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书页

仙妖奇谭

关灯
护眼
若危若安(下)(1 / 1)
书签 书架 返回目录
最新网址:m.irrxs.com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找人,实在是驾轻就熟,根据卦象上的方位,确定此人大约就在城郊的五里坡。 五里坡是长安郊外牧羊人的牧区,我们依照那人的年纪相貌一番打听,傍晚时便找到了那个人住的草屋。 “白姑娘,多谢你,我自己去就行了。”她将一小块碎银递给我。 我慢慢点点头:“好,那……我不打扰你们重逢了。” 女人微微颔首,转身便向那座小院子走去了。 “芙儿姐姐,咱们回家吧,天晚了。”小山拉着我的手道。 我若有所思的答应着,心里还是觉得十分不放心,总感觉有哪里很不对劲。 我和小山爬上一处山坡,从山顶望下去,白色的绵羊在绿色的山间悠闲吃草,那景象好像刚煮好的茶上撒了一把白芝麻。 “这风景真美,好和谐。”小山喃喃自语道。 忽然,就像一道闪电照亮夜空,我好似忽然抓住了一线异样:“太不和谐了,怎么会有人说要与救命恩人相‘匹敌’呢,多奇怪啊!” 我拉起小山的手,向那小院子跑去!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我们跑进院子的时候,那个女人怀抱着一个垂死的中年男子,安静的坐在院中,那个男人胸口插着一把短刀,正是女人腰间的那把。 那个男人尚在呼吸,但明显已经命不久矣,他的身上满是鲜血,那鲜血静悄悄的在他身下形成一块血泊。那个女人见我来了,对我微微一笑,道:“是白姑娘啊。” 那男人猛然吐出一口鲜血,那个女子拿出之前那块手帕,细细替他擦去,怀抱着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好像一个哄睡孩子的温柔母亲。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她的凝视着怀中的男人,眼神中流露出一阵哀伤:“白姑娘,你想不想听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死丫头,赔钱货!” 女孩默默听着父亲的咒骂,她不敢说话,喝醉酒的父亲很可怕,况且她也没有力气说话,她浑身又疼又痒。 她生了病,脏病,在青楼里。 半年前父亲把她卖到青楼,教习师傅花了很久教会她一点唱小曲的本事,才刚□□不久,她便染上了病。 老鸨嫌麻烦,索性把她丢了回去,想讨回些买她的钱,父亲不肯,他们便打了他一顿,把能拿走的钱都拿走。 女孩慢慢挠着肿痛发痒的手臂皮肤,那块癣斑已经蔓延到肩膀,很快就要长到胸口了。她觉得自己就要这么烂死下去,那也没有办法,连饭都吃不饱,哪儿有钱给她治病呢。 父亲终于不再嘟嘟囔囔骂人,他喝得醉了,打着呼噜睡着。 女孩看着父亲,她并不讨厌他,她母亲在世的时候,父亲还是长安的不良帅,走到哪里都受人敬畏,那时候的父亲很威武神气,常常会买糖人回来哄她。 可惜后来,不知怎的惹了大祸,不仅被撤了职,还在大牢里蹲了三年。 那时候,母亲为了养活这一家,去了一个大户人家帮厨,女孩没觉得这有什么见不得人,但偏偏就有些见不得人的话儿传了出来。 等到父亲回来,这些话儿也传到了父亲耳朵里。 从此,父亲就变了一个人,宽厚爱笑的父亲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狂躁暴力的酒鬼。 女孩十三岁的时候,母亲留下一纸合离书,消失在了女孩的生命中。 母亲不要她了,从此

就只有她与父亲相依为命。 “去吧,至少能吃饱饭,锦衣玉食,挺好的。” 父亲把她卖到青楼的时候,这样对她说道。 这样啊,原来是为了我好。 女孩只好这样想着。 身上的癣斑疼得她睡不着,不顾冬夜的寒冷,她趿拉着鞋走到家门外的水井处,她想打上些冷水擦擦伤口,好歹能止些疼痛,可真的站到水井旁,她注视着井中晃动的倒影,忽然便觉得那井中十分宁静。 没有咒骂,没有疼痛,没有肮脏和腐臭。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一跃跳进了井中。 好冷啊,比她想象的更冷,冰冷的水灌进鼻子和口腔,一种深入难以形容的疼痛在胸口迸发。 “救……救命……”她的声音在井中回响,井口好像在天边一样远。 忽然,一根绳子从井口被丢了下来。 她死命攥紧那根绳子,用尽一切力气。 过了一会,她被人从水中拔起,放到井口的地面上。 她艰难的呼吸,每一口空气都像夹杂着冰做的刀刃一般,狠狠刺痛着她的喉咙。 那个救命恩人没有跟她说话,似乎放下她便离开了,女孩艰难的喘息了一会儿,才颤抖着站起身向屋内爬去。 回到房内,却见自己的父亲正如一个将死的蠕虫般扭动,一个身上沾水的男人正骑在他身上一刀又一刀的刺向他的身体。 “跑啊。”女孩听见父亲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 同时那个男人也看到了她,面无表情的向她走来。 是那个刚刚救了她的男人。 女孩想转头逃走,却因为过度惊吓而失去了意识。 她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一边的肩膀如火烧一般的疼痛,她扭头一看,原来是之前那块癣斑,大约是因为浸了水,已经溃烂流脓。 “我快死了么?”她恍惚说道。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有些迟疑,又有些坚定:“不,你不会死。” 她抬头向那个人看去,竟是那个杀父仇人,将她抱在怀里,用厚厚的衣服包着。 这个寒冷的冬季,她竟觉得有些温暖。 那个人说到做到,带她去看了好几个大夫,竟然真的把她医好。 他就这么一路抱着她,走过春夏秋冬,花了一整年的时间,像父亲一样照顾着她,却从头到尾,只跟她说过这么一句话。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她。 等到她养好了身体,那个人把她托付给了一个无儿无女的乡下农户。 “这是我妹子,劳您照顾好她。”他给了那农户一枚玉牌,那是他身上仅剩的值钱物,她的病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钱财。 “为什么?”他走的时候,女孩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没有回头,只是稍稍停驻了片刻脚步,似乎在想该如何回答,最终却还是决定回以沉默。 “白姑娘,这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是该报仇的吧?” 她讲完了故事,那个男人也停止了呼吸,可我还是不明白,如果她真的那么恨他,她为什么还会流泪呢?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杀你父亲了吗?”我问道。 她凄然一笑,道:“那件事啊,因为我父亲做不良帅时,曾经害死了他的家人,”她纤细苍白的手指

