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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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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掌中之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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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晚了,凤仪宫的纷争来得快,散得快。 为不惹有孕在身的人“忧思伤神”,除了留下轮替看顾红珠的太医,萧彻干脆利落把所有不该在凤仪宫出现的人都打发了。 姜太后离开不久,安康宫的宫人就往凤仪宫送了一柄剔透玲珑的玉如意。后来萧彻抱着她久久不语,她听着他心跳忐忑直抱得她半个身子都僵了。 承阳殿的内侍也来过一次,又悻悻走了。 绿珠问了王密,才知道萧彻当时正与户部和司农寺的人议事。 深秋霜冻,辛州田地受灾严重。 卫令姿睁眼醒来时,已经过了给安康宫请安的时辰,她枕边温度也早已退去。 梳妆走出内室,只见司计房的人在院子里前后排得齐整如一,音声如钟:“皇后娘娘千秋长乐。” 大半年里她受钱尚宫牵制,常挂上面具与其虚与委蛇,不免觉得力不从心,常有疲弱之感,在这之前这样千篇一律的道福声只会让她觉得虚华空泛。 到此刻,看着司计房的人恭恭敬敬、静候待命的模样,她才感觉她在内宫的位置真算是安稳了。 “娘娘,对不起。”红珠醒后,在见到自家主子时,张嘴便是这一句。 身上更换了干净的衣物,头发也被重新梳理过,折骨之痛让红珠唇边紧干。 坐到红珠身边,卫令姿视线停留在那只被绑缚固定的手指上:“好好上药。” “还是回来凤仪宫吧,你喜欢的那个孩子,我会安排让她来陪你。”接着又补充道。 “娘娘请放宽心,臣会每日来换药的。” 室内一角,响起声音。 卫令姿瞥向一旁埋下头,捧着刚换下药的杜迁,蹙眉。 “杜太医演技很好,会说话,还会审时度势卖人情。” 打量一眼此人,如是评价。 此人围宫时装得一脸惊恐,意欲见机遁离,她倒下时倒是比费老太医还镇定。把了脉,形势有变又添油加醋说些“哀伤过重”的话,在昨日场面也帮着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杜迁答道:“后宫是娘娘的后宫,臣是太医院的人,为后宫之主尽忠乃应为之份。娘娘如此珍视身边宫人,能助娘娘一臂之力是臣之荣幸。” “药是你亲手配的吧?”听着此人明显示好,卫令姿不露痕迹话题转换。 绿珠会意走出去,再回来时后头跟了个侍女。 那侍女常在凤仪宫院中洒扫,形貌并不起眼。她福身后从杜迁手里抽走了那张换下来的布条,鼻尖嗅了嗅:“黄芪、乳香、血竭、牛膝,还有一味续断。” 说完后在杜迁不可言状的目光下将布条放回他手中,静静退了出去。 杜迁身子猛震一下,明白什么似的旋即跪下。 “卖弄聪明的人,很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卫令姿笑吟吟地看着地上的人,“本宫记得,第一次拜见太后时你就在安康宫,姜夫人头疾发作还是本宫将你派到左仆射府慰问姜夫人的。以杜太医的立场,你昨日这人情卖得很艰难。” 杜迁头都不敢抬:“求娘娘庇护。” “杜太医让本宫如何庇护?”卫令姿反问。 一下听懂言外之意,杜太医额头陷进冰凉地面,纠缠在巨大的抉择间。 卫令姿笑意未达眼底,冷眼等着杜迁下决心。 “太医院中流传一个说法。”杜

迁暗暗思忖一圈,才终于说话,“二十多年前宸妃生下的大皇子断脐之后昼夜啼哭,高热不退,险有夭折之兆。太医院会诊后,在敷于大皇子肚脐之上的药粉中发现有不利于伤口愈合的少量朱砂。” “先帝盛怒,将能接近大皇子的宫人逐个重审,有个宫人受不住酷刑,招认是收了一位女史的银子才换的药。后来这事查到了太医院一个太医头上,偏巧这太医又是姜夫人引荐给先太后的。” 杜迁讲着讲着顿在这里,让绿珠有些着急:“然后呢?” “下手的是先太后还是姜夫人?” 卫令姿没有拐弯抹角。 “不知道。臣只知太医院中有道严令,除了三宫的主子放出的话,旁人的吩咐都需禀先太后允准方可。”杜迁言辞隐晦,说道。 “好一句不知道!” 卫令姿阴阳怪气,“那个说法中的太医怎么样了?” 