硬喊我来上这个当,让我和恁一块丢人现眼”之类的话。他这话显然会惹那位尽职尽责的神妈妈不高兴,连带着惹得那些企图下界警醒世人的仙人也不爽了,于是那仙人便假借神妈妈的口,哼哼唧唧地训了年轻人一通,并说下了“谁不信这些,谁不敬这些,谁就等着吃亏吧”那样的硬话,硬得如同农村小卖部里被人遗忘了若干年的劣质糖块。这年轻人当然吃不下神妈妈随手扔给他的这般蹩脚没品的老糖块,反倒是觉得对方的言语越发证明了他的先见之明,在心里又把那蔑视和嘲笑的意思加深了一层。他以为,神妈妈这些拙劣无比的鬼把戏本身就是愚弄人的,靠吓唬世人来混饭吃的仙人压根就算不得什么正经仙人,又有什么可敬可信的?所以很快,他就和领他来的那个中年妇女,大约是他的母亲吧,拿着神妈妈草草开出来的土方子,拖着神妈妈狗撩热骚写就的一文不值的交待就走了,走时倒不忘奉上十元的香火钱。 第二名也是一农村妇女,她是带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大姑娘来看的。那姑娘齐耳短发,耳朵白嫩,头发很黑,整个人如同秋天刚从地里刨出来的鲜地瓜一样。她的脸呈现出均匀的浅红色,看起来很是干净朴实,惹人怜爱。一袭素雅别致的长裙被主人巧妙地缠在腿上,以防止春光外泄。她母亲说她睡眠不好,并强调是长期不好,而不是三天五天不好,也是看了很多地方想了很多法子,反正就是不见效果,所以才来请神妈妈帮帮忙。这姑娘仿佛接受了前边那个小伙子的教训,或者本身就厌烦那个家伙,所以一切表现竟和那个人完

全相反,对神妈妈极为虔诚和敬重。神妈妈似乎也知道投桃报李,便笑眯眯地安慰她说,只要诚心诚意地按照老仙师的指示去办,睡眠一定会自己跑回来的,并开玩笑说,只怕过几天她妈妈要抱怨不容易叫醒她了。那对母女自然也是如数奉上香火钱,然后就带着神妈妈开的土方子高兴地走了,只是不知道这高兴里面有几分是真心的,有几分是演戏给对方看的,通常老病号都知道怎么糊弄医生。 桂卿隐约听到,那土方子里面好像有朱砂什么的。 神妈妈开的土方子充分证明了她的话绝不是信口胡诌的,既然医生开得了处方,她自然也开得了仙方,最起码她要对得起大家给的香火钱,她不能为了短期利益砸了自己的饭碗子,必须得保证可持续发展。 排第三名的,是桂卿的高中同学白郡。 其实他一进堂屋就看见她了,自然她也是第一眼就发现了他,然后两个人就是一阵不请自来的互相产生的意外惊喜,都想不到竟然在这种偷偷摸摸地搞封建迷信和神神鬼鬼这一套的可笑地方遇到昔日的老同学,二人不禁又偷偷地互相取笑起来,搞得很是默契、愉悦。若是换个场合就不会有这种气氛和效果了,仿佛彼此身上原本藏着的不能见人的秘密瞬间都被透视了,都被拿出来放在万国博览会上展览了一般,自然是谁也不用再解释什么了。 有第一名那个伙计的言行做映衬和对比,桂卿陡然间增加了不少自信,这自信是面对美女同学必不可少的东西,比血液还要珍贵几分,且须臾不可离开身体,仿佛他就是靠着这玩意活着的,如同被一口仙气吊着。有一段时间,他的意识甚至脱出了身体,跑到旁边开始审视了他自己一周,确信他的衣着打扮和神情举止勉强和白郡相匹配,才又肯回到身体里履行自己的职责,这种情况于他而言是很少见的。 白郡肌肤丰盈,白皙鲜亮,正像四月里盛开的一朵白牡丹,多情妩媚,明光四射,长得颇像《泰坦尼克号》女主角露丝。都说一白遮百丑,而她并无丑可遮,这份稀有的白便有了可以肆意浪费和挥霍的资本,将她全身的皮肤浸了又浸,染了又染,外面涂了三遍,里面焗了五回,实在用不下的索性就从全身散发出来,谁离她近了就免费匀给谁一些,不分亲疏,一概大方,旁人断无拒绝和躲避的理由。因为被她那出众的美貌蒙蔽了双眼和心灵,所以桂卿虽然觉得她美得简直是无以复加了,但是却怎么也描述不出来对方身上那种让人惊艳的美到底是怎么个美法,在清晰地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真实感受方面,他已经到了黔驴技穷或者理屈词穷的可笑地步了,简直和个傻子差不多了。 她的头发黑亮而浓密,微卷着垂到肩头。据说,头发好就代表着肾功能好。