缓缓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神中流淌出无可抑制的悲哀:“我师父教我的,斩草要除根,他不该留我性命。” 如果你的仇人,恰巧又是你的恩人,该怎么办呢? “白姑娘,你知道是什么让我最难以忍受,是我连恨都无法纯粹。” 她的眼神又变得冰冷,手慢慢向插在他胸口的那把短刀伸去:“你们知道吗?刚刚,他竟然一眼就认出我来了,他竟然想跟我说话,如果他说出什么温柔的话语,我该怎么原谅无法下手的我呢……” 她将那把短刀拔了出来,放到眼前细细打量,我忽然有些担心她会在下一刻把那把短刀插进自己的胸口。 “你杀了我爹爹,你杀了我爹爹!” 忽然,那小屋里冲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紧握着一把刀,向那女子扑了过去。 那女子身手了得,哪会那么容易中招,她一把扣住了女孩的手腕,厉声喝道:“你是谁?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也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她是无辜的,你不要伤害她。” 那个小女孩面无惧色,大声道:“我是爹爹捡回来的,你杀了我爹爹,我要杀了你!” 那女子突然如遭重击,身子晃了晃,半晌才稳住心神,嘴角弯了弯,道:“好啊,可你现在可杀不了我。” 小女孩被她攥住手腕,挣了几下没有挣开,倔强地道:“等我长大了,自然杀得了你!” 那女子神色渐渐温柔,点点头道:“好,从此你就跟着我吧,等你本事比我大了,再来杀我。” 多奇怪的女人啊,方才她明明说应当斩草除根,这时候却甘心收养了这个视她为杀父仇人的女孩儿。 我实在不明白,只希望这场仇恨到此为止,那个女孩不要继承那种可怕的悲伤。 “真美啊,夕阳。”我和小山在山坡上坐了一会,这样美丽的夕阳,也不知道那两个沉迷复仇的女人有没有心情欣赏。 “小芙姐姐,我可以……我可以恨我阿爷吗?”小山忽然道。 我一怔,转头看去,竟发现小山已经哭了。 “我是不是不可以恨我阿爷?可是要不是我阿爷,阿鲲也不会死,我可以替阿鲲恨他吗?”小山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在衣襟上,她的眼泪没有变成珍珠,阿鲲死了,就算他的鲛珠能让小山复活,也不能改变他已经死去的事实。 我该怎么回答呢,我难道能让一个小女孩儿恨自己的父亲吗?但是爱或恨能因为“可以”或是“不可以”这种理由改变吗?我该说点什么能让这个可怜的孩子轻松一点呢? 我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道:“你可以恨,但是要放过自己,因为阿鲲就在你的身体里,你要代替他好好活下去。” 小山在我的怀中哭泣,我凝望着远方的晚霞,希望时间能医好这个孩子心中的疤痕,因为“怨恨”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我不知道这种回答算不算好,我很想问问杨公子,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呢? 我打定主意,等杨公子回来的时候我就去偷偷问一问他,不过他实在回来的太快了一点。 明明今早他刚出门,我晚上和小山回家的时候,他竟然已经坐在我家的房顶上等我了。 “白姑娘!”他站在屋顶上,远远地向我挥手,他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镶金边曳地长袍,手上的竹扇也换成了白玉骨扇,还真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不过这个鹤骨仙姿的家伙站在屋顶上,笑容漫溢的样子实在不

够出尘脱俗,连小山都忍不住笑了。 我一下想起早上答应他买酒的事,神情瞬间有些尴尬,今日事忙,这酒我还没来得及买呢…… 我脸上的尴尬引起了他的怀疑,他如一阵风样卷到我眼前,狐疑地道:“白姑娘见我怎么这样不高兴,难不成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撇了撇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到底有没有认真帮我办事?” 杨公子嘴角不屑地一卷:“没良心的小东西,我杨某可是找了你们道教祖师爷元始天尊,给你讨来了这天书一样的东西,上面还有人家神尊的亲笔签名呢。” 我一伸手:“给我看看,你要是骗我,我可是能看出来的。” 杨公子一抱手臂:“那个先放一放,你先告诉我,今天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 “才没有,要你管!” “小山,好孩子,白姑娘今天是不是去见了什么男人?” 小山连忙摆手道;“没有,我们刚才只是帮一个姑娘去找了一个男……” “我就知道!白姑娘!你怎么能见到一个男人就芳心暗许呢!你还小,不懂这外面的男人都是狼啊!” 我的脸腾地红了,这个家伙无论穿什么都没用,永远不会像个正经神仙啦!

最新网址:m.irrxs.com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