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巷实在难受，吐了几口什么也没吐出来，倒是鼻尖是红的，眼尾也泛上泪花。看着可怜兮兮的，又手足无措地坐在原地。 “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大人……” 他扯着方潜的袖子，哭音都快出来了。怎么会这么失礼，给大人丢人，怎么办啊。 方潜拿着手帕给他嘴上清理着擦干净，安抚道：“无事，先喝点水。” 苏云商没有怎么说，连面色都没变吩咐人进来清理了，才看向对面的男人：“柳、柳公子不要不自在，你怀了身子，也是人之常情。也怪本殿，没有给你准备些清淡的吃食，若有下次必然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这一番说的柳巷更不自在，磕磕巴巴地说：“不怪殿下，是我自己。” 他低头垂眼，泪珠都挂在睫毛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相貌，桌下的手掐着大腿，努力憋着想不哭。 方潜的袖口伸过来轻轻拭去，她的声音在耳侧徘徊： “不是大事，莫要大喜大悲，会伤到孩子。先吃点东西，这是清淡的绿豆汤，清凉解暑，喝了你会好得多。” 苏云商眼神确是动了动，看着方潜给那人面前又盛了半碗绿豆汤，像是见鬼了一样。 “想不到你喜欢上人后竟会是这幅模样，还真和你之前不大一样。这种小美人还是要好好保护，要是折了损了我怕你就再寻不到了。” 多事之秋，还是要万分小心。因着之前方潜给他说过若是她带着柳巷来就不要商议正事，怕他在孕中过于担心损伤身体，他愣是一句没提。 他能看出来方潜这是真动心了，又是寻医调养又是贴身照顾的，还养着别人的孩子。他认识的方潜果真与众不同，确实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我知道，就不用殿下过多操心了。” 方潜歪头看着乖乖喝汤的人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 她会护好的。 “是啊，你总是金屋藏娇，来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人。” 苏云商叹气调笑，想让柳巷误会，故意作出拈酸吃醋的调子。 “以前分明说我最乖的，还说什么小孩儿。” 柳巷拿汤匙的手顿了顿，心下越发发慌，眼睛跳个不停，却还是盯着那碗，一次头都不肯抬。 “苏云商，你别太放肆。”方潜还不知道他有什么企图，分明是在报仇。 “放肆又怎样，你还不是要纵着我。”苏云商越说越来劲，偏生语调平和，透着理所当然的态度。 “……”滚，马上。 一直以来，哪次不是方潜占上风，这下也该反过来了，他可不想放过这种好机会。 不过看到柳巷那个状态也不敢多加挑衅，玩笑归玩笑，当真了可不好。 “柳公子，方才都是玩笑，你莫要当真了，我与方潜坦坦荡荡，你可不要吃醋才是。” “没有的，殿下放心。” “那就好。”苏云商看了方潜一眼，好像方潜喜欢的人也不怎么喜欢她吧，若是喜欢怎么样都会计较的，他也不由有些担心。 希望这次激一激能有点用。 “吃饱了吗，不舒服我们就早点回去，要是不想见到四皇子我们也是可以不见的。” 方潜却是半点不领情，就差没直接说他碍眼了。 “……也不必吧。”他发现方潜喜欢人后变了，以前至少不会在明
面上怼他。 “没有的。”男子的声音弱弱地传来，带了无措，“殿下并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我也没有不想见殿下，大人不必担心。” 殿下与大人看起来这么亲密，想来是自己太过碍眼。不针对他他就很感激了，怎么还会有意见。 苏云商才是她的人，而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只不过是看他可怜罢了。 想着心下不由生出不安，还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艳羡。 苏云商也只是对方潜的人好奇，也没有什么坏心思，现在看过人心里不免有些赞同，此人确实漂亮，又惹人可怜。 只是说起来梅寄雪还要更甚几分，方潜怎么没有喜欢上，他不得解，只归根于缘分。 就像他自始至终也不知道方潜为什么会救他那样。 “既然你这么喜欢可得好好看着。”在他们要离开时，苏云商拉住人说了这样一句，“有身孕的人更加脆弱，免不得要胡思乱想，你多哄哄，时常陪着会好一些。” “我自然会。”方潜也很赞同地点头，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就在方潜就要转身时他还是问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你真的要把他腹中的孩子当亲生孩子对待啊？”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没有任何女子能不介意自己的男人被人睡过，还怀着别人的孩子，接手过来岂不是冤大头吗。 他站在男子的角度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只会心疼甚至于同情这样一个人，过得困苦，又遇不到良人，整日挣扎在痛苦里。 他是在为柳巷问，也是为自己问。 “那不然呢，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很快，方潜的话打断了他继续想法，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她说：“你忘了，我第一面就和你说过，我和她们不一样。只要是归为我的人，再怎么也不能委屈。” “柳巷是去喜欢的人，不过他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他。