看到她一头瀑布般的秀发,他不禁想起家里那些一窝能繁殖好多小兔的良种长毛兔来,似乎也颇能证明这一点。他觉得她的肾必是健康无比的,所以才能滋养得出来那样一头秀发。 让人意外的是,她的肾似乎并不好。 她的母亲告诉神妈妈,她最近老是失眠,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而且耳鸣二十四小时持续不断,左耳朵响得轻点,右耳朵响得厉害,这段时间以来大有加重的趋势。除此之外,这位颇显漂亮优雅、高贵富态的城里阿姨居然还想让神妈妈帮忙看一下女儿的婚姻大事究竟如何发展,到底道什么时候才能“尘埃落定”,以便了却她的一片心事,好像她那如花似玉、聪明过人的女儿嫁不出去似的。 她母亲和神妈妈之间的这些谈话,桂卿是听得愕然不已,想这所谓的尘埃落定首先须得有尘埃才行,听她母亲的意思,尘埃看来是不用担心的,担心的只是尘埃落与不落以及何时落下的问题。想到此处,他不禁有些微微的醋意

涌上心头,当然也有些嫉妒的成分在里面。他不敢奢望得到的东西,潜意识里自然也不希望随意让别人得到,这事想起来就叫他感觉不舒服。忽然间他又扪心自问,他有必要去吃这份莫名其妙且隔着好几光年远的鲜醋吗?究竟实他张桂卿算哪根葱啊?谁又会拿他去蘸酱吃啊?他真是闲得出奇或者替古人担忧啊。他刚刚从第一名“状元郎”那里悄悄地窃来的一点点自信,又像慢慢泄气的轮胎一样,很自然地瘪了下去,可惜那个雾雾症症的“状元郎”已经走远了,不能领回他的东西了。他此时倒佩服起那个伙计的绝佳勇气了,至少人家敢在外人面前直抒胸臆,有什么就说什么,他却从未敢说过他对白郡的那种异样的痒痒的感觉,无论在谁跟前,甚至包括他自己,有时候他简直就是一只习惯于逃避现实的大鸵鸟。 “到医院看过吗?”神妈妈装模作样地问,好像她就是省城大医院里的专家,挂个号都是50元起步,一般人还挂不到。 “看了看了,吃了些西药,根本就没什么效果,耳朵还是不停地响;看了一位很有名的老中医,说我是肝旺肾虚……”白郡抢着回答完,然后“噗嗤”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和两个浅浅的酒窝,在桂卿看来真是笑靥生辉,迷死个人了。 她这个样子,叫他怎么不喜欢呢? 他随即也跟着“嘿嘿”一笑,如同和她对对子一样。 他以前总是想当然地认为,正如胡须和喉结这两种物件一样,从来肾虚都是男人的专利,什么时候女人也可以肾虚了?而且像白郡这么年轻活泼、阳光大方的美女,她怎么会肾虚呢?他记得有个笑话是这样说的,男人若是纵欲会导致肾虚,女人若是纵欲也会导致男人肾虚,可见女人会肾虚这件事确实有点不靠谱,简直让人啼笑皆非。不过他并不打算就此认为女人肾虚就一定不靠谱,好像眼前有很多极端的中医爱好者要出来教训他一样,他不想惹是生非。老中医不愧是老中医,倘若没有几分豪迈不羁的诗人气质,看来断然是学不会也学不好中医的。由此也可以大胆地推算,想象力不瑰丽奇特、超凡脱俗的普通人,即使勉强学了中医,也绝不会成为举世公认的名中医的。大约名中医都需要两样东西来支撑起其庞大的架子,一个是慢慢熬老的年龄,这就好比是药材,一个是着意培养的风骨,这就好比是药引子,若是缺了这两样,是断然治不好那些稀奇古怪的疑难杂症病的。从某种方面来说,一个老中医更像一个老艺术家,越有老味越讨人喜欢。 秉承“李宁,一切皆有可能”这句广告语的精髓,遵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伺神敬鬼的原则,践行“能吃锅头(过头)饭不说锅头(过头)话”的农村老规矩,他还是不敢在外人面前肆意看低中医,他没有那个胆子和本事。想来男人女人既然都是人,应该是既有共性也有区别,肾虚之说定然有一番大道理来支持,不然老中医也不会那样说了,所以他在微微笑过之后便不再笑了,且看那神妈妈如何处置白郡同学的肾虚之症。 那神妈妈果然身手不凡且与众不同,似乎与能轻松地得出“肾虚”结论的老中医神交已久且颇得其独门真传,她开出的药方居然是:每顿用两个大黑蠽蟟,配上不多不少十根当季的麦秸杆,文火煎水服下,每日三顿,连服十天,再看效果。她连文火这等词语都懂,果然是个难得的俗世奇人,要不然肥肥的“妈妈”前面怎么好意思加了个油腻的“神”字呢? 桂卿有理由猜想,这蠽蟟天生能鸣,且叫声无比躁人,又不知疲倦日夜能响,定是那起主导作用的君药,大约取其以毒攻毒的意思;这当季的麦秸秆自然就是那臣药了,轻韧直通,无毒无害,取其以形补形的意思。常言道,偏方能治大病,她这方子虽然简陋粗暴、过于直白,也许白郡用

