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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其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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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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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的皇帝跪在拜垫上,双眼紧闭,双手合十,嘴里轻声念着佛经。 在他身后,太子和几位朝廷重臣皆有样学样的跪着,看着虔诚,却不知各自的心里埋藏着什么心思。 随着大师敲榆木的声音停住,皇上从拜垫上起身,坐在不远处的楠木椅子上,仍是阖眸,手指敲着扶手,认真听大师诵经。 其他人跟着起身,垂首站在左右两旁,与刚刚肃静不同,他们现在可以出声讨论些别的。 皇上这些年几乎不上早朝,很多事都交给了太子殿下,所以他们这些大臣与皇上见上一面都是难事,自然要抓紧这次机会。 “陛下,太子既已及冠,是时候为皇嗣考虑一二。” 如今这个年岁,如果换做先太子,早已妻妾成群,可现太子连太子妃都没求娶,怎么不让这些老臣担忧。 可如今太子掌权,他们说的就如耳旁风一般,能劝动太子的也只有陛下了。 张丞相第一个站出来,很快引起周围人的附和,眼下的情景,宋宗其倒成了众矢之的。 可宋宗其面色不改,双眼微阖,像是也在认真聆听大师诵的佛经,宛若至诚的信徒,尽心呵护崇高的信仰。 皇上缓缓睁开双眼,疲惫沙哑的声音响起:“是该成家了,我记得恒儿小时与张相之女订过亲,张相可还记得?” 张丞相在心里窃喜,当初先太子遭难,为了避嫌躲难,特意把与幼太子订了亲的张婉送去庄子,没想到太子一朝得势,自己竟然能凭着这娃娃亲,分一杯甜羹,它日太子登基,张婉是皇后,那他就是国丈爷。 “回陛下,臣记得确有此事,但都是陈年旧事了。” 张丞相装模作样的样子简直让其他大臣作呕,不过小人得志,凭着和先太子的关系,爬到这个位置,现在还想让自己的女儿做太子妃。 “臣听闻,张家小姐从八岁就养在乡下的庄子,德行礼仪皆未受过正规教导,如为太子妃,恐有欠缺。” 周尚书直言不讳地指出,张婉不够资格做太子妃,气得张丞相的脸一会青一会白。 “规矩而已,以后教教就会了,朕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依照皇上之言,太子妃之位已有定数,大家都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退下,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妃之位的香饽饽喂给一个乡下的土姑娘。 可此时,一直一声不吭的宋宗其却开口了:“陛下,叛军未平,孙儿心难以安,无暇论及儿女之事。” 张丞相睁大眼睛,震惊不已,那天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他已经把婚约之事弄得人尽皆知,怎么说变就变。 “成亲又不耽误你打仗,找什么借口,你以为朕不知你那东宫的良娣。” “臣……” “别说了,朕乏了。” 宋宗其被直接打断,皇上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像是早就不耐烦,连一点机会也不给他。 今天之前的宋宗其并不在乎成不成亲,于他而言,儿女情长皆是浮云,姻亲也只是谋权路上的一个旗子。 太子妃可以有,但必须是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就比如张家女儿。 张丞相重利轻义,城府不深,极易拿捏,壮大他的权力,好和周家抗衡,加上又有婚约,比起其他野心勃勃、刻意接近的世家女子,张婉可以说是太子妃最好的人选。 如果他实在嫌烦,也可以以学规矩之名,送她入宫,眼不见心为净。 可今