所有他遭受的都是不该的，不是他想的。” “这一点，你是最清楚的。” 方潜看得很透，苏云商有些结在心里要解，只能慢慢来。也不多做停留，说了两句就带着柳巷回去了。 苏云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里居然有些发酸，但很快调整过来，又投入了事务处理中。 — 从殿里用完膳回来，柳巷就不怎么说话，问他是不是没吃饱，他只说胃里不舒服，吃不下。 快四个月了，难免会出现一些呕吐，食欲不振的情况，方潜嘱咐他好好休息，她先出去一趟。 “对了，等会我回来就把东西收拾去另一间厢房睡。你肚里月份也大了，两个人睡不好，万一碰到了就不好了。” 她原本打算让柳巷搬出去的，思虑到他住的习惯了，这里又是府里最好的房间，所以打算自己搬出去。 “啊。” 柳巷有些发怔，这是要赶他走的前兆吗，眼睛发热。 他垂着眼睛，声线都是发抖的：“大人，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方潜奇怪地看他一眼：“没有，不要乱想，你没有哪里做的不好。我也是为你着想，免得你睡得也不自在。” “明天我给你调了个人，靠得住。能保护你周全，也能伺候你起居。” 她也思索了很久才决定的，柳巷身边也没几个靠得住的人，若是我不在有什么事也找不到人。
> 苏云商说的不错，正值多事之秋总得提防一些，毕竟他的安危对她而言十分重要，总要有个能信的人照顾。她方才和苏云商交洽，把鸠青给要了过来。 人武功不错，会的技能多，有他在柳巷身边她也更放心。 “好。” 方潜走后他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晕湿在新的衣裳上，心里难过，也不会发脾气。 只能倒在床榻上，茫然地睁着眼，空洞地没有聚焦。 大人真的就不喜欢他了，要赶他走吗。虽然他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还是忍不住难受。想来他确实没有用，也没为方潜做过什么。 突然闪过今天皇子跟她说的。 “你要真想留住方潜，就早些成为她的人吧。只要是她的人，就不会被她放弃，她不会不要你。” “我了解方潜。你现在什么身份都没有，可是很危险哦。”苏云商唇角的朱砂一点，咧了个得逞的笑。 要成为她的人么…… 暗暗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咬着下唇有些纠结，眼睛又忽闪忽闪的，悄悄地缩成一团，好久才舒展身体。 约莫戌时方潜才回来，天色已然暗了。屋里也没有动响，漆黑一片，想来柳巷已经睡下了。 她摸黑在床榻上收拾自己的衣裳，外袍丢得比较多，她的衣衫不多也不挑，能穿就成。 飞快地捡好衣裳，准备离开时，被褥里悄悄伸出一双手手拉住了她的小臂，然后用身体贴上了她。 手是细的，又捏得不够稳当，要是她动几分就会被挣脱开。凑上来的人带了一股沐浴后的清香，是软的。 也不知道在被褥里躲了多久，居然连身子都没捂热。因着是夏日，除了白日穿得厚些，他时都穿得轻薄。 薄到方潜能感受到他贴在她身上那一块肌肤的细腻，手还更加放肆地环上了她的腰身。 方潜摸不清他想做什么，整个人确实越发僵硬，一时怔住不动。直到柳巷的腹部也贴了上来，她清晰地感受到那里的滚圆，方才捉住他的手。 “你做什么？怎么还不睡……”她还没说完就被唇上贴来的温热打断，脑袋嗡了一下，竟鬼使神差地回应了一个绵长的吻。 唇分开时还有些意犹未尽，她理智着还想说什么，想问他在做什么。 难道他喜欢上她了，要主动投怀送抱。 “大人，让奴来伺候你吧……”他的声音怯而带媚，像来自海妖的蛊惑，扰得方潜心都乱了。 “大人……” 他大胆地把方潜的手覆在自己肚子上，让她环抱住自己，让自己的肌肤灼烧起来，烫得令人发慌。 方潜脑子里的弦嘭的断了，他分明是抖的，从手上传来的都是热的，她紧锁着他的细腰。 …… 他被亲了几下，他以为自己能够接受的时候，还是抖了起来，无措又害怕，黑暗刺激着他。 让他想起了一些之前的记忆，他像一个永远上不了岸的溺水者，反复被按进水里，把他往下拽，全身都被汗湿，心悸着大口呼吸。 柳巷趴在床榻上，方潜隐隐感觉不大对劲儿，他的身子越发颤抖，像是压抑着哭腔，细细绵绵地藏在被褥中。 两侧的手用劲儿地攥着被角，弓着背，黑暗里渐渐有细碎抽泣传出。 方潜停住了，下意识用手去摸他的脸。 一片濡湿。 <
/; 柳巷哭了。 这个认知让方潜一下子慌了，蹑手蹑脚过去，轻抱着他：“怎么啦？” 柳巷在黑暗中的眼睛不断流着泪。 有烛光照进，他一双漂亮的眼睛似是被魇住，一眨不眨地流着泪，本应是潮红的脸上却是一片苍白，连唇色也不是鲜艳的。 “柳巷，你……”方潜的声音有些沙有些钝，是未放下的欲的音色，无不透着忧心。 他将雾色的目光落在方潜身上，扑进了她的怀里，瘦弱的手颤颤巍巍地小力抓着她的肩膀，声音低小的可怜。 “……大人……求你……” “不要……” 方潜费力地拼凑起来，才听清他的哭声里想要说的。 他说：“大人，求你，别不要奴……不要赶奴走。我可以服侍好的，成为大人的人……” 分明可怜楚楚的话，落在她耳里，周身的火热像是瞬间被水浇灭，凉透了，自上而下，彻彻底底。 她以为的都很可笑，不是喜欢她。他分明是为了留下来，不惜爬/床、不惜大着肚子勾/引她，也不知道在苏在歧床上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摇尾乞怜。 她眼里忽暗了一瞬，心火烧着，竭力稳着声音说： “我不会赶你走的，安心留下，早些休息。” 然后毫不留恋地抽/身，拿开了他的手，也不再顾他会如何，摔门而出。 柳巷看着床头方潜刚点的蜡烛，眼里的火花在跳动，瞬间被倾泻而下的泪盖住，他捂着自己的脸，一颤一颤地哭起来。 绝望铺天盖地而来，压得他难受。没用用的，他连这个都做不好，又怎么能得到别人的垂爱。 果然，她不喜欢他了。 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