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种情谊都需要双方共同的付出与让步来维系，你猜鳌千岁这样单方面的友谊能维持多久呢？” 吃饱喝足的竹桃姑娘斜靠在椅子里，惬意的摸着胃袋晃着脚。 “竹桃姑娘……”俏如来一言难尽的看过来：“你这话说的十分反派。” 竹桃：“啊？可能是在阎王鬼途待久了吧。” 俏如来无奈道：“说到阎王鬼途……恪命司又是怎么一回事？” 竹桃：“我本就出身鬼途，前任的恪命司是幽冥君，幽冥君过世之后便由我来继承这个位子，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俏如来：“但我听说，恪命司的人选应该是药神前辈？” 竹桃：“不要乱听小道消息，我这边可是内幕信息，恪命司亲自现身说法，比那些不靠谱的流言可信多了。” 俏如来：“…………” 就……槽点很多不知从何吐起！ 史家大公子心累的叹了口气，坐到竹桃旁边的椅子上。 “这么说，你初入海境时遇到的袭击也是阎王鬼途的人做的了？” 阎王鬼途入海境都快二十年了，竹桃姑娘那时才多大？宅心仁厚的史家大公子很明事理，不会给无辜的人丢锅，下意识的便将竹桃摘出去了。 竹桃：“这倒是……没错。” 献是阎王鬼途的人吗？是的呀！所以是阎王鬼途的人袭击她吗？没错的呀！ 得到答案的俏如来悟了：“阎王鬼途内部……发生了什么问题吗？” 竹桃：“跟你猜测的应该不太一样，出现问题的只有进入海境的这部分。” 俏如来：“那……将这部分势力重新收拢，应该就是竹桃姑娘进入海境的真正目的了？从霄王殿下的反应来看，他应该已经失去了这部分助力，所以你已经成功了？” 俏如来沉吟片刻，又问道：“将近二十年的布局，漫长的时间必然伴随着巨大的投入，阎王鬼途想要从海境获得什么？”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阎王鬼途对海境没什么兴趣。”竹桃顿了顿，才道：“但我对海境倒是很有兴趣……曾经。” 俏如来：“曾经？” 竹桃：“你看过《桃花源记》吗？” 俏如来：“千年前五柳先生所作，桃花源诗的序篇？” 竹桃：“不妨猜猜看，桃花源的结局。” 俏如来骤然沉默。 与世隔绝，安宁和乐，五柳先生所记的桃花源，是令人向往的美好所在。可是，太过美好了，便显得不太真实。又或者说，如果真有那样美好的存在，在这俗世当中注定无法长久。 俏如来并未回答，而是问：“那不是五柳先生所杜撰吗？难道桃花源真正存在？” “谁知道呢……”竹桃未置可否，再问道：“那你有读过《十洲记》吗？” 俏如来抿了抿唇：“更加久远前的故事，据说是东方先生对《山海经》的仿写，据传海中有十洲，分别为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流洲﹑生洲﹑凤麟与聚窟，此十洲上遍地奇花异草，珍宝仙药，岛上还住着长生不老的仙人，种种神异不为外人所知。” 他又思索了一会儿。 “《十洲记》与《山海经》又有不同，虽然民间传说是东方先生所杜撰，但沉埋历史中的故事，没人能说得清，两千年前的始朝时期，亦有传奇方士受始皇之命出海东渡的野史，史学家
推测是帮始皇寻找海中仙山，寻长生不老秘法……但实际上，始帝当时得海境在背后相助，若是海中真有仙山，海境应该最是清楚，可见这段故事的真相并非如此，或许只是好奇心之下的游览，又或许那位方士带回了一些故事，东方先生在其中得到灵感也说不定。” 推敲至此，俏如来忽而有了猜测。 “嗯？难道说，阎王鬼途最初的目的在于探索传说中的海中十洲吗？是为了传说中的奇珍异宝？若是仙山当真存在，海境确实是最有可能存在记载的来源。” 竹桃未置可否，突兀的转换了话题：“你对鳍鳞会怎样看？” “由人民做主的海境，那确实是伟大的理想，但……”俏如来很好脾气的顺着新话题研讨下去，认真答道：“但，谁也无法保证，由鳍鳞会统治的海境能比鳞王做的更好，我看到了鳞王和师相守护海境的决心，还有为了改变海境所作出的努力，但鳍鳞会……我对鳍鳞会了解不多，情报不足。” 竹桃：“情报，或许不需要你去了解鳍鳞会。” 俏如来：“嗯？” 竹桃：“你来到海境这段时间，饮食上还习惯吗？” 俏如来不假思索的答到：“虽然有些烹调方式受无根水环境所限，但大体来说并没有不习惯的地方。” 