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那场火可真够大的，听说金鳞帮的总舵整个都被烧成灰了，连帮主在内死了有上百号人呢。” “哎，前几天上清宫对决，展惊天死在傅海雄掌下，你说这把火该不会是斩锋堂的报复吧，这汴京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这要是再动荡起来我可受不了。” “我怎么听我七舅爷爷家的三姑夫说，傅海雄一条手臂被展惊天临死一击砍断，重伤之下，其他几个当家为了争夺帮主之位大打出手才意外烧了总舵的。” “不管怎么样，斩锋堂和金鳞帮都要衰败喽，但愿不会影响咱们做生意。” 席卷汴京城将近三个月的混乱局面随着两大势力首领的身亡而落下了帷幕，有人成功就有人失败，有人得意就有人悲伤，议论了没几天，普通百姓的日子该怎样就怎样，这天下最繁华梦幻的城市自有他的兴衰更替，是非成败，从来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 十二月初八，街巷中有僧尼三五人，作队念佛，以银铜沙罗或好盆器，坐一金铜或木佛像，浸以香水，杨枝洒浴，排门教化。各处寺院道观，积善大户，都支起锅灶，安排僧尼或者仆从，向全城的贫民乞丐，施舍腊八粥。 北风飕飕，漫卷雪花，纷纷扬扬，直扑廊檐，衣袂翻飞，门帘掀起，寒意伴着孙钧逼入温暖的室内。 卫玲不由得感谢文妩馨前辈提前带来的蜂窝煤和煤炉，让冬天不至于太过难熬，让她今天邀师哥来家里喝腊八粥，这既是发卡也是送别的事不会太过凄寒。 上次生死关头，太虚璧帮她吸收了大半虎伥的凝阴指劲，她晕迷之际进入意识空间，对存想之道隐有所悟，花费相当于现实里一个月的时间以梵我一如功里的心斋冥想之术为本，结合意识空间的效用创制出一门《空识万象决》。 此决专修心识，临敌时，进可以扰控人心，对敌人造成万象森罗，退可以守住澄明，决不慌乱，一步步压倒敌人，等待时机，练到了冥想至观想，最后返照空明境界，甚至心识能离体附到他人身上，当然这目前还只存在于理论之中。 除了对敌外，目前《空识万象决》最大的功用就是练功了，寻常门派修习内功，除了打坐吐纳等入门基础，首先要学的便是存想，想像真气在体内穴脉间运行，想得久了，便能生出感应，真正察觉到体内之气。 内功如此，刀剑拳脚也是一样，将招式套路练熟了，并且一一记起拆解对练的感觉，在意识空间存想一遍，身体就会依招式所演发生改变，这是独属于她的法门，从此以后她坐着冥想苦思也能增进内外武功。 武功之外的收获就是如何处理那属于原身的感情了，情感多来源于记忆，她用《空识万象决》同样可以把原身跟师哥的记忆封存于意识空间的最深处，让它再也不会影响到自己。 而在亲眼目睹种浩为救自己差点死在虎伥剑下时的心悸，回过神来眼中心中只有他安危的后怕，都让她明白了自己的真心。 等到养好伤钻研《空识万象决》的封存记忆之法有成，她立刻封存了原身的感情，之后，以她的性格本该当机立断和孙钧说清楚，但这些日子孙钧似乎也察觉了什么，刻意躲着自己。 今天孙钧收到了召集自己回蛟帮的命令，于是总算应邀前来打算告辞。想到一会儿虽然不是出自本意，但要做一回岳灵珊发好哥哥卡，卫玲还是感到有些对不起孙钧。 “师哥，这山药姜枣茯苓粥，补脾胃，宁心神，你再喝一碗。” “师妹，不必了。那昱安号解库我日夜蹲守下，终于循着线索查到了驸马都尉王诜府上，但他估计也只是被推到台面上的傀儡，这背后的水
很深，安全起见等我回来前你最好不要再碰。” 孙钧顿了一顿，继续道：“京师乱局也算告一段落，师妹你诸事小心，好好照顾自己。帮中摧的急，师哥这便走了，”话毕就宛如丢盔弃甲的将军般抬腿要逃。 卫玲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果断开口道：“师哥，咱们从小一起长大，那时玲儿还小不明白情爱之事，但遇到种大哥之后玲儿才明白，原来在我心中，一直对师哥就只是如我的亲哥哥一般敬重爱戴，没有丝毫男女之情。” “师哥，是玲儿对不住你，昔年的约定你就当做是年幼无知时的戏言吧，往后咱们便是最亲的亲人，好吗？” 长痛不如短痛，卫玲干脆地斩断了孙钧的情愫。 孙钧胸中酸楚难当，那天他见到师妹对种浩的关切便心中一沉，后来又发现她在日常中每次目光和种浩相对，两人脸上都露出一丝情不自禁的微笑，他心中更是一阵难受，出于男子的本能逃避拒绝面对师妹移情别恋的可能性。 但他终归要直面这残酷的现实，接受师妹原来从没有对他有过男女之情，孙钧别过脸去，不想自己脆弱的一面被师妹看到，他故作坚强地道：“师妹，师哥永远是你的亲人，若是那种浩欺负你，师哥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 他忍住鼻腔眼底的温热湿意，摆了摆手，“好了，师兄走了，你多保重。”