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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老娘偏不,不服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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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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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 凤冠霞帔的新娘跨进厅门,满身环佩叮当作响,她身上喜服红的像一把火,舔舐着这座古老的厅堂,也照亮了这座厅堂。 新娘从容而镇定地提步,前行、前行,趾高气昂。 她乌发生出银丝,积年来的心事外泄,在眼角蔓延出复杂的纹路……仿佛老将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每道都是一个军功。 她路过厅上形形色色的人,老妪黄童,还有年轻姑娘与中年妇人。 她的目光漫过她们,镇定而冷酷的目光,唇角笑容却又柔和亲切。 我们是一家人。 她说,对所有人说,一只干枯的手掌攀住她裙边,指尖的蔻丹仿佛陈年血迹,她注意到了,漫不经心地一抬脚,将那只手掌踩到脚下。 我们是一家人。 她说,一家人之间,就得和和睦睦地,互帮互助。 听她说话的人殷勤点头,人声渐起,说这位夫人,真是一等一的贤良有福气。 她又笑了,愈发从容,愈发笃定。 * 【玖】 连家大爷最终没有进黎家的门,飘然而去。 他没有见亲家面,却从妹婿治下的土地上带走了一封信,然后动用自己的商道,将那封信散布得天下皆知。 县里的秀才书生自是一片欢腾,更有传言说,京里的天子已然得知此事,龙颜震怒,派出的钦差正一日千里,疾驰而来。 上门的客没有了,相交的同好更是无影无踪,黎家门庭冷落不算,还有人白日里投掷烂菜叶到门匾上。 头天粉过的墙,第二天便被写上泼墨大字,极尽侮辱之词。 奕大爷大怒,他是官身,州府封吏或为同年,或为岳父一系,自然知道天子与御史皆是没影子的事情,传言必是有人幕后捣鬼。 他坐拥一县,很快得知连大爷飘然而来,又过府不入的事情。 连家,连家。 奕大爷咬牙切齿,想起那个终日沉默不发一言的妻子,她病后需要一味昂贵药材,老母心疼,说那郎中不过是借机捞钱,要拍板换药。 妻子仿佛知道了什么,不久之后便病重而亡。 当时真应早日换了那药,免得便宜这狼心狗肺的人。 县城开始变得风声鹤唳。捕快把守住了每处门楼茶馆,不准任何人谈论黎家连家有关的事情。 这道命令发出旬日后,来自阜州的信件寄了过来,要求黎家归还过世妹妹的嫁妆,因为她没留下子女,这些嫁妆理应由娘家收回。 奕大爷没看完便将那封信扔进火盆,次日,那封信变成告示,大剌剌贴到县城的城门上,当日命人撕去,次日便又重来,派人守住这面墙,第二日又贴在新的地方。 一游历的书生途径县城,好奇驻足问了一嘴,竟然被巡街衙役抓住,活活打断了气。 只因“鬼鬼祟祟,一看就是连家派来的人”。 整个县城都沉默了下来,因为衙役之外,竟然出现了告密之人,街头巷尾听到的只言片语尽数变成证据,将一个又一个平头百姓拖进大牢。 奕大爷很快就无暇亲自过问每一个跪在堂前的人,狱卒明码标价,十两银子,便可买一平安符。 要名声,便坏他名声;要功名,便坏他功名。 高压之下,整个县城都沉默下来,眼神和意味莫名的笑容成了交流的好工

具。 没有人再关心奕大爷的功名究竟是怎么来的……他的种种行为已经说明了,那身官袍来路不正。 夤夜,火起。 仿佛是沉默到了顶头,不得不爆发一样,几只被点燃的油桶扔进黎家内宅,很快烧塌了半间宅院,犹以内宅为甚。 前来救火的水龙局差役多为青壮男丁,黎老爷看着那些生龙活虎的汉子,竟然心生犹疑,说:“后院皆女眷,外男擅入,恐坏了女眷清誉,还是不要让他们进去了。” 奕大爷脸色青黑:“淑娘还在里面!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她父亲交代,她父亲可是官居三品,三品啊!” 他叫了几个手提水桶的健妇,在她们的护卫下冲进内宅,冲到大奶奶封闭的院子里,院门已然陷入火海。 