了此方从此就耳根清净了也未可知。高手往往都在民间,不能轻易否定这种自然涌现出来的奇葩乡土人才。 关于婚姻的问题,神妈妈说年内就会有动静,明年差不多就会定下来,而且还是很好的一桩姻缘,到时候肯定会让别人都眼热的。对于这些应景、敷衍的鬼话,白郡的表情明明白白地显示,人家说与不说,她听与不听,原本也都是无所鸟谓的事情,准又如何,不准又如何?说到底还不是靠着神妈妈那一张破嘴随便说说吗?她一幅“说归说,听归听,老鼠不听猫经念”的超然姿态,看得桂卿不禁在心里突突地发笑,同时又觉得真是“于我心有戚戚焉”。 作为必不可少的礼尚往来,桂卿母子观摩完白郡的“诊疗”过程,就该轮到白郡母女瞻礼他们问神的情况了。当然,一位标准的农村母亲,和一位早年农转非,但直到现在仍带着强烈城乡结合部气质特征的母亲,彼此之间很快就热乎起来了,尽管不是真正的热乎,插空交流着抚养孩子的心得体会,说上几句门面上的话。桂卿十分欣慰地觉得,此刻母亲的所有表现倒还不至于给他丢人,特别是有白郡在场的情况下,他显然非常在乎她的感受和看法。 神妈妈照例又是先焚香后问姓名,还是老一套,于她而言这都是轻车熟路的事了,做起来自然游刃有余,程咬金再厉害也就三板斧吧。 桂卿连忙很懂事地在大桌子前面那个脏兮兮的红莲花垫子上跪下,接着就磕了三个看起来很虔诚的头。随后春英也跟着磕了三个头,而且比儿子还要虔诚好几倍,隔着垫子都能碰得地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并提前把香火钱塞在神妈妈那胖得有点离谱的香炉下了。神妈妈充满眼屎的眼睛并未瞥一眼这些动作,仿佛她根本用不着拿脸上的肉眼看,就能知晓别人的一切举动,甚至包括内心的各种隐秘活动。神妈妈为了救苦救难,为了解人疾病和痛苦,忙得连脸都没来得及洗,也许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似乎比一切先进工作者和劳动模范都爱岗敬业,五一劳动奖章不发给她都有点可惜了。 桂卿历来都崇尚求人不如求己,一切尽量靠自己,又兼在学校领教过“内部矛盾(即内因)是事物自身运动的源泉和动力,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原因”的唯物辩证法,所以他认为就算神妈妈说得再好听,再有蛊惑性,对他也没什么本质性的帮助,就算她说得再坏,再没有道理,对他也没什么深刻的影响。他始终坚信,既然他本身就拥有一颗强大无比的内心,哪里就需要这种虚妄的不切实际的外界援助呢?从内心来讲,他还是非常排斥和抗拒这种治疗办法的。于是在整个求神问诊的过程中,他一心都没有什么要问的,想求的,对于母亲向神妈妈发出的请求,他也只是非常温顺地表达了一种礼貌性的善解人意的附和而已,也是无可无不可的意思,仿佛那都是亚非拉人民的内部事情,离他这位东方的中国人很远很远。况且,他也不能在白郡母女面前输了男子汉大丈夫的英雄气概,搞得他好像真有什么事一样,他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事呢? 他的那一把香烧得果然好,不黑、不断、不歪,香灰白净,香头旺盛,粗看起来就像一朵盛开的金黄色的火焰莲花,连神妈妈也不断地开口赞赏,说这是今天她烧出来最好的香。能烧得出不寻常的好香,就如同大考考出了骄人的好成绩一样,自然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神妈妈连神都不请了,直接就代她家仙师说:“你这孩子聪明正直,稳重厚道,天生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工作上的事情你不要过于担心,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条条大路都是光明大道。只是为人处事上还要多留意,有句话叫宁可得罪君子,千万不要得罪小人,你可要记住了。今后参加了工作,贵人呢也是不缺的,小人呢也是常有的。在关键时刻贵人一定会主动帮助你的,而且人家还不求你的任何

