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茅屋跑出来之后，天已经快亮了，姚玉揪着心跑到了井口才停住，气喘吁吁地心口直疼。 今日她说的那翻话，就是故意戳人心窝子里说的，究其为什么这么说，姚玉想了想才发觉刚才在茅屋中的那一幕，自己确实冲动得心血直窜天灵盖上才说那翻糊涂话，只因为听到诸葛荀忽然向她表白，而她急于拒绝，谁想在那样的情景下，在对方炽热的目光中，拒绝的话只得往下咽进肚子里吐不出来了，结果她做了糊涂账心血来潮说了那一堆气死人的话。 现在回想起来，事情办砸了，人情弄得撕了一条裂缝，然而最后她心底里的目的却达到了。 她身处的处境复杂又烦乱不堪，先是为了姚氏满门复仇，然后姚妗惨死，她一心在慢慢算计怎么挽回这些局面，好让自己两袖清风，无牵无挂地逃出宫去，不想却遇见了诸葛荀那帮人，天知道，老天爷这么安排到底什么意思，明明不相干的两拨人，却冥冥之中总是遇见和偶遇。 姚玉尽自己能力对他们那帮人能躲多远就多远，可每到一处地方，接触每个人都间接地接触到诸葛荀他们。 姚玉叹气地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两只胳臂略微松了下来，姚玉正回过神来，来不及去往头顶上看，两个随从便把她甩在了地上。 姚玉倾身趴在了地面上，半张脸也磕在了上面，听到头顶贴身太监恭敬地朝前躬身说道：“贾总管，人我们带来了。”说完后退了一步。 姚玉缓缓抬起半张脸，眼皮往上看，宝蓝色绣着繁复水纹的下摆叉开了腿，露出黑色靴子，脚底脚尖颠着地面，脚后跟恣意地踩在一条两角椅柱子上多出来的横杠上，另一只腿的靴子上上瘾似的打着节奏性地哆嗦。 没留意到顶上头，贾总管一双眯眯眼正盯着打量过来，姚玉正顺着椅子下摆往上看时，忽地下巴被人捏住往上拉起来，姚玉拧着眉头，被迫地往上仰视。 一眼望见一张满是褶子皱纹的干枯瘦脸，眼睛眯眯地看不清里面眼眸，只瞧到他眼尾叠了三叠的褶子皱纹，周围麻黑溜秋仿佛被烟熏了黑糊，看都不想多看几眼地立刻别开眼去。 姚玉看了一会儿，由于下巴被手掌夹着没法扭过头去，只能眨了眨眼睛消化一下，怎料自己胃里正蠢蠢欲动地将要逆流到气管上要呕出来。 “你就是她们口口声声说的那个哑巴？”贾总管一开口就露出了姜黄麻黑的牙门来，嘴里喷出一股恶臭的酒气窜到姚玉脸上，看到他咧起被烟熏黑的粗唇笑道：“长得够俊俏的！”涎脸笑了没一会儿，他眯眯眼上的粗粗眉毛忽然一皱，脸上略微向后缩了一下，想距离远一点打量她右脸颊上一道淡青的印子：“不过你的脸上怎么有一道青印子？”他忽而舒展眉头，继而哄笑地看她：“是不是有人打了你的脸呢？”他伸出另一只手，伸到她带着青印的脸颊上，轻拍了两拍。 姚玉不得已咽下胃口里逆流而上的酸水，抗拒地在贾总管手里蠕动几下，却徒劳无功。 “说话呀！”他唾沫横飞喷洒在她脸上，拍她脸颊的手忽然重了两下。 姚玉顺着他的力道，脸微微偏了两偏，然而下巴紧箍着，没把头拍歪下去。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哑巴，怎么会说话呢？”贾总管意味不明地笑，重拍两下之后，转而手不离地在她脸颊上摩挲了一阵。 姚玉感受到他粗糙皲裂的指腹刮着她如牛奶浸了凝脂玉的脸颊上，细腻柔滑出被他皲裂的指腹里轻刮出浅浅两道红印。 忽地后背上被人踹上了一脚，不轻不重地，却听到上方人恨道：“贾总管问你话，你倒是吭都不吭！”然后口气一
改方才横气，口气柔和恭敬道：“贾总管，婢女院子里说了，这丫头狡猾得很，刚来时不怎么说话，过了两日突然开口说话了。” “哦。”贾总管嗞着一张黄牙的嘴，表情了然地从贴身太监脸上低下头，转到了姚玉容颜上。 “快！”姚玉后背上又是一脚，许是说了半天她还不吭声，那一脚比上一次重了一点。 “嗯哼！”姚玉闷声地拧紧了眉头，脸上表情难受地扭曲了一阵又松了下来。 “哎，出声了，别再踹了，把她踹坏了，我还怎么跟这丫头在一处睡觉！”贾总管怜香惜玉地扒开贴身太监再次伸过来的脚。 贴身太监听闻，立马收回了脚，并往后站了站。 “丫头会说话吗？”贾总管继续笑眯眯地问。 