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介最近开窍了。 以往见他腰间佩戴着刀，却从来没有拔出来过。 或许又是什么武士习俗吧，同样是打架，拔刀之后事态似乎会更严重些。 软弱怕死不敢拔刀的龙之介，被斋藤逮住教用刀来着呢。 二月对斋藤一的观感很好，长得好看，剑术高超，话不多——这意味着他也很能干。听说他和平助同岁，平助身上满满的孩子气，像极了上学时和人一起玩恶作剧的小坏蛋，而斋藤呢，浑身上下写满了“我很可靠”，就像放假回来答应把作业借给别人抄的学霸。 选哪个显而易见。 深紫发色的少年面目表情地指导队士们练习剑术。一群或秃头或不秃头的路人脸举着木刀挥、砍、刺的场景并没有什么意思。但斋藤却认真细心地纠正好每个人的姿势，不厌其烦地看他们一遍遍做着相同的几个动作。 队伍末尾的龙之介看起来很凄惨。 疏于锻炼的人一下子进入高强度训练肯定是受不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训了，二月便主动为众人递上汗巾和水，起初还有几个队士不太敢接，但时间一长，便能够坦然接过二月准备的东西。以前都是怎么糙怎么来，果然组里有女孩子就是不一样，幸福感顿时上升一大截。 “斋藤先生，请先喝口水吧。” “你不必……” 你不必为我们做这些。 斋藤是想这么说的。 起初大家都以为春会是被芹泽抢来做侍妾的无辜女孩儿，纵然不忍心，但她身上却已经被打上了芹泽的标签，无人敢靠近她。直到后来平助等人和她相熟了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这样。 芹泽把她带回来，似乎只是用来观赏，也从来不传唤她，任由这个女孩子跟着龙之介满屯所跑，好像她与谁交好都不关他的事。 他做的，仅仅只是把这个女孩儿带回来，在屯所安家罢了。 斋藤也少许为自己胡乱揣测他人而感到抱歉，也因歉意而对她多加包容。 她捧着水杯，眼神明亮地望着他。 不舍得拒绝。 于是斋藤咽下未说完的话，接过水。而在那一瞬间，少女的笑颜犹如提前来临的春天，心间常年的冰雪也在顷刻间消融。 “春——过来帮我个忙！” “我马上来。” 龙之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石阶上，弱小可怜又无助，那样子太像一只无家可归得不到宠爱的小狗，二月突然有些理解芹泽对龙之介的爱称了。 “怎么了？” 龙之介委屈地摊开双手，只见他手上布满了血痕，因为过度练习挥刀导致掌心摩擦出血。 “我帮你上药。” “可是待会儿还要帮芹泽先生洗衣服。” “……我帮你洗。” “你一定是天女下凡吧春。” 手伤成这样，肯定无法继续练习了。但是龙之介又不敢向斋藤说明实情，毕竟人家好心好意教你使刀好保护自己，但龙之介却因为手掌擦破这种小小的困难放弃练习…… 龙之介的性子也太软了吧。 二月陪着他在角落叹气，正好被路过的原田看见了。 “哟，是什么让我们的姬君愁眉苦脸的？” 他仍穿着先前那套衣裳。 其实浪士组的大家好像也只穿
着一套服饰，偶尔会换一下，但这个偶尔无限接近于无，二月怀疑他们其实有一柜子一模一样的衣服，不然换洗要怎么办啊啊啊啊。 她脑子里还在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龙之介已经把他的烦恼一股脑朝原田投射出去了。 “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说着，他就拉着龙之介朝正在组织队士们训练的斋藤走去。 “斋藤，龙之介今天跟着我一起去巡逻，放他一天假怎么样？” 目光落在神情局促的龙之介身上，过了小半晌，斋藤才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又马上回头专注自己的事。 差不多到训练开始的时间了，队士们都集中起来排好了队形，二月抱着汗巾和水壶坐到自己一贯的位置，打算聚精会神地盯着斋藤。 对付沉默寡言、天然呆属性的斋藤，好像只能用温水煮青蛙这一套了。 路过的原田一把提起她，“春也一起来吧。” “欸——可是我想看……” “走啦走啦。” 汗巾和水壶放在平常的位置，队士们练习完应该能够看到。 原田好高，他单手提起她来，二月的脚尖居然还碰不到地面。 “不要提着人家的衣领子啦，衣服会扯坏的！” “啊！哈哈哈抱歉抱歉。” 似乎和原田他们在一起，性格就会活泼许多。不像和自己面对面时，总是那么拘谨。果然让会让她有点压力吗。 看着三人打闹离去的背影，斋藤一向平静如古泉的双眸微微泛起了波澜，然而即便是很小的石子落入水中，起初的涟漪虽然很小，但渐渐地就会越来越大，泛滥成灾。 不怎么出现在演习场的冲田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同样望着离去的三人，说话间带了点调侃的意味。 “原田先生出手可真快啊，如果不赶快行动的话，可爱的春就要被抢走了哦斋藤先生——” 尾音拖得很长，是斋藤不习惯的说话方式。 他眉眼冷淡，“我没有那种打算。” “啊，那孩子太可怜了——每天都到演习场来送水也不知道是为了谁啊。” 