竹桃便问：“一个与世隔绝了两千年的海境，为什么你没有不习惯的地方？” “……”俏如来怔楞了一瞬，旋即眉头紧锁，“因为海境的粮食大半是从陆地上引进到海境加以种植的品种……” 他忽然想起了那次与竹桃的边境之行，身居偏远边界的鳞族似乎更加符合人们对鳞族的想象，而王城……甚至就连鳍鳞会，只要是远离无根水的边界，鳞族的食谱至少有六成与中原相似。 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想，俏如来很快又意识到了更加严重的问题。 那次边境之行，他见到无根水边沿的鳞族维持着古旧的狩猎模式，但入目所及的贫瘠证明作为海猎他们甚至很难满足基础的温饱。 在中原，以捕鱼为生的渔民往往过得贫困，一来是因为对鱼类出没规律并不熟悉，二来则是因为人毕竟是陆地上的生物，入海捕鱼风险颇高。 这种惯性的思维让俏如来未能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在海境所见的不对劲之处，如今沉下心来细想，便觉得这件事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生于大海的鳞族，却无法靠捕鱼为生？ “无根水是保护，是资源，也是限制，沉湎于无根水庇护下的安逸，反而让鳞族逐渐失去了原本的优势。” 鳞族也好，海境也好，都在这样的安逸下一步步走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与竹桃听说过的诸多故事并无不同。 她难免有几分遗憾，又有几分失望的迁怒。 “除了这一项之外，这也反映出另外一个更加致命的问题。”因为迁怒的缘故，竹桃又表现出了反派的气场，“如果海境与中原通商的话，俏如来，你觉得海境有什么可以吸引人的商品吗？” 俏如来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来，徒留怅然。 被竹桃姑娘的反派气场所影响，俏如来刚才第一时间想到的全是颇为凶残的事物，有伤人和，好不容易才憋住了。 可是除了那些东西之外，偌大的海境竟让他想不到有什么可以作为长期对外贸易往来的物产。反倒是在民计民生的各个方面，他都看到了海境对外境的重度依赖。 “从古至今，诸多王朝兴衰，而那些盛世
与和平往往有其共性，要么贸易发达，带来经济与税收的提高，兵强马壮，不惧外界敌人进犯，而子民则能安居乐业，进而更加推动王朝的经济欣欣向荣，形成良性循环。” “战争最是劳民伤财。”说到这个，俏如来极为认同，下意识的连连点头，“苗疆内乱时，中原一些行商受到不小影响，后来地门的无我梵音可以将人洗脑，也给许多人造成莫大损失，元邪皇破坏地脉的时候，地动不休，不要说行商，就连种的田地也荒废许多，人们求生存都难，何谈发展。” 能一口气说出这样多的事例，想来也是怨念颇深。毕竟尚同会除了站在抵抗外敌的最前线，也时常兼任救济难民的工作。俏如来身为尚同会推选的盟主，没少为这些琐事头疼。 也更让他坚信维护和平的重要。 竹桃则继续道：“或者，还有一种情况……地理条件的先天优势，没有外敌侵袭的顾虑，可以将资源全部用于内部发展……” 俏如来的第一想法是欣羡，那不就是传说中的桃花源？ 但他很快就觉得不对劲，这种描述，海境不就很符合？ 他看了眼竹桃，只觉得对她有了全新的认识，她心中定有数不清的故事，从默苍离会用游记作为礼物可见一斑。 也怪不得……师尊会与她交好。 这样博闻广识的人，谁会不生出结交之意呢。 俏如来刚生出这种想法，便看见竹桃姑娘对他招手，又用手虚掩着嘴唇，一副要讲悄悄话的样子。 史家大公子乖乖的凑过耳朵，听见她道。 “其实海境的特产一目了然，可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特产呢。” 俏如来：“嗯？” 竹桃：“你猜，为什么历来只有鲛人能有外出特权？” 俏如来：“不是因为鲛人有人族血脉所以才？” 竹桃：“因为鲛人出去游历，没盘缠的话哭一哭就行了呀。●v●” 俏如来：“…………” 心思敏捷有时候也会造成困扰，比如现在，俏如来脑海中立刻划过了‘欲师叔的小金库十分丰厚’这样的字眼，并且快速联想到去还珠楼消费的经济实力和这份经济实力的来源。 竹桃姑娘犹在他耳边低语：“鲛人啊，落泪成珠，血可入药，浑身是宝。” 俏如来：“竹、竹桃姑娘……请不要说了。” 糟糕……脑子里有画面了啊。 已经没办法直视欲师叔了呢……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