姚玉不想回答，可是越不出声，没准他们接下来有的是法子折磨她出声。 “是，奴婢.......见过贾总管。”姚玉拧着下巴的痛断续地出声。 “啊。”贾总管忽然一脸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再慢慢睁开时，笑意渐浓，几乎让姚玉产生不好的预感来。 “丫头你这一开口就直教我心痒难耐。”贾总管说着微微松了她下巴，然后另一只手忽然指向了院外，横声道：“那些个娘养的丫头子们怎么这么坏！竟叫你个哑巴，哎，我问你，你原先叫什么？” 姚玉怔怔看了一瞬，才说：“回贾总管的话，奴婢原先姓余。” 贾总管以为她会说出名来，等了一会儿，没下文了。 “余？余、余听着这姓儿怪熟的，方才从哪里听过来的？”贾总管似乎听到了熟悉的陌生词，微微扭头瞟向一处思忖好一会儿也想不起来了。 贴身太监及时出声提醒了一句：“宫里有姓余的，比较少，但最响亮的乃是庸总管身边常常跟随着的余副总管。”贴身太监说完低头不解地嘀咕几声，道：“不知怎么了，前两回见庸总管身边不见余副总管，后来奴才好奇再问他身旁的人，他们却都说不知道，有的还说前几日余副总管失踪了。” 贾总管听了，没怎么在意地朝他挥了挥手，却没留意到姚玉眸光里亮晶晶地闪着背后的渊源，他以为余副总管跟眼前婢女八竿子打不着，也与这里沾不着边儿，毕竟那也是前方宫里的事了。 等他回过眼神看过来时，姚玉及时熄灭了光芒，黯黯地看着贾总管乐冲她道：“丫头你身边还有亲人吗？” 姚玉狐疑一瞬，心道贾总管为何这么问，稍微在心里揣摩一下，就约莫了解到贾总管似乎怕她这个余姓跟之前余副总管有源头。 反正她现在跌落神坛，落入冷宫云泥的境地，若此时她点头说她自己就是之前那个大名鼎鼎的余副总管，谁信呐！ “没、没有。” 下巴终于松开了，姚玉来不及呼气，胳臂上猛被人捞了一把，自己还没使劲要站起来，胳臂上的手使了劲地提起来。 姚玉抬了半身，脚刚着地站好，贾总管就把她揽到了他跟前，他自己也站了起来，带着姚玉往屋子里去。 “进屋说说，你对周公公说了什么，说得不对——”他顺着她的脸往下看，盯到了脖颈下的衣襟，他噘起嘴来，又往上瞄她一眼。 姚玉拧了拧眉，怪异地瞅着贾总管一脸坏笑。 “说不对就罚你把一件一件衣裳都脱了，嘿嘿！”他笑着两手并拢搓了搓。 姚玉差点吐出来，嫌恶地别开眼，恨不得抬脚使劲踹开一脸流氓相，可发觉自己身后站了一群太监
，贾总管这里人多，她人单力薄，不好当众把他撂倒，眼看他领她进了屋子，其余人都站在外头守着。 姚玉心想等进了屋子，再好对他作伐。 甫进了屋子，贾总管不把门关上，反而敞开了门让外头人都听到和见到里面的动静。 姚玉眼看这里动起手来有点难度，她腰际刚碰到桌子边缘，贾总管自己先把身上衣裳解开了，衣襟散开敞露出里衣。 “周公公昨夜想玩你，没得手，倒撂趴在你手上。”贾总管一边走一边笑说，“今日我敞开了大门，看你还怎么使坏，哈哈哈哈。”他得逞地笑起来，声音传到了门外。 姚玉匆忙在门外扫一眼，外头太监们都聚集在门下台阶下，个个伸着脖子，翘首以盼，瞬间姚玉感到莫名地羞耻，冷冷地落到贾总管身上。 “哎哟哟，生气了？”贾总管戏谑地伸出手指头伸到她脸上来。 姚玉躲了一下，不想他真飞扑了过来。 “来呀，小丫头子，让我尝一口你脸上娇滴滴的嫩肉！” 姚玉脸上骤变，眼看他张着血盆大口似的猛扑过来，她迅速地往后挪，不想背后抵在了硬邦邦的柱子上。 忽地灵光一现，眼看贾总管到嘴里的肉，千钧一发之际，姚玉绕着贴着柱子转了一个圈。 乍一声闷响，头似乎磕在了柱子上，紧接着贾总管大呼地“哎哟”一声。 姚玉才转到柱子上，两手扒在圆柱子上，微微偏头看向柱子后面，贾总管的头刚从柱子上面分开，露出额头上一个大青包。 “哎哟哟~~”他吸口气地噘嘴，看来这回猛磕得不轻。 痛叫了两下，听到门外头的人头躜动，他们大家伙齐齐地争先恐后地走上台阶，嗡嗡嗡地往门里问着：“贾总管你没事吗？” 贾总管听闻之后，放下了手，眼珠子一转，便找到了姚玉的方位，由于门上敞开的，自己第一时间竟然没得手，反而在外头人面前秀了个丑样，眼底立即愤愤地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