恐是怜及自身,杜迁自嘲一声:“深宫之中,人人都是主子的掌中刀。露了刃,现了锋芒,不能用了,也就该消失了。” “二十多年前的传闻。你年纪轻轻,还能听说到这样的陈年旧事,算是不寻常了。” 卫令姿笑容尽收,眼神变得敏锐,“既然人人都是主子的掌中刀,那杜太医你……又是谁的掌中刀?” 先太后的,太后的,还是姜廖氏的? 听到这个问题,杜迁愣了下:“臣的师傅,原来为先太后办事,先太后仙逝后,他便死了。太后娘娘没有刀,但臣依附生存于宫中,怕有朝一日,太后娘娘不想庇佑臣。” 卫令姿默念片刻,将他所言字句慢慢拆解。 “刀,除了露了刃,现了锋芒不能用,还有那便是……持刀之人在握不住时,为保身后之名也会除之。” 她说,“你要真没有做过刀,又有何惧呢?单单因为你师傅为先太后办事,太后娘娘便可能庇佑不住你,那你师傅办得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啊。” 杜迁表情窘迫起来,跪在地上的双腿也开始慢慢不稳。 “地上冷,站起来说话。” 看了眼光滑冰凉的地面,卫令姿深有体会。 待面前的人站稳,她又想到什么:“砗磲,纯白色的砗磲,你见过吗?” “先太后宫中,明黄色福袋,红绳,上面有一颗纯白色砗磲。” 杜迁望向这位后宫之主,手里的布条一下掉到地上,诚惶诚恐。 “没有。” 他回道。 卫令姿的视线顺着布条一路向下,看到杜迁脚尖正对帘帷,一副恨不得当下就逃走的架势。这次的恐惧,是真的了。 “你的情本宫领了。”卫令姿有了决定,“除了给红珠换药,本宫的胎儿也交给杜太医。本宫忌讳那些药味,杜太医千万小心了。” 说罢,卫令姿手指了指地上的布条。 “臣,叩谢皇后娘娘。”借着捡起布条的契机,杜迁又是跪下叩拜。 “露锋的刀不能用,三心二意的刀也不能用,本宫希望杜太医会是把好刀。” 胎儿无恙,是太医本分,胎儿有损,他首当其冲。 尤其他还知道,凤仪宫中还有懂医的能人。 待杜迁恭恭顺顺退下,绿珠才道。“娘娘,他还有所隐瞒。” “嗯。有隐瞒,但他看上去好像没有别的路了。” 卫令姿点点头,目光深

远。 他说的话流出去,不够他全家死上一百次的。做了这样激烈思想斗争的惜命之人,哪里像有退路? 人各有私心,卫令姿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便无意在杜迁隐瞒之事上纠缠。 但不得不说,杜迁可真是一个会挑故事讲的聪明人。 一个故事,解了她两处困惑。 母亲强势,外戚专横。自己钟爱的妃子生的孩子被人谋害,查到的线索都通向自己的母亲和其母家,忿忿不平又无法处置,这于大周先帝是一件多心寒的事情。 没有结果,不了了之,不免多疑隔阂。想来先太后和先帝始生嫌隙,便是因有此故吧。 为朝堂立储,为后宫争端,之后的他们权谋算计,全然失了母子之和,闹得萧彻做了质子,萧律贬为庶人,再到最后他们先后亡故,宸妃和她几个孩子也落到这般田地…… 这场母子之间的对弈,没有赢家,仅是想想也令人胆寒。 萧彻,竟是在这种骨肉至亲猜忌疑虑的氛围中成长的? 他从来不跟她提什么两欢宫,也不同她倾诉他这条帝王路行来有多不易。她料想惨烈,一直将不问视作为人妻子的本分,姜嫣试图诛心带她去的那片禁苑她也再不踏足。 脑海忽然闪过萧彻那句“母子相疑”,似提醒,更似警告的意味让卫令姿留了心。 萧彻的话里有话从来不会毫无缘由。 需先太后允准……太医院那道令就该是先太后发出去的。 想明白之后,卫令姿茅塞顿开。难怪…… 难怪萧彻会格外留意姜廖氏每次进宫的动向,难怪姜太后会因一句“母子相疑”便不再相争,也难怪素画和姜嫣听到王密的话后会出现那样的神态。 当年增添朱砂,是姜廖氏私心所为!那么这次…… 她们之间达成某种共识,想要从凤仪宫图谋些什么,然而姜廖氏自作主张,联合钱尚宫改了谋划,将事情推到这个复杂难堪的境地! 也真的,惹恼了萧彻! 一切想通之后,卫令姿终于问起红珠:“她们将你带走逼问,要你做的事情是什么?” “她们想知道多年前先梁朝臣参奏是以何罪名将娘娘逼去守陵。” 红珠还有些羸弱,说话的声音不大, “只是如此?此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你又是何苦。”绿珠怏怏不平。 当然不只是如此。 卫令姿正颜厉色,等着红珠接下来的话。 “她还要我说出,在娘娘及笄礼后,安内侍撤了宫人,在东苑陪娘娘赏孔明灯的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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