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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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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名节贵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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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照影居的第一日,卫令姿就发现她挑的地方视线果真极好,好到她只要拨开西窗就能看到明池斋中来人的进出情况。 譬如萧彻入夜至此便没有再出明池斋,譬如姜迟从卯时三刻走出后就没有再入内通报,再譬如仅是午时时分聂园的管家便进出两次…… 直到斜日欲沉,天边收敛起刺目的光芒,现出厚重的金黄云雾。 坐在照影居前的石凳前,卫令姿百无聊赖将脑袋支在石桌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适才顺手在地上捡的几块色彩不一的石子,不知过了多久,又觉无趣地将其中一颗石子丢进了不远处的湖里。 “姑娘福安。”随水面“通”一声,一个稳重嗓音在卫令姿身侧响起。 卫令姿扭头,眼前男子浓眉之下眼瞳漆黑摄人,似有辉光,目不旁顾之间将与她的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卫令姿只看一眼便知此人沉稳内敛、很有分寸。 模样陌生,声音倒是有些熟悉,可一时也实在让人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 卫令姿悠悠然开口:“我们见过?” 男子从容自若:“昨日巧遇姑娘出园,并未施礼,是在下冒失。” 昨日?出园? 卫令姿本摸不着头脑,可看到男子左手大拇指上扣着的墨绿色扳指瞬间恍然大悟:“原来管家口中的公子,是你。” 男子见状抱拳躬身作礼:“在下聂行舟。” 汤汤川流,中有行舟。 听聂行舟提及,回想昨日出园只与他有过一次擦身而过,卫令姿不免心中生疑:“昨日聂公子认出了我?” “舍下都是穷苦出生的丫头,如何能有姑娘举手投足这般高贵的气度?” 聂行舟站在卫令姿面前不远处,说话有礼有节,不卑不亢,“一个人穿的衣服可以伪装,说出的话可以伪装,可行走之间的气质仪态是伪装不了的。” 听聂行舟将这一番恭维言语说得无比真诚,卫令姿竟觉得十分受用:“公子观察入微,又深谙人情世故,不愧是聂园的当家人。” 再想到聂家对渝州的作为,更是免不得心中敬佩。 “姑娘亦是冰雪聪明。” 聂行舟低眉顺目着,“姑娘布局多时,先是将渝州风貌地形仔细钻研,得到园中出入之利,又去当铺换银钱,置换衣裳,寻找出城良机。若非时运不佳,想来姑娘的计策已然奏效,此刻应当不在渝州城中了。” “连城外是何情况都不探查,可见我这聪明不过就是小聪明。”听此人分析后,卫令姿自嘲道。 “按理姑娘应该早早获悉,邯城之外已被层层围困,难以进出,便是姑娘当真到了邯城城下,恐也入城无计。” 闻言,卫令姿嘴角嗪上一抹不知意味的笑:“是吗?” 见卫令姿没有半点诧异的模样,聂行舟似是明朗一些:“姑娘果然都知道。” “以他今日身份断不会孤身在此,他也不会任由我轻易脱离掌控。更何况围城,岂是说入城便能入的?我虽自小衣食无忧,但也不至天真到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看此人已经猜出七八分,卫令姿也不否认, “公子此番不就是来确定心中猜测的?如你所想。” 她从前没有本事偷跑出宫,现在也不觉得自己可以在层层围城之中混进邯城。人嘛,还是应该现实一些。 而且更加现实的一点是……她的入宫腰牌不在身上。 卫令姿不缓不慢开口:“聂公

子虽出身商户,却可在渝州城危难之际护下这一城安稳。以公子远见通透,若能弃商从政,谋得一官半职,必定前程可期,光耀门楣。” “不瞒姑娘,我聂家祖训,子孙后世皆不可涉足官场。若非如此,聂某也不会僭越站在此处……” 聂行舟摇摇头,不经意看去明池斋方向:“昨夜阁楼火光突然,又见姑娘今日在此,是以聂某一局外之人,忍不住心生疑虑,方作分析。至于贵客,是不想分析还是不想点破,聂某便不知了。” 卫令姿眉目低敛,良久方道:“我是什么人,事到临头会如何抉择,他很清楚。他既不点破,这二者之间便没有区别。” 此话出口,聂行舟终是豁然开朗:“那条路已经没人管了,也就皮四这样要钱不要命的敢接这种过路活。他能活着回到渝州,实是上天借命。” “贵客身份尊崇,是手握生杀之人,却甘为姑娘止刀刃,想来姑娘便是贵客的心中软处。” “聂公子有护城之能尚不可违逆祖训,便该知道我的难为之处。” 卫令姿眼神逐渐迷茫:“他擅造局,亦算计如何引我入局。可我过去就只想避开纷乱,实在担不起族人生死更做不来解局之人。” “聂某几日冷眼旁观,见姑娘善用谋思,陷于囹圄也自伐竹取道、别开蹊径,放到旁人怕是早无斗志。” 卫令姿径自怅然:“人人皆有的求生之念罢了……” 聂行舟捡起脚边的石子,放到卫令姿身前的石桌上:“过去将来都无意义。人能解当前迷乱便已不易,谁都不能算尽明日。” 墨绿色的扳指在晼晚光线照耀下,比她跟前的每个石子都莹亮许多。 他知道她要去邯城,她方才提及族人二字时他也并无诧异之色? 他身为聂园家主,洞悉萧彻身份算是情理当中,倒也能推断出她的身份? 想到此处,卫令姿站起身,了然惋惜道:“明明有聂公子这般关心民瘼的人才,大梁却没有招揽入仕的能力,真是可惜。” 聂行舟不露痕迹后退两步,又捎开些二人距离:“受姑娘嘉许,聂某有愧。” 此时曲廊处传来腰配剑鞘敲击的声音,想到姜迟自清晨便未再进明池斋,卫令姿不禁好奇向声源处看去。 姜迟少年威风,行走俊迈。 不过瞬间吸引到卫令姿的却是在他身后一抹淡青色身影,窄袖长裳,面容温润,他衣襟上的一株青竹尤配曲廊周边美景。 卫令姿面上顿见喜色。 “酌言哥哥。”她思绪尽抛,一时按捺不住情绪,直直便小跑过去。 沈酌言走到廊间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下意识停下脚步,第一眼便瞧见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公主!” 眼看着卫令姿向着他靠近,沈酌言加快了步子,又反应过来换了称呼:“长公主万福。” “你怎会来此?”卫令姿顾不得什么问道。一出口便反应过来,那日萧彻的确气急说要让她皇兄将沈酌言换做请降使,竟不是气话! “是这个……”沈酌言从袖中掏出一物,嗓音温柔如水,“有人将此物送到我手中,我担心长公主安全故而回京,周国大军围城来势汹汹,内外消息难以传达,宫中人人都以为长公主还尚在高陵。” “大军围城多日,陛下也已决定投降。周国的闻不休却既不攻城又不纳降,后来陛下召见,道是周国将军执意让我出城商议。” “我料想两桩事有关联。今日出城之后便见到

