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到了国庆假期。 梁澍的行程相当满，前几天主要是和袁尘飞一起陪着两个外地室友周游全市，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准备搬家。 屋里屋外堆满了纸箱收纳包，沙发电视这些都罩上了防尘布，毕竟是房东的东西，需要稍稍保护一下，张曼曼和林晓郭在客厅的箱笼物件中间开辟出地方，铺了一张餐布，两人面对面盘腿坐在旁边，正在拆披萨的盒子。 滕玮在厨房切水果，外边的冰箱已经腾空了，他边洗边听着外面两位女士聊天。 “……他平常星期一都不来实验室的，所以大家星期一就会放纵一点，有时候九、十点才到，我那天真的是凑巧，到的时候才八点，一进办公室看见他坐在那里，吓得我手里的豆浆都差点飞了——” 林晓郭说得惊心动魄，张曼曼听得哈哈哈大笑，可见不关己事。 “然后呢，你怎么说的？”她笑着问。 “我拽下耳机，哆哆嗦嗦说‘那个，早啊老板，今天怎么这么早？’，结果他笑得可得意了，一看就知道他就是专门突击检查的！问我来这么早干什么，我就说我昨晚有个过夜反应，早上来淬灭一下，顺便送个MS看看结果……他听了这话，非要跟我一起去看，拦都拦不住，还说咱实验室新的质谱他还没用过，软件用不来，让我教教——我天，真是全程都守在我身边，我怎么都找不到机会在群里发消息把其他人摇过来！” 张曼曼笑得快倒了，手里番茄酱险些飞到她脸上。 “想不到孙老师这么逗啊，他看起来特别传统，不苟言笑的，”她打开翅桶，“后来呢？有人被抓了吗？” 滕玮用塑料盒子装着洗干净的水果和切好的西瓜，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 林晓郭说：“当然没有了，我后来趁他特别专注操作软件的时候，眼疾手快发了一条救命消息到群里，还机智地把手机静音了，十分钟后老板终于回办公室，抱着保温杯一边喝茶一边看时间，那表情完全就是‘我倒要看看今天能逮到几个’，本来我打算查查文献的，为免尴尬，赶紧躲到实验室去了，一看群，里面都炸了，全在那里骂骂咧咧地起床哈哈哈哈哈……” 滕玮大概怕她说太多话口干舌燥，把西瓜往她面前推了推，张曼曼很确信要不是她这个灯泡亮在这里，恐怕他能直接上手喂。 林晓郭咬了一小块西瓜，边吃边说：“这还不是最好笑的，没一会儿一个师妹最先踩点赶到，她估计也来不及，蓬头垢面地和老板迎面撞见，两个人都呆住了——我感觉他们谁也没认出来对方，老孙今天没穿他的万年衫，穿了一件他女儿小学的文化衫，后来我才知道难怪早上能过来，原来他要去他女儿的校园亲子运动会。” “那后面其他人不就都被抓了？”张曼曼问。 “是啊，全被抓了，训了好半天，在办公室训完又全拉进实验室训，指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台面怒气冲冲说了快一个小时，太可怕了，幸好不是骂我。”林晓郭的语气里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张曼曼给她抽了张纸巾，她接了，又笑说：“然后，高潮来了，我和我师妹没迟到，我俩就避着点事发现场，在隔壁忙。她在投反应，那是个大量的，她正往锅里小心翼翼加试剂，刚好老板领着一群被骂得臊眉耷眼的人进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可能就是想骂人吧，就说我师妹动作慢，‘拿个小滴管这样下去加到什么时候？’他说，‘我来我来，这个直接倒不就好了’。” 张曼曼：“倒？” “对啊，”林晓郭睁大眼睛，“他下手太狠了，我们都没
反应过来，就听见‘嘭’地一声，试剂白烟冲到通风橱顶，我们几个各种尖叫惊呼，有个师弟都要冲到门口搬灭火器了。” 滕玮感觉越听越激烈，赶忙问：“着火了吗？有没有人受伤？” 张曼曼很懂地说：“看她这兴奋的样子，肯定是没有了。” “没有没有，”林晓郭摆摆手，“小场面，小小爆了一下，老板愣了一会儿，看着我们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说‘哦好好好，慢点倒慢点倒’。” 滕玮扑哧一下，“哈哈哈哈哈……” 梁澍进门的时候，就听见欢声笑语一片。 他拎着饮品，还提着一大卷张曼曼指定规格的泡泡纸。 张曼曼一回头：“回来啦！”她招手：“快去洗个手过来，就等你了。” 梁澍笑着说：“晓郭姐，滕玮学长，不好意思耽误了。” “没事没事，我们刚拆好，”林晓郭往滕玮那边挪了挪位置，“快过来坐，开饭了！” 约的搬家公司是两点到，现在抓紧吃点东西就要开始封箱了。 梁澍去洗了手，过来张曼曼身边坐下，看着她说：“给你和晓郭姐买的都是温的。” 林晓郭一笑，“弟弟真贴心。” 滕玮给她打开咖啡的口，梁澍笑笑：“是滕玮学长专门跟我说的。” “我说你对你姐贴心。”林晓郭端起咖啡，又故意神秘地问：“对了弟弟，听说你这几天都是和小尘飞一起玩，他跟你说什么没有啊？” 