回报,小人呢也一定会诋毁或者糟蹋你的,当然也不问什么缘由,他们也是天生这样。人嘛,什么样的都有,这个事一定要看开才行……” “俺家仙师也说了,”神妈妈真是多嘴多舌,又额外奉送了几句在桂卿看来纯粹是多余的话,“你这孩子是个童子身,原是泰山老奶奶身边的小丫环,当年偷了件男孩子的衣服投了下界,所以说才变成男孩子的。最近一阵子,你以前的同伴来找你玩,拉着你的手就是不丢,所以你才迷迷糊糊、晕晕荡荡的,就和喝醉了酒一样。现在幸亏你们来找我看了,不然后边的麻烦可能就大了,还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呢。不过呢,总起来看这孩子的命硬,现在又是运气正旺,眼下倒是没什么大碍。你们这个情况最后反正是得换童子,这回先换了,等这孩子以后结婚的时候你们再来我这里一趟,然后就可以彻底了结这事了,从此以后一切就都顺利了,再也没什么大灾大难了。” 对于所谓换童子一事,桂卿原本是无可无不可的,来之前他也猜到了,无非就是那老一套罢了,还能有什么新鲜的?春英倒是觉得既来之则信之,否则就是白跑一趟了,于是她就让神妈妈开了单子,以便回家准备采买换童子所需的物品,说起来无非就是些蜡烛、红绳、红纸、朱砂、鲜果、鸡鱼、铜钱之类的东西,外带着再扎个纸人替身。至于治病的方子,这回却是不需要的,因为神妈妈说桂卿的精神看起来很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暂时不需要开方子。 他自己知道,这叫人逢美女精神爽。 在神妈妈聚精会神地给别人下神的间期,他和白郡断断续续地聊了不少彼此都很感兴趣的事情。因为对眼前人感兴趣,所以对眼前人说的事情才感兴趣。现在他知道了,她前年毕业之后直接就进入县司法局工作了。他和她是高一同学,高二文理分科之后她理所当然地进了文科班,他则生生涩涩、懵懵懂懂地进了理科班。后来她考上了江津大学法律专业的专科,而他自认为高考成绩不理想,就又复读了一年。他本希望复读后成绩能有所提高的,因为毕竟已经有了些许参战经验,结果那个烂成绩比头一年竟然还下降了一些,无奈之下他就凑合着读了同州大学土木工程学院的水利专业。大学期间两人倒也赶时髦一样通过几封百无聊赖、无事生非的信,关系算是不咸不淡、不冷不热,比知心朋友远些,比普通同学近些而已。那个时候,和大学之前的同学之间不互相写几封信,简直不能算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你还记得《少年维特之烦恼》那本书吗?”她忽然兴奋地问他,让他不禁有些喜出望外,“就是我推荐给你看的。” “记得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他激动地回应说,脸色都随着变滋润了,因为突然间被戳到了隐藏很深的兴奋点,过往的一切美好似乎都坐着飞机回来了,“我们好像在信里边还讨论过男女主角维特和绿蒂的性格,还有他们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问题呢。不过遗憾的是,我记不清楚当时我都对你表达了些什么意思,现在想想我当时说的话应该很可笑,也很幼稚吧……” 根据心理学的某些研究成果来推断,他应该是说过幼稚的话,所以才会担心自己以前是否幼稚。大脑经过一轮电光火石般的运转,他能够想起的最可能的幼稚的话大概是:他感觉他像少年维特,她像绿蒂,或者干脆就是他希望她是绿蒂,他是维特。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一点,并自信这种想法顶多曾经是他内心的隐秘意思,他绝无可能那么直白地把这层意思写在信中。他觉得自己也许幼稚,但还不至于愚蠢,幼稚和愚蠢是性质不同的两码事。直到想到这里他方才释然,重又找到刚才丢掉的美好感觉,犹如一个误以为自己没穿衣服的人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原来还套着个卡通小内裤一样。

