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晨看她郁郁寡欢就知道人又在乱想，假意发了一次脾气，才终于把人安抚住了。也给她找了个监工、送水的活儿。如今庄子上到处都在动工，扩建猪圈、鸡舍，开挖鱼塘、虾塘、蟹塘，请了不少的小工。 久坐也不好，没问题都容易养出毛病来，让她时不时过去看一看，给他们送点茶水什么的，就当做锻炼身体了。 那些小工见主人家对他们这么体贴，干活反倒慢了下来，春妮一开始还以为遇着了磨洋工的，就一直在那盯着，没想到你盯着是这个进度，不盯着也是这个进度，她反倒闹不明白了。 在他们歇息的空档，她假意试探，说他们干活真细致。终于也套出了话来，他们感激对主人家的优待，干活虽然慢一点，但是建成后，保证能管几十年。 不仅工钱一分钱不少，主人家还管午饭，也不是随便做熟了应付了事，主人家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这么多年下来，除了一些大户人家，很少能遇上这么把他们当人的人家。 哪里不是往死里剥削他们的，那些人啊，都觉着付了钱，你命都该是我的。所以，如今做工时，都把看家的手艺拿了出来，细致谨慎。 那日回来后，顾清晨的后山规划图也整理好了，山顶部分她打算在保留原有植被的基础上进行改进，打造成一个山顶花园。 再往下就种植果树，在先前找到的有肥土的地方，扩宽面积开垦成梯田，耕种各种农作物。有些地方土质实在是很差的地方，她打算培植成林地，在山脚往上的一段，打算改造成稻田。耕地、果林、林地、稻田相互交错，也不怕水土的流失。 她还打算预留一些地方出来修建一些建筑和风景点，当然修路的地方也要预留出来。大路就走之字形，可容马车并排行驶的宽度。还需要修建一些山间步道的石梯路。 现下一点一点来，她让何伯带路，安排了几个小工，先把上山的路先砍出来，稍微休整休整，让好走一些。 把一开始找出来的和后来何伯独自上山又找出来的那些现成的耕地先通路，这样开荒后，明年开春就可以直接耕种了，不用耽误农时。 等这些都安排好了，他俩再商谈果树的种植。何伯年纪大了，她交代那些小工多照应着些。 她本意是让人带路就好了，但是她知道何伯的性子，农村的小老头，都固执的很，又闲不住的，也就不多嘴了。周边都是一群壮年，担心他一时攀比，累出好歹来就不好了，特意吩咐人多看顾一些。 因着孔槐序的关系，凌玄烛来庄子上的次数就愈加的多了，除非公务过于繁忙，每月得闲基本都会来看看。 因着每次凌玄烛来，都免不得要写写画画，顾清晨给他准备了一张书桌放在檐廊下。他不在时，这张书桌就给孔槐序用。上面摆着四本书，还有笔墨纸砚这些。每日早上会让他早读一会儿，如今倒是也能认得一些字，背倒是背得滚瓜烂熟了。 起先是她带着孩子读，后面孩子就自己记住了，自己读自己背。 她想让孩子养成早读的习惯。平时没事的时候，孔槐序也喜欢坐在小凳子上写写画画。起先写出来的画出来的乌七八糟，本就没有指望他能写出正经的字来。 慢慢地好像他自己就找出了诀窍，倒也是写的有模有样了。 所谓习惯成自然，她想让他从小习惯这个节奏。每天除了玩耍，会固定时间背诵、写字，等以后上了学堂，就不会太过于抗拒，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凌玄烛这日无事，也到了月初该送月例的时候了，也就自己送了来。
; 来的时候，看着在那里有模有样画画的孩子，倒是很欣慰，画出来的东西怎么样不予置评，最起码有这学习的心思就比旁人强不少。 将书桌上的书本拿起来看了看，都是常见的启蒙书，《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 小孩儿见他来了，高兴地叫着“爹”，还把自己写的成品给他看。 “不愧是书香世家的后人，没有辱没了先人的名头。”可谓是一语成谶，这今后可就不好说了。 当十几年后，孔槐序带着妻子乐于举国遍地开店就为了四处抓双亲时，他时常感概，真是有