斋藤眉毛狠狠抽动了一下，瞥了眼笑眯眯的某人，不去理会。 “井上，慢了。” “……是！” 虽然确实挥慢了但无辜躺枪的井上。 另一边，没有了斋藤但拥有原田的二月稍微平衡了些，虽然带着龙之介这个大电灯泡，但这家伙在路上看见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姑娘就走不动道了。 “心上人？”二月问。 龙之介直接从脸红到脖子，结结巴巴地反驳。 然而这里不管是原田还是二月都是个中老手，一眼就看出纯情少年的心思。 嗯，原来有官配了，怪不得龙之介这家伙一点能量都贡献不出来。 看在他总为自己助攻的份上，善良的二月还是决定帮他一把。 她一把将龙之介推到正在买胭脂的女孩儿身上。 “啊……”女孩儿先是惊叫了一声，她回过头来一看，发现是熟人后便放下手里的胭脂，向龙之介打了招呼。 “是……上次那位客人？” 多么美妙的重逢啊。 二月想看后续发展，原田却不让。 “打扰人家谈恋爱是会遭天
谴的啊。” 二月同原田坐在店门口，手里各拿着一串团子，一口塞下一颗，两颊鼓得像仓鼠。 实在是可爱爆了。 原田想，如果他有妹妹，希望会是像她一样的小姑娘。 吃完团子，二月捧着茶水小饮一口。见原田正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那感觉说不出的奇怪，有些像八木俊典曾经看她的眼神。 “原田先生，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欸？突然这么说，我也……” “比如现在，只要原田先生坐在我身边，就会感到很安心。” 原田笑着揉了揉二月的头发，“你觉得安心就好了。” 他的语调带着几分宠溺，但…… “请不要把我当作小孩子看待啊原田先生！” “……欸？抱歉，我……” 二月把头顶上作乱的大手一把抓住，少女明亮又清澈的眼神紧紧地注视着原田，她白皙的脸颊也似乎因嗔怒而染上绯红，“把我看作一个女人啊。” “也是，我们春毕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不想再被当作小孩子了。”原田又露出一贯温柔的笑，“是我考虑不周。” 那种像是对待发脾气的小孩的态度。 就是这样，才让人不愉快啊。 “……原田先生是笨蛋。” “是是我是笨蛋，原谅我吧春！” 奇怪的循环，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都只会把她的行为话语当作小孩子撒娇。他温柔、异常有耐心，但对所有人都是同样的。 “原田先生！春！”打破两人僵局的是龙之介，他一路跑过来，脸上还有个鲜红的手掌印。 “真是的，你们俩跑去哪儿了，让我一顿好找。” “龙之介，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龙之介就一脸哭唧唧的表情，很明显是被刚才的女孩儿甩了。然而等他说出事情经过，原田就先给了他一个爆栗。 “怎么可以对艺伎女孩儿说那样的话啊，龙之介你还真是个笨蛋。快给我去道歉！” 虽然二月认为龙之介说的话挺对，艺伎卖艺不卖身，但给足够打动她们心扉的东西便也愿意奉上美好的身躯。即便唱歌跳舞是她们取悦客人的手段没错，但最终目的，还是让客人开心。那位叫小玲的女孩儿，该说是单纯天真好呢，还是傻得可爱呢。 然而在原田眼中，对女性说出这种话简直失礼之至，他总能够体贴地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无论那人是谁。 原田先生，温柔过头了啊。 这让二月，稍稍感觉到有些寂寞啊。 有原田这样的大神指导，龙之介成功与小玲和好。 为这对年纪轻轻的小情侣留下空间，原田又拉着二月退了出去。 白天的岛原，街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艺伎们还没有开始营业，只有偶尔传来的乐声与歌声。 “她们也是群可怜的孩子。” “而我仅仅能做到让眼前之人展露笑颜，也许这就是你说的温柔吧。” 二月抬头望着原田英挺的侧脸，说：“就是这样的温柔，才让人想要独占啊，原田先生。” 原田有些错愕，但很快又恢复那种“真是拿我家孩子没办法”的表情。 实在在太无力了。 “原田先生大笨蛋。”
> 少女生气地走掉了，原田望着她的背影，神色间颇有些无奈。 他才不是笨蛋。 女方都各种明示暗示了，平日里相处也是，比起新八和平助果然还是更粘他一些。但是，如果她还不明白依赖与爱的差别呢？ 体贴、善于照顾人这样的字眼很适合用在原田左之助身上，毕竟和新八、平助这两个神经大条的人玩在一起，必须要变得细致。 女性是更柔弱的，所以更要温柔对待。 但太多人沉溺于这种温柔之中，产生爱上原田左之助的错觉。 他不希望二月变成其中之一。 她才多大，明白什么叫□□吗？ 只是稍微有点好感的男人而已啊。 原田也不忍心误导一个年轻的女孩儿，纵使他对她很有好感。 所以，原谅我吧。 他在心里祈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