“哎,那些信,你没留着吧?”他试探着问她,既希望她把那些信都销毁了,免得留下那些可能是很矫情的让人感觉很难堪的东西,又隐约地期盼着她能把信都保留着,如此那将是他永远的荣幸。 他猜测不出真实的结果,因而变得更加好奇。 “你放心吧,你的信我当然会珍藏起来了,”她调皮地笑了,上下扇动了几回黝黑上翘的睫毛,嬉闹着回应道,如同被钉在树枝上的蝴蝶挣扎着想要尽快逃走一般,“不过呢,我最终还是会销毁它们的,因为再珍贵的东西也不可能永远留着,无论你有多么不舍得。况且,这种东西留给不相干的人看又有什么意思呢?恐怕是只能是白白地增加不必要的烦恼和误会罢了,你说呢?” “有道理。”他赞许道。 “不过有一点你不用担心,”她接着道,“这其中最精华的部分我都会记在我心里的,永远也不会忘记,即使你自己都忘记了。” 接着,她用柔若无骨、白嫩细滑的右手抚摸了一下自己鼓鼓蓬蓬的左胸,以此来表示她的心里装的都是信里最精彩的内容,因为那些东西被她整理压缩了,所以才不曾从里边溢出来。她信心满满的样子,仿佛随时可以背出其中的某些段落。 他自然相信她的话。 “我真是很感动,能被你记起,或许还是经常性的。”他认真地说道,眼睛本来是想看着她的,尤其是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可惜最后还是没敢仔细地看,就像从前的新娘子一样害羞。他这样其实是完全没必要的,因为她都没怎么多想,她是比他更坦荡的,她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城里人,不像原生的农村人那么扭扭捏捏的。 “我们大约是历史上最后一批真正有写信的需求,”她淡然一笑,平静而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并且也曾经正儿八经地彼此之间写过信的人了。随着固定电话和手机的逐渐普及,还有电脑和网络的不断发展,包括现在大家都在用的□□等,以后恐怕没有谁会再写纸质的信了。唉,时代的变化真是太快了,简直是令人目不暇接,真有些赶不上的意思。” 他在认真地听她的话,但是却对她最后的那句感慨不以为然,因为时代在他这里变化得并不快,他没有她说的那种真切感受,他的时空是变异的,也是扭曲的,更是不连续的。其实,他脑子里想的更多的还是她先前说过的话。他觉得,被某个人记住他曾经写下的话,显然是一件十分愉快且会让他上瘾的事情,因为一个人的真正死亡是从最后一个还记得他的人的死亡为标志的。那些动辄喜欢出版自己言论集的政客们就能很轻松地证实这一点,尽管多数时候除了他们自己之外,谁也没拿那些所谓的作品当回事。以为自己的言论会永垂不朽,继而自己也会跟着永垂不朽的人,和从前那些爱舞文弄墨、附庸风雅的恶俗透顶的人一样,比八十岁老妈妈额头上的皱纹还要多,而且他们写的东西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根本就没多少人真正喜欢看,自然是灰飞烟灭得更快了。天底下自以为是的人真是太多了,应该比地上的蚂蚁还要多。 “高中的时候,”他面带一丝罕见而又珍贵的羞涩笑容回道,仿佛这借书的事情就发生在不远的昨天,所以他提起这事来应该是很自然的,一点也不突兀,“我还借过恁家不少的《小说月报》呢,好像有几期我还给弄丢了,一直没能还给你,很不好意思啊。” “当时你还说什么书非借不能读也,”她呵呵笑道,突然间变得无比大方起来,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听着文绉绉的,让我很有些别扭感和距离感,你当时硬要给借书找个理由,好像不编个幌子给我听,我就不借给你书一样,你说我会那么小气吗?” 他以为,也许每个年轻的人都