日梧桐树下的惊鸿一瞥,改变了他的想法,这一次的他,是清醒着的,真真切切地瞧见了林昭昭,还活着的昭昭,像上好的玉佩一样,被晶雕玉琢后的姿色天然,一貌倾城。 面纱被吹起的一刻,周围的人和物都退了颜色,她成为这世间唯一的色彩,明媚动人。 宋宗其想,既然昭昭真的还活着,就断不能让其他人如此靠近他。 一走出佛堂,东宫的侍卫就凑上前来。 “禀太子殿下,周侍卫长说人在西边寮房,让小的带您过去。” 宋宗其眼里的寒冰瞬间裂出一道痕,然后在顷刻之间轰然倒塌,阳光倾泻进来,明亮的晃眼。 他又一次踏上与昭昭相遇的路,只是这一次,他万分的肯定,自己不会看错,也不会再错过。 被云层遮掩的太阳,被东风吹散的落叶,没有人迹的偏僻寮房,该是一片萧瑟的景象,可在此时的宋宗其眼里,却格外的迷人。 他推开虚掩的门,看见了立在深黄厚重帘子后面,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背对着他,沉默不语。 房间角落里,香火缓慢地燃着,自下而上的烟云在空中盘旋。 他不断靠近,几乎贴着帘子,想要掀开帘子,手却在半空中停住,缓缓的收回来。 宋宗其离得很近,明明伸手就可以拥住昭昭的距离,在他眼里却宛若千山万水,难以逾越。 “庙门前的桃树,你见了吗?” 黎城没有桃树,每到春天,小昭昭都要怀念家乡盛开的桃花,宋宗其安慰她,说将来要带她去看皇城的桃花,尤其是莲花寺前的千年桃花树,粉色挂满枝头,无限好风景。 小昭昭对此无限憧憬着,连做梦都在想万里桃花的情景。 林昭昭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她记得那时候的她,因为他的描述,对京城的桃花非常憧憬,希望有朝一日能亲眼见到。 见是见了,桃花美确实美,却也只是寻常的美,没什么特殊,甚至比不过桃花宗的桃树。 林昭昭转过身,不料宋宗其靠得这么近,连忙后退一步,虽然有帘子和面纱的阻挡着,她还是觉得不自在。 “见了。”林昭昭并不想多做评论,尤其是对着宋宗其。 “城郊有一片桃林,更是壮观,不过花期已过,只有等明年才能带你去看。” 宋宗其见昭昭终于回应自己,心里有些雀跃。 但连这微小的雀跃也被昭昭的沉默掐灭,他只好自己继续:“若是不愿意等,我们可以南下,去江南的桃林,如……”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惜时如金,不如直接说说林良娣。”林昭昭毫不犹疑地打断他,她丝毫不能理解宋宗其在做什么,若真想履行承诺,又为什么一把火连同她也烧了?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寮房环绕,钻入宋宗其耳朵的时候却如利刃般伤人。 也是,昭昭定是为了林冰玉来的,自始至终他才是那个局外人。 “林冰玉原是周府的舞女,她想是受周尚书的命令,在东宫做眼线。” 林昭昭知道阿姊曾是周府的舞女,以为是宋宗其的个人喜好才让阿姊作了良娣,没想到是周尚书刻意安排,想来先前那个冒犯阿姊的男子,应该也是周尚书派来与阿姊接头的。 可阿姊为什么要听令于周尚书,她想继续追问,眼前的帘子却被猛然掀开,宋宗其俊冷的面庞就在咫尺之处。 林昭昭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马

上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与宋宗其的距离。 可宋宗其却不依不饶地继续上前,直到林昭昭的背脊碰到供桌的边缘,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服传来,她退无可退。 “太子请自重。” 她无可奈何,只能出口劝告,看似镇静,内心却像在热锅上煎烤,慌乱煎熬。 佛堂重地,他不可能乱来,林昭昭安慰自己。 宋宗其充耳未闻,欺身上前,双手撑在供桌上,把林昭昭圈在怀里,帷帽的白纱拂过他的手背,激起痒痒麻麻的感觉, 昭昭还在挣扎,缩紧手脚,连他的衣角都不想碰到,动作牵扯着衣袖,偶然露出手腕上的伤疤。 宋宗其呼吸一滞,瞥到伤疤的那一刻,愧疚如狂风般席卷全身,火焰似乎也在他的手腕燃烧。 他靠得更近,几乎可以闻到昭昭身上细微的清香,像雨过天晴后空气里弥漫的气味,沁人心脾,浇灭了他手腕上的火。 清香让他不由自主地凑近,在快要穿过面纱的迷雾,采撷到花心的时候,颈后一阵疼痛传来,失去意识地倒下。 林昭昭吃力地撑起晕倒在她身上的宋宗其,小心地放在一旁,死沉死沉的,看来真的昏过去了。 多亏了柳青云的迷魂香,无色无味,只需一点点,就能放倒一个大男人,而且混在香火中,就算如此谨慎的宋宗其也没能察觉。 药效之大,她虽然服了解药,现在却也感觉有些头晕,不过也好,宋宗其一时半会也醒不了了,自己也能抓紧机会离开。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这间寮房的后门,溜了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早在寻阿姊的时候,她就发现这间寮房有后门,所以在那侍卫说宋宗其要与她见面时,她坚持选择这的原因。 她林昭昭怎么会如此听话,说见就见,然后活生生被擒住呢? 宋宗其并没有彻底晕过去,他在迷迷糊糊之间,看着昭昭坚决离去的背影,想要拉住她,却无能为力。 他想,八年前的昭昭是不是和现在的他一样,在那火光冲天的破庙里,只能看着别人离去的背影,无声地嘶喊,痛苦地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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