张曼曼：“……” 梁澍：“为什么叫他小尘飞啊？” “哦，因为他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叫习惯了，师姐刚毕业那年，齐老师还念叨说，要不是儿子太小，她还想给包办……唔……” 张曼曼塞了一个鸡翅到她嘴里，面无表情地说：“多吃点。” 不过梁澍已经听见了。 他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冰咖啡，说：“哦，还有这种事啊。” 滕玮好奇道：“说的谁？” “我室友，晓郭姐和我姐硕士导师的儿子。” 滕玮看向林晓郭：“他怎么了？” 林晓郭咬着鸡翅，有点想接着挑衅张曼曼，后者迎着她的目光，说：“别叫得这么亲热，我没记错的话，小尘飞和你家这位是同龄人哎。” 滕玮：“……” 林晓郭：“我……我错了师姐。” 梁澍：“他没说什么，我跟他说了我和姐的关系了。” 一语双关，林晓郭却完全不知道其中曲折，否则也不会当着梁澍的面提起这事，她问：“然后呢？” “然后，挺正常啊。”梁澍回答。 林晓郭放心了：“太好了。” 张曼曼全程无语，“好了好了，快点吃吧，吃完休息会儿，就得干活了。” 在林晓郭和滕玮的帮助下，搬家过程很顺利，本来张曼曼是预备晚上再请他俩吃饭，但林晓郭说有事，东西搬上去，坐了没一会儿就告辞了。 于是张曼曼和梁澍两人开始慢条斯理收拾东西。 正忙着，张曼曼随口说：“你这一年多都搬好几次家了，有没有感觉很烦啊？” 梁澍：“没有啊，每次搬家都还挺开心的。” 张曼曼笑了：“是吗？” 无论是搬去最初花园
和张曼曼同住，还是两人一起搬到六中附近，或是现在搬回老房子，每次都是顺从他本心，他当然不觉得烦。 至于将来，他停下手里的活：“姐。” “嗯？” 还没往下说，张曼曼的手机就响了。 手机放在入门玄关那边，她跳开一路纸箱过去一看，“哎？是你爸。” “喂，梁叔叔？” “哎，曼曼，在忙吗？” 张曼曼环视屋子，看看梁澍，“呃，对，有点忙，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想着放假，想叫你们两个一起出来吃个饭，这两天有空吗？”梁处桉依然态度十分好。 但张曼曼的回答是：“这几天，确实没有空，梁叔叔，我和梁澍搬到我家的老房子了，我想趁这几天收拾出来。” 梁澍朝她走去。 梁处桉：“刚刚搬的？搬完了？” “嗯，朋友来帮忙了，现在我们正收拾呢。” 梁处桉可能对她不再这种事上求助早就习惯，便说：“梁澍在旁边吗？” “在，我给他听。” 梁澍接过电话，叫了一声爸。 听了一会儿之后，他说：“知道了，我等一会儿回复你。” 张曼曼听到他这个语气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果然，挂了电话，递还手机的时候，梁澍说：“我爸说，过几天我们过生日，问能不能聚一聚，就，我们，他，还有白韵阿姨。” 张曼曼把手机扔回原位，依旧绕着箱子想往里走。 “姐，”梁澍拦到她面前，“我……” 离得很近，迫于身高差，张曼曼于是仰起脸：“干嘛？” “我想抱抱你。” ‘接触’是一个很模糊的词，梁澍自己也不知道，他和张曼曼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他很快乐，也很忐忑，如果顺其自然往下发展，也许就会更多一点从容。 张曼曼微微睁大了眼睛。 诧异只维持片刻，她那颗已经恢复了健康的心脏发出了属于心动十分独有的活跃的跳动，她的耳畔升腾起了一丝热意——以上种种换个简单的说法，她在害羞。 “你，”她眼底有笑意，昭示着她的妥协，“好，抱抱抱。” 动作和话语是同时的，她主动伸出手，迎上去抱住了梁澍的脊背。 梁澍的回应要用力很多，他环抱着她的肩，尽可能地把她收紧在臂弯里，脸蹭在她头发上，他低声说：“第一次抱你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你了。” 张曼曼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拥抱，是因为三中那件事。 “你那个时候还未成年啊。”她叹息。 梁澍：“你对年龄为什么这么在乎？” 张曼曼不说话了。 看来正式直面这段感情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忘记年龄。 良久，她才抚摸了一下梁澍的背，说：“我不会再违背本心去经营一些令我不高兴的人际关系，无论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对我来说再深刻的感情，都不能凌驾在我的尊严之上，但这评定标准，只有我自己。梁叔叔对我一直挺好的，也帮了我很多，我不排斥他，至于白韵，她不干涉我的一切，我就希望她一切都好，她如果仍然分不清状况，就只会收到冷落，这就是我对她的态度。除了他们两个，其他的人，是和我毫无关系的，无论将来
我们之间……也都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