曾向异性借过书,或者至少是这样想过,这大概是所有人在青春时期都躲不过的必修课之一,就算是没借过小说的人,总借过课本或者作业。如此想来,他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借书既然是如此的平常自然,平常自然到能够光明正大地去做的地步,当然也就方便掩盖携裹在借书还书过程中的倾慕、暗恋等或五彩斑斓或灰暗迷蒙的清浊难分的那份感情了。 作为一个拥有“高四”经历的人来说,他要找出点自信来以便在美女同学面前谈笑风生、潇洒大方,也并不是太容易。不过聊以自解的是,他读的是本科,而她读的是专科,这勉强能算是一点点优势,他姑且先拿了来撑撑自己的内心,以防止其迅速地坍塌下去,因为她身上有一层非常实际的光,全面压迫了他的心。 “我前几天在北关那栋古老建筑物里,”接着,他冷不丁地转移话题道,就像从前他有时在她跟前所多次表现的那样,为此她曾经批评过他几次,他当然也没怎么在意过,“见到了王文兮,就是我们高一时那个很漂亮的语文老师。她现在是不是,嗯,那个了?因为那天我看她正在那里打扫卫生,好像一个义工,你说没事谁跑那里去呀?当时吧,我也没好意思和她打招呼,因为我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你看见她了?”她瞪着眼睛直接问,“你去那里干嘛?” “对,我看见她了,”他老实地回答,觉得这样更显得尊敬她,他必须得尊敬她,因为他已经能够确信他特别地在意她,“她看起来比以前瘦多了,身上好像都没什么肉了。那次,我和俺娘一起去的,我其实也没什么大病,顶多就是有点发癔症吧,俺娘非要让我去看看,说那个老头很厉害的,远近有名,出手不凡……” “哦,你可能还不知道,她确实那个了,”她有些郁闷和惋惜地解释道,她显然比他知道得多,但是却并不喜欢谈论这些事,“据说她结婚之后生了个女孩,孩子的脑子好像有点问题,可能是脑瘫吧,基本上算是个废人,生活都不大能自理那种,把她都给愁坏了,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再加上她和她对象可能也不大合得来,两口子经常闹矛盾吵架什么的,反正这事那事的,最后她就走到现如今这一步了。人呀,都是有事了,遇见过不去的坎了,才想起来这个那个的,要是平时过得好好的,你说谁弄这些事呀?” 他听后不禁叹息起来,曾经热情如火、青春靓丽而又不失天真烂漫气息的王文兮,竟然会遭遇人生如此大的不幸,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不胜唏嘘。那个可怜的小女孩是她的亲骨肉,以她的性情她当然是不会放弃的,可是脑瘫这种要命的病何年何月是个头啊?小时候还好说,大人照顾着养大就是,可是等孩子长大了怎么办?等父母都老了,谁又去照顾孩子的后半生呢?有些事真是不能细想的。 想到此处,一种忧伤、悲凄、无奈的情绪在他心里油然而生,这种痛苦的情绪似乎也传染给了她,也令她跟着眉头不展、闷闷不乐了,一扫她先前的轻快活泼之态。 虽不同病却依然相怜的人。 王文兮的现实处境是一道天大的难题,他和她自然是解决不了的,所以他们也没法再继续谈论下去了,仿佛再说下去就是对王文兮的大不敬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好大一会,又从心里涌起了一阵更为复杂难受的情绪,并任其泛滥流淌而无能为力。 “要不要我给你找一些蠽蟟?”他忽然想到了神妈妈给她开的土药方,于是对她说,“你可能不好弄。” “不用了,谢谢,”她有些见外地说,情绪似乎好了一些,“要是药店买不到的话,我再找你帮忙吧。” “好吧,随便你了。”他稍微尴尬地笑道。 <

