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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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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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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超市买了水果蔬菜零食和一些生活用品,谈音填了送货地址,才踩着台阶往家里走。 台阶是用整块的青石板铺成,够两个人并肩而行,两侧用差不多大小的卵圆形石头层层堆叠成花坛,里边种着各种植物,长势惊人大多比人还高,落下来的阴影相互交叠在一起正好将整条小路都笼罩,偶尔会留下几个不规则的光斑。因为常年温润潮湿,青石板和石头表面落上了深深浅浅的苔藓般的植被,但道路并不滑。 谈音习惯性地低着头一步步踩在台阶上,直到踩完最后一级,她才像长舒一口气一般抬起头,视线却在瞬间凝住了,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也已经看到了她,怨毒的目光直直地朝着她射来,恨不得把她身上全戳成窟窿血溅当场犹不解恨。 她的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快速低下头,轻轻叹口气,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还剩了三颗的冰糖葫芦,手掌捏住包裹在外层的糖,而后起身,目不斜视地朝着不远处的垃圾桶走去,放开的时候那糖黏在手上,她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捏住棍子,拉开后“嘭”一声掉了进去。 她的视线落在左手手腕上,那浅浅的薄薄的皮肤在太阳的照射下近乎透明,像是有痛意从那一块浅色的痕迹袭来,心脏被狠狠戳了一下。 “你果真躲到了这里”,中年女人已经快步来到她面前挡住了去路,顺势就要上前拉扯她:“我说过的吧,我会如影随形这辈子都不会给你安宁的。” 谈音往左边移了一小步躲开女人的手,低着头,没说话,只觉得手上还有那股糖被炒过的香甜与粘腻。 “凭什么,你害死了她,你是怎么心安理得度过一天又一天的”,女人拔高声音,神色愈发激动:“你以为你逃得掉吗悠然……” 谈音始终面无表情,却在猛然间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茫然了一瞬,而后身上的血液开始凝固,一点一点,脚底、小腿、大腿、手、身子……那种熟悉的窒息感似乎要将她一整个人都淹没,她甚至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也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像是被丢进了又深又暗的海底,没过头顶的水一点点将她吞噬,无助,绝望,当全部感觉褪去,只有无尽的平静,以及……身体中慢慢被唤醒的死亡冲动。 真的是久违了的感觉,陌生却又熟悉,经过反复演练一般。 纪临白在二楼书房整理书籍,为了给他放书,谈音把自己的书整理了一些捐了,又新添了两个书柜,说是给他用,但她已经在不同的架子上零零散散放了几本书,他也没挪位置,就把自己的书和她的掺杂在一起放。 他转过脸的时候,正好从阳台处看到了谈音,以及她对面的人,但隔得远,他始终听不到几人说了什么,只见谈音低着头,看不真切她的表情,然后,他看到对面的女人激动地推了谈音一把,被旁边的人给拉住了,却不依不挠的架势要往前扑。 纪临白立马丢开手上的书,下楼往外冲,连客厅里打游戏的周梓霖和李毅和他说话都没听见。 谈音想到过自己的死亡,想到过很多次,就比如现在,这种如溺水般窒息式死亡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能够解脱,只是当她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时候,一股力量拉住了她,身上被拉扯的力量骤然撤去,她重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周身都被那种熟悉的气息包裹,死亡的阴影也在转瞬间消失无踪,如潮水般退去,让她觉得自己安全了。 她就像抓住了唯一一根浮木,紧紧的抓住了他腰间的衣服。 纪临白感觉怀里颤抖的人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他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也挡去了那些冲着她而来的深深恶意。 中年女人也发现了纪临