他用水浇湿衣服,往里冲了两次,皆告失败,发出一声绝望而凄厉的大喊:“淑娘!我的贤妻!” 黎老爷在外听了,不由拭泪:“我儿,当真有情有义之人。” 水龙局的差役头子陪笑应和,半晌,嗫嚅启齿:“老爷,老夫人也在内宅里。” * 【零】 凤冠霞帔的新娘跨进厅门,满身环佩叮当作响,她身上喜服红的像一把火,舔舐着这座古老的厅堂,也照亮了这座厅堂。 她看起来端庄、雍容,而且镇静。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周遭的一切,而后便提步前行,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从容。 笼罩在上首的巨大阴影消失不见,连带着那些曾经让她觉得恐惧的、迟疑的、自卑的所有东西,通通消失不见。 新娘缓步前行,站到那个阴影曾经站立的位置上去。那个俯视全厅的位置,那个掌握权力的位置,那个她为此付出良多、忍受良多,所以理应属于她的位置。 她站到了那个位置上去。空气里漂浮着细不可见的透明丝线,像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形成屏障,衬在新娘背后。 她好奇地抚摸那道屏障,发觉柔软如蛛丝的屏障迅速坚硬起来,变成一座坚硬而滚烫的靠山。 空气中传来窃窃私语,厅梁之上投来目光,更加□□,更加贪婪。 新娘笃定的心海里忽然掀起惊涛巨浪,她忽然后悔,瑟缩着想从那个位置上逃下来。 无数丝线从天幕垂下来,束住她的发髻、脖颈、手腕、腰线和双腿,在她身体每一个关节处打上死结。 新娘忽然想起那个曾经笼罩她的阴影,阴影发髻上簪着细小珠钗……原来不是珠钗,而是……而是……绳结。 她被迫抬起头,被迫架起胳膊,被迫俯视全厅。 她巨大的影子笼罩了整个厅堂,一位雍容的夫人,一个掌权的女人,这个女人注视门扉,看到身着鲜红嫁衣的新娘跨进厅门,满身环佩叮当作响,她身上喜服红的像一把火,舔舐着这座古老的厅堂,也照亮了这座厅堂。 一个声音从天际传来,垂暮又年轻,猥琐又贪婪,仿佛是她的丈夫,又仿佛是她的儿子。 又有新人了。 可真是鲜嫩啊。 * 【玖】 从火场中趁机逃生的景黛搀扶着被她顺手捞出来的黎太太,她如今形容狼狈,半边发髻被燎了,眼睛也遭烟火熏伤,双目赤红,泪流不止,甚至看不清是谁救的自己,直到景黛说话,才大吃一惊。 “你……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她颤巍巍地问,疼得声音都变调,

“你放的火,是不是你放的火?” 她一边说一边去抓景黛的手,像抓一个潜逃许久的刑犯:“你跟我回去,回去见老爷,你看我不把你皮扒掉!” “你的老爷,还有你那所谓‘事母至孝’的儿子。”景黛开口了,冷冰冰的嗓音,没有模仿贤良淑德的贞娘,也没有模仿兢兢切切的淑娘,“他们要烧死你。” “你胡说!”黎太太气得语无伦次,“我儿子自然是天下至纯至孝的人!他……他……外男怎么能进内宅?坏了名节怎么办!” 她像是突然想起自己如今正抛头露面一样,急慌慌地转身想奔回府里。 景黛是带她从角门逃出来的,那扇门之后,内宅大火舔破天际,隐约传来健妇呼喝的声音。 黎太太一刻都没有迟疑,摆动小脚向门内奔去。 “你会被烧死。”景黛在身后叫她,“为什么不走正门?” “我怎么能走正门!”她想起什么似的,又奔回来,死死拽住景黛的手腕,“从正门进,不就是承认出过府门?良家妇女……良家妇女怎么能干这种事……你跟我回去,待火灭了,去见老爷!” 景黛挑起一边的眉,又重复了一遍:“你会被烧死。” 黎太太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里面投射出恶毒的光。 她误解了景黛的意思,用力辩解:“我才不会被烧死,只要……只要我押你去见老爷……老爷就会原谅我私自出府……只要我押你去见老爷!” 景黛后退一步,试图从她指爪中将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你还可以跑,天下之大,只要你跑,他们就永远抓不着你。” “贱人!”黎太太突然暴起,照着景黛一掌扇了下去,被接应的丫头一把抓住,“你休想说些污言碎语挑拨我,我……我生是黎家的人,死是黎家的鬼……我是黎家的正房太太!” 景黛后退了一步,露出一个怜悯又冷酷的微笑:“那么,一路走好,正房太太。” 黎家的大火使他们失去了两位主母,因为外男不得入内宅,致使黎老爷眼睁睁看着大火一直烧光女眷居住的内院,蔓延到外院来,才准人进去扑灭火苗。 