/; “不过,你觉得我会真服用这个药方吗?”她又问。 “你肯定会的,”他自信地笑道,真有些太自以为是了,可能是因为今天的情绪太好了,“这个耳鸣就和近视眼一样,外人看着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不疼不痒的,可就是不好治,就是神仙也没什么好法。所以我觉得管用不管用的,你肯定会试一试的,所谓有病乱求医嘛。当然了,我非常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 拾起了刚才丢在一旁的自信吹吹灰尘,他又显示了他必须强于女生的广博知识面,这种建立在连猜带蒙基础上的医疗建议,使他看起来像新鲜出炉的医学院毕业生,自我抬举起来的信心膨胀得他似乎马上就可以取得坐诊行医的资格了,哪怕是游医也行。 “希望你的希望尽快变成现实!”她笑道。 “咱高中同学当中,你经常给谁联系?”他又问,有些八卦和俗气,也显得过于天真了,让她感觉有些可笑,“我刚毕业回来,还没和本地的同学接上火呢。” “你知道李晓樱吧?”她仔细地想了想,努力地揣摩着他的真实意思,然后又甜甜地回道,“就是咱高一的同学,高二高三我和她一个班,我们倒是经常保持联系,有时还在一起玩。有空一起见见她,回头我负责联系吧,怎么样?” “那行,毕业之后我还没怎么见过她呢,”他随便说了句,表情有些不自然,然后又问,“她现在干什么呀?” “跟他哥哥嫂子开公司,”她愉快地答道,显然很乐意这样做,“主要是给机关单位提供办公用品什么的,她算是在那里帮忙的吧,平时也不是太忙。” 稍后,她把自己的办公电话和手机号都告诉了他。 而当时他家里既没有固定电话,他也没有手机,只有一台临近毕业时才咬着牙跺着脚硬省钱买的数字传呼机,因此他只能把传呼号告诉了她,而且传呼号码归属地还是省城北埠市。 这让他感觉有些窘迫,很没出息的样子。 大学最后一学期,学校统计每个毕业生的联系方式,好方便帮助大家推荐工作,他才狠下心花元钱买了这个家伙,而这玩意从买那天起就没怎么响过。传呼机这么奢侈而不实用的烂玩意,如果不是听信了学校放出来的那番话,且在心中存了巨大的期待,谁舍得买它啊?对自己那个在经济上已经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岌岌可危的家庭来说,买这玩意简直就是犯罪,且是罪不容赦的可恶行径。 他的心是不安的,一直如此,除非他死了。可他偏偏现在离死还很远,这遥不可及的一段距离,想想就让他发愁。他年纪虽不大,不该想的事情却想得不少,空有点少年老成的味道。 因为确信他能够理解她而不至于恼怒,所以在留完联系方式之后,她装模作样地板起脸来说他:“张先生,您可是落伍了啊,没有手机不方便联系哦,连谈对象都不方便的,呵呵。” “我现在最要紧的不是配什么手机,”他当然是陪着笑脸跟她开玩笑道,“而是先找到目标,没有目标就配手机,那叫不见兔子就撒鹰,也显得忒噱了吧?我可没那么傻,预先投资一笔钱放那里。” “你看看我这个人,心里也太没数了,”她又故意作恍然大悟状,轻松地朝他笑道,心中的鱼儿早就活蹦乱跳多时了,“也许你早就有女朋友了也未可知,既然兔子已经到手了,那当然是用不着再放鹰了啊,怪浪费的。” “有女朋友?”他哪里肯放过她,连忙追问道,“是你给我介绍的吗?我倒是想有唻,可惜没有那眼光好的女生肯垂青于我呀。” “嗨,我还以为你大义凛然不想这事呢,

”她又调皮地接道,恰似兄妹一般,“既然你想,那你就找一个呗,反正闲着也是浪费。我看你就是个优质的潜力股,说起来很有希望的,哈哈。” “大丈夫何患无妻,”他彻底被她逗开心了,于是爽朗地言道,“等洒家有了空闲,定然去给你寻一位才貌双全的好嫂子。” “哎呀,怎么是给我寻一位才貌双全的好嫂子啊?”她抬起粉拳作势要打他,又因顾及双方母亲就在不远的旁边,不能太放肆,就又放下拳头戏谑道,“好像我离开嫂子就不能活了一样,我又不是你的亲妹妹,我着什么急啊?再说了,你就知道你比我大啊?真是的,我告诉过你本小姐的芳龄了吗?好像从来没有吧?” 