姜迟小将军,他让我换了简便衣衫随他快马来此。我本还担心是周国的诡计,幸而长公主在此。” 眼看自己的随身腰牌出现在沈酌言手中,卫令姿不免心下一惊,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她自在萧彻身边醒来后便察觉腰牌不见踪影,她一直以为是被萧彻扣下来做阻拦她回宫之用,却原来他还做了旁的用途。 从她醒来开始,萧彻就拿腰牌做了文章。 设法将腰牌送到沈酌言手中,为确认她安全,沈酌言就不得不回到邯都查看情况。再要求更换请降使,引人投鼠忌器,只身前来渝州,任他摆布。 看着沈酌言一无所知便只身犯险,卫令姿忍不住心中愧疚:“萧彻也来了这里。” 闻言,沈酌言原本平和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沈小侯爷今日是以梁国礼部侍郎的身份而来,是否应该与朕的人保持些距离呢?”话音刚落,萧彻推开明池斋的门,悠悠然朝着曲廊走过来。 萧彻步步靠近,卫令姿瞪着他,骤然升起的恼意令她脸颊微微胀红,“他不曾欺辱过你,连话都与你说得少,你做什么要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萧彻在卫令姿面前站定,冷着脸驳道:“他是梁国荣安侯府的小侯爷,怎么就不相干了?” 察觉到面前之人的不快,沈酌言将卫令姿护到身后,将二人生生隔开对萧彻说道:“是我自己要来的,自然不能算不相干。” “我且问周国陛下,吾国长公主为何在此?陛下擅自将吾国长公主掳到此处禁锢,就不怕被天下人不耻。” “沈小侯爷慎言,贵国长公主名节贵重,兹事体大。更何况……” 萧彻紧紧盯着卫令姿,薄唇带着些凉薄的弧度,“她在此处出入自由,随心所欲,何来禁锢之说?” 顺着萧彻的话口,沈酌言不肯退让:“既然如此,请周国陛下莫要阻拦我带吾国长公主离开。” “沈小侯爷怕是忘了为何来此了?” 萧彻不紧不慢道,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不怒自威,“今日不许提邯城和降表,不然朕就命人将你赶出渝州。沈小侯爷是聪明人,应当更明白何谓顾全大局。” “他让你轻装便服来此,想来别有用意。” 卫令姿拉住沈酌言衣袖,追问道,“皇兄对降表一事有何想法?邯城如今又是何情况?” 沈酌言摇摇头。 卫令姿松开手,心中也有了定论。 围城多日,城外吊着不肯纳降,城内之人就会担心谈判破裂杀伐临头,不容乐观。 她走到‘罪魁祸首’面前:“萧彻。” 萧彻眸中阴霾顷刻不见:“在呢。” “时间拖得越久,人心越恐慌,再拖下去,城中资源缺失,当顺从和反抗都让人绝望,只会逼得人不得不破釜沉舟。”卫令姿急切道。 无意识地,卫令姿已经开始顺应请降的趋势。 “沈小侯爷回去时,我会送上礼物以做安抚,必不让他空手而归。”萧彻扫了一眼沈酌言,道。 许是因为他这几日屡屡发狠却又及时出现,抑或是因为事态已经到了这般田地,故而让卫令姿莫名觉得他不会骗她。 沈酌言瞧着此刻的卫令姿略略出神。 卫令姿此时才注意到,萧彻今日不曾束发,只用一个墨玉簪子将头发挽在脑后,身上穿的虽是一身玄黑,却也不是这几日常穿的玉扣华服。

> 他身上的衣裳料子较绸缎略粗,较棉麻略细,花纹简单,袖口剪裁精简干练,纵是低调寻常的衣料也将他体态衬得极为颀长俊美。 指着萧彻这身装束,卫令姿不禁露出狐疑之色:“你穿成这样做甚?” “昨夜……听你提及旧事,记起你我过往诸多美好,感慨良多。” 萧彻瞟了眼一边正心神专注的沈酌言,嘴角挑起不怀好意的笑。随后话锋一转,“故而今日上巳节庙会,城中不设宵禁,我打算亲自同你于城中赏玩,再添美好忆想。” 果然,“昨夜”二字一出,沈酌言面色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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