而奕大爷则丧了第二位妻,在他诸事缠身的时候,失去了他和迟大人这座最大靠山的唯一联系。 为了扶起黎家和自己这座将倾之厦,他甚至都没有为母守灵,就先动身去京城,找岳父赔罪。 他惯爱惺惺作态,到京城后还故意在迟家府门外长跪,好搏一个深情名声。 他离开县城后,连家前来接回姑娘遗骨的灵队像算好了日子一样抵达,并且带来了迟大人放弃黎奕这个女婿,也准备打发人来接回女儿尸骨的消息。 灵队主事的人是连家的一位姑奶奶,被一位自小在连姑娘身边伺候的丫头服侍着,说黎家大爷功名来路不正,恐怕牵连自家。 这具身体的老父亲,黎家那位远在京城的岳父靠山没这么容易倒,景黛心里清楚。 他膝下无子,只有淑娘一个女儿,女婿自然成了唯一祭承他政治资源的后裔,景黛对迟大人的这一心理一清二楚,因此指望不了迟家,只能让黎家这把火烧得更大更旺,借此来逼迫迟家主动割席。 在连家大爷的安排下,她以连家姑奶奶的身份,挨个拜访了县里所有的乡绅名流,利用信息差暗示他们,黎家已经被所有的靠山抛弃。 而后利用连大爷捐来的那个官,为县里的学子们提供了更为畅通的送信渠道,逼迫州府派学政来主持公道。

> 在景黛的挑唆下,学子们面对学政息事宁人的态度群情激奋,最后发展成罢考——毕竟法不责众,而若是让黎奕毫发无损地逃过这一劫,那所有学子怕是都要成为秋后算账的对象。 这件事最终真正惊动了皇帝,与景黛预料得一模一样,迟大人对这位女婿的庇护到此为止,为了撇清关系,这位曾经的靠山甚至主动上折弹劾,好最后落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号,免得受他牵连。 官场上要斗倒一个人,往往是不死不休。在宫廷混迹过两世的景黛对此十分清楚,因为但凡给对手留一口气,他都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从她最初利用传言搅动县城官场,拉连家下水开始,就在为这个结局做铺垫——她要让黎奕的靠山来踩死黎家。 连家的姑娘嫁进黎家,娘家陪嫁来的丫鬟侍女通通被遣散发卖,使她孤身一人陷在黎家的深宅大院里求告无门;迟家的姑娘嫁进黎家,日日遭人指责□□,连质疑婆家的心思都不敢有。 但这两位如花美眷所带来的资源,却让黎奕一路升官发财,甚至这两个姑娘本身,都成为黎家搏好名声的工具。 满口仁义道德是他,满脸情深义重是他,满身文章才名的还是他;可科举舞弊的是他,□□妻子的是他,罔顾人命的更是他…… 这种人,他本该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靠山变成了井上落下的巨石。在迟大人的大义灭亲和连大爷的推波助澜下,黎老爷没有等到从京里归来的儿子,反而等到了前来抄家的衙役。 为安抚那位高风亮节,又老年丧女的名臣,皇帝特意谕旨朱批,宣布黎家与迟家姑娘和离,令黎家归还迟女尸骨。 据说黎老爷被拖走的时候,还兀自撑着他那名门之后的架子,说他家百年望族,耕读传家,从不行龌龊下贱之举。 迟家灵队从县城离开的时候,景黛退出了迟淑娘的身体。 那个瑟瑟缩缩的小影子仍然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觑着景黛的面色,向她小心翼翼地道谢。 “你日后打算如何生活?”景黛问道。 在她授意人放火的时候,曾经问过迟淑娘,是要借这场火假死,还是保留名号。 这个看起来畏畏缩缩柔弱可欺的小姑娘毅然摇头,说娘家婆家,她都不愿再沾上关系。 “姐姐请放心,我懂诗书,会缝补浆洗,去给大户小姐们教书,或织布刺绣,都能为自己挣口饭吃。”她说着,竟然还开了个玩笑,“就算都不行,至少我还会熬燕窝。” “会很辛苦。”景黛说,“与你做迟家小姐和黎家奶奶的生活天上地下。” “没关系。”迟淑娘笑了笑,“能自己决定自己,就比什么都好了。” 她向景黛行大礼,高门贵庭教出来的姑娘,一举一动都令人赏心悦目,可惜这百万诗书是为了将她培养成一个更好的商品,而不是一个更好的……人。 景黛目送她向自己决定的前程行去,系统呱噪地出来恭维她,说“恭喜主人再下一城”,可景黛却若有所失地摇了摇头。 “我怎么觉得,这是我在所有世界里,最大的一场失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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