白,依旧是不加收敛的怒目而视:“你别以为养了个小白脸就能帮助你,想都别想,你这一生只能活在罪恶之中……” 纪临白听着对方的话直皱眉,抬手捂住了谈音的耳朵。 谈音觉得世界安静了下来,方寸天地里只有他,让她觉得安全的他,曾经的孤立无援,独自承受的恶意,此刻已被他全部挡在看不见的地方,她想叫他名字,告诉他自己没事了,可是却始终发不出声音,只能被他保护着。 中年女人像是骂累了,被旁边的男人扶着,急急喘着气。 纪临白抱着谈音,让她把脸埋在自己怀里,转过身子,目光锐意地看向两人,连语气都是凌厉的:“《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式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你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有什么资格评论我,你怕也是被她给骗了,她这种丧尽天良的都没有受到法律制裁我害怕什么”,女人口不择言恶狠狠道,眼里恶毒的光似乎能把人穿透。 纪临白没理会他们,视线轻飘飘落到两人身上:“你们不是小区的住户,我已经通知物业他们还有两分钟到。” “你以为我会怕”,女人眼里的疯狂与恶毒毫不掩饰,依旧一副不顾形象的泼妇样。 “那你尽管留下来试试”,纪临白耐心已然告罄:“还有一分钟。” 女人还想再说什么,但她身边的男人拉了她一把,说了句:“我们先走吧”,女人瞬间偃旗息鼓,跟着男人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眼中的恨意压不下去,阴恻恻道:“别以为有钱有势就能一手遮天,你的报应马上就来了。”说完和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分钟以后,物业的人赶到了。 “人已经走了,麻烦你们了”,纪临白还是维持着先前抱着谈音的姿势没变过。 “是我们工作的失职,相关情况我们调查后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物业歉意。 物业走后,两人又站了好一会儿,谈音缓过来了一些后,两人才往家里走。 周梓霖和李毅刚打完一局,毫不意外地被李毅KO。 进屋后,谈音没心思招呼两人,只简单打了招呼之后就上了楼。 她是一个不会把自己的负性情绪带给别人的人,若真的出现这种情况,她选择躲开人群。 纪临白跟着她回了房间。 “他们……”谈音想说什么,但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抓不住一般。 “我会安排好”,纪临白先拿了湿纸巾给她擦手,而后帮她把外套脱去挂好。 “哦”,谈音表情木木的,几乎是机械般地踱步到床沿坐下,张嘴好几次终于成语调,出自本能般地把心里记挂着的事情说完:“我买了东西超市可能晚点会送来。” “我会收起来放好”,纪临白走过去,站在她前边,低着头问:“要不要休息会儿?” 谈音仰起头,看他好一会儿,才道:“好。” 下意识地想要把鞋子踢掉躺下,可踢了半天都没用,好像不解似的低头看。 纪临白微微叹气,蹲下身子,把她的鞋带解了然后替她脱去鞋子。 “忘记换鞋了呀”,谈音喃喃。 纪临白把她头发上的夹子取下来放旁边,又帮她把被子拉上,看了眼窗户透进来的明晃晃的光线:“要拉上窗帘吗?” 谈音小幅度摇摇头,而后又说:“不

用。” 她现在,不喜欢那种黑黑的环境,那会让她真的感觉在海底。 “好”,纪临白刚转身手指就被她拉住,他回头看向她。 她的手很冰,那种寒意像是冬天里渗透到骨子一般,又像是捂不热。 “你要去哪里?”谈音声音很小很小,小到似乎能被风吹跑。 “我下去一下”,纪临白看出她的矛盾纠结,也看到了她的依赖,弯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马上回来。” “好”,谈音缓缓放开了他,目光却不曾从他身上移开。 “一分钟”,纪临白把她的手捞起来放进被子里,得到确认后才转身出去,连门都没关,就那般开着。 没一会儿,他重新进了屋子,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喝一点。” 谈音坐起身双手捧过杯子慢慢喝着,喝了三分之二之后实在是喝不下了,就递了回去,整个人再次缩进了被子里,似乎那样才是安全的。 纪临白把杯子里剩下的水喝光,杯子放一旁的柜子上,然后把她的脑袋从被子总解救出来,笑道:“要鱼被水憋死吗?” 谈音觉得自己应该是混乱而嘈杂的,但他一出现,她就像置身于空谷,眼里是他,回声也是他,那些漫天而来的声音都被隔绝了。 她朝着他摇摇头,而后又往旁边挪了点。 纪临白顺势靠着床头坐在她旁边:“需要我陪你睡?” “不用”,谈音虽是这般说着,但身子挪近了他,额头抵在他身上,被子里伸出来的手抓住他衣服的下摆,紧紧攥在手中。 纪临白配合着她的动作,低头注视着她。 他之前觉得她像蜗牛,对什么都慢吞吞提不起劲儿,对于人际这块更是,通常就伸出头上那对细细小小的触角,别人还没察觉她已经探测完毕继续缩回了壳里。现在看着她,觉得这小蜗牛把自己逼入绝境,可怜巴巴,让人想把她的壳造得结实点,再结实点。 谈音抬手拦住他灼灼的视线。 纪临白抓住她的手,在她掌心亲了一下。 谈音觉得手心酥酥痒痒,心里也酥酥痒痒。 “要听我念书吗?”纪临白问。 “好”,谈音把被亲过的掌心握成拳,紧紧捏着,放回了被子里。 纪临白从她的柜子上拿过放在最上面一本书,灰色封面的名为《时光的忧伤》,很轻易就翻到了夹着书签的那一页,将书签压在掌心处开始读: 因为花粉过敏,四月和五月,很少外出走动。橡树满街,无可逃避。我住的楼前,正对着大门口,就是一棵。美国的橡树生来特别高大,枝繁叶茂,亭亭如盖,盛春叶蕾初绽,当风一吹,粉尘弥天。咳嗽流泪,至于影响睡眠…… 她的书签多是自制的,用从不知哪里找来的卡片纸裁成各种形状,有的有图案有的没有,而他手里的的这张,纸面是红色底板有细碎的金粉色的直角三角形,中间黑色墨迹的一个“逆”字。 除了古文,谈音喜欢的便是这散文,关于游记、美食、音乐、绘画、生活……包罗万象琳琅满目,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她真的,还有很多留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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