这一问倒是真问住了他,仔细想来他确实没和她比较过年龄大小,只是想当然地认为男的就应该比女的大,正如男的就应该比女的高,挣的钱就应该比女的多一样,仿佛这些事都是数学中的公理一般,是从来都不需要证明的。当然,问女生年龄肯定是不礼貌的行为,虽然同学之间担待事,但他还是觉得应该保留一点好,话不可说尽,疑不可过释了。不过他却相信,这一定是她的诈问,倘若她真的年龄偏大,定然不是这种问法,女的怎么能比男的大呢?想来就有些古怪。 “白小姐,”他于是有些做作地笑道,也不知哪来的精神,“我敢打赌,我比你大,要不要看身份证和户口本?算了,别说这事了,喊你姐会把你喊老的。我这么显老,而你又那么显年轻,我要再喊你姐,你这亏就吃大了。还是你喊我哥比较顺当,是不是?” “是,我的哥唻,都是你的理,行了吧。”她嗔道。 似乎很快,他们两人在热烈欢快的气氛中就结束了双边会谈,也切实地增进了睦邻友好关系,为今后的深入交往打下了坚实的思想基础,如果他们在今后继续交往下去的话,而这又是他不敢奢望但却十分盼望的事情,好像对于这种事他天然地想得比她多。 离开神妈妈家,和白郡母女分手后,春英有意无意地说道:“你的那个同学,原来她姨就是咱庄上陈向辉的媳妇何翠。” “噢,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啊,”桂卿吃惊地回应道,他不知道为什么白郡刚才没提到这一点,“我光知道她老家是白窝村的。” 春英嘴里提到的这个陈向辉是北樱村的支书,其人在家里排行老三,人称陈老三,在北沟乡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陈向辉的老婆何翠长得一直都很有风韵,在桂卿的印象里她好像永远都不瘦不胖、不高不矮、不丑不俊、不黑不白的,既没有什么大缺点,也没什么大优点,既没有什么脾气,也没有什么性格,就像一杯不凉不热的温开水一样,平静而又乏味,沉默而无聊。山区农村几十年的生活把这位基层小干部的夫人打造得不土不洋、不伦不类的,一如她的姐姐何田,也就是白郡的母亲,尽管何田看起来好像要洋气一些,但那也只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她们姐俩其实在骨子里都是一样的,这个是确定没跑的了。 陈向辉他大哥叫陈向光,是典型的农村老实人一个,老实得几乎不值一提。而他二哥叫陈向明,也就是陈老二,若提起来那可是十里八乡都赫赫有名的,就是小李庄东边永华陶瓷厂的厂长。永华陶瓷厂是青云县规模很大的一个乡镇企业,多少年来都牛得很。 这陈姓是北樱村的第二大姓,历来以经商、做买卖、办厂子出名,族中子弟多不喜好读书,也从来没出过像样的大学生。而作为第一大姓的张姓家族,大约是老祖宗把“耕读”的基因遗传得太深厚了,所以族中子弟多爱读书,且学业优异的不在少数,出了不少大学生,甚至还有几个上的是令人羡慕的名牌大学。 又据说上帝在开门的

时候从来都不喜欢开窗,所以张姓家族的人虽然书读得好,但是却都不大会挣钱,普遍缺乏经济头脑,他们除了种地就是打工,别的基本上不会玩。因为离家近的原因,大家主要是到永华陶瓷厂打工,或者是到落凤山北坡白马村西边的白马水泥厂打工。历史上,张姓的村民多分在一队二队,陈姓的村民多分在三队,从生产队那个时候起两姓人的作风和品性就大不相同。张姓人羡慕陈姓人精明、眼皮子灵活、会赚钱,陈姓人羡慕张姓人眼光长远、勤俭持家、擅于培养孩子。当然,这些表面的羡慕当中无疑添加了许多嫉妒和幽怨的成分,就好比任何酒类中都少不了酒精一样,少了就没味道,生活也会变得不真切,变得索然无味。 闲话说罢,出了神妈妈那神光笼罩、祥云缭绕的府上,桂卿的病就算是彻底好了,如同被法力无比的老和尚开光了或者被神通广大的老道士敲了三下后脑勺一般。他对母亲说,想去找初中同学李忠良玩会,下午再回家去,让母亲先回家。母亲料他也无大事,遂答应了,仅仅嘱咐他别回家太晚,就自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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