冬日冷风萧萧，吹不走心底的苦涩，却能放肆地冻结眼角的水滴。 ———————————————————— 承天盟镖局的练武场中，靳开艰难地坐了起来，气喘吁吁，“阿浩，你上次跟虎伥对决收获确实够多的，英雄救美佳人倾心外武功境界提升也这么高，以前我们都是百招开外才能分出胜负，我好歹还有三成胜率。” “现在不到二十招我就彻底不是你对手了，尤其是前一阵子你通过黎神捕的考验之后，他又代师传授你《皇极经世功》，这下江湖上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一辈里，就我所知你怕是能排进前三了。” 对面的种浩不好意思地伸手摸了摸头，“阿开，你过奖了，武林四公子里除了我三师兄浩然公子欧阳叡外其他三人天衣公子穆振衣、北辰公子郑墉、羽琴公子齐渊华都在二十五岁下，我可不敢言胜。” “更何况还有血河千里屠千钜的弟子血饮红枪武万里和阿策这两个枪法高手，之前在师门内我也打不过我七师姐，而且你方才心不在焉的，阿开，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靳开长叹一口气，“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个面首，还是那种自己白送上门给人狎玩的，师师姊根本就没考虑过嫁给我，只是享受跟我的鱼水之欢而已。” 种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问题是你家中能接受你娶一个大你九岁声名远播的女伎吗？如果做不到就别胡乱承诺也别怪人家不接受你。” “我对师师姊是真心的，打从第一眼见到她起我这辈子就非她不娶。和金鳞帮的比赛之后她并未拒绝我的追求，甚至主动与我春风一度，引导我床笫之事，那时我真的欢喜至极以为我们可以共度余生，就算家中再反对我也不会屈服。” 靳开咬着后槽牙捏紧拳头，“谁想到她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我们上次见面，她嫌我太过黏人，说最近门中事多，还有宫中女官走动考察，让我最近别去找她，她也没空找我。难不成我在她心中就是个取乐解闷的玩意。” 靳开愤懑不平地抱怨着，种浩忍笑意安慰着好友，同时心中不免被靳开话语里一些香艳韵事的描述引发他联想到一些画面，进而仿佛从腹中升腾起一股难以遏制的火焰。 勾得他不
由想起卫玲的英丽模样，想起她面对他，笑吟吟地张口唤他“种大哥”时那桃花般可爱的双唇，令他心智迷离，直欲一尝芳泽，轻啄慢吮，继而探索深入。 正遐想之时，有不速之客来访，而且还是他如今最不想见到的人——卫玲的师哥孙钧。种浩表面客气地拱手道：“孙大哥今日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孙钧则并没有这么客气了，他直截了当满怀杀气地道：“我要回江南了，所以在走之前特意来做一件之前就一直想干的事，和你比武，若是你赢不了我那我，那作为玲儿的师兄是绝不会认可你的。” 种浩被激发出了斗志，不甘示弱地道：“那就请孙兄指教了。” 风鸣刀沉锐的破空声中带着撕裂实物般的劲响，令人胆寒。种浩剑势圆转，下盘未动，整个人竟被劈得平移寸许，剑刃嗡嗡颤震，卸去大股刀劲。 一声金铁交击，瞬息间孙钧腾挪到另一侧，由极快转极沉，有摧裂江石之威，正是烈风九式之“风卷残云”扫至。种浩剑招陡然一变，“艮字生门剑”转“离字景门剑”，侵略如火，攻敌所必救。 孙钧只能回刀防御，紧接着一轮对斩，铿铿声不绝于耳，只见寒光自两人衣影臂间泄出，金铁交鸣若合符节，丝丝入扣。 种浩仗着“天功”对身体的控制力，硬是多挪出一分气力，剑刃荡开风鸣刀，两人分开数步，忽闻唰唰数响，种浩胸膛肩膊阵阵颸凉，衣上几处被刀风割裂，适才一轮以快打快，自己竟丝毫占不到上风。 “痛快，咱们继续！”种浩打得热血沸腾，气冲斗牛，干脆一把撕下上衣，赤膊上身，露出浇铜铸铁般的结实身躯，肩宽胸阔腰窄，肌肉纠结贲起，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几近完美的线条，兼具劲力与美感。 刀来剑往，孙钧咬牙豁力，一刀猛似一刀，连砍数十记后，趁势跃起，再无保留，烈风九式最威猛霸道的“狂风骤雨”裹挟着满腔郁恨火焰，刀光气旋宛若龙卷环绕种浩周身。 眨眼间种浩肩膊、胸膛、腰侧俱都裂开数道血痕，他面不改色，一声长啸，然后一剑刺出，那是怎样的一剑啊，是一匹孤锐勇决的狼，是一株疾风难摧的劲草，是一抹凄艳浓烈的残霞，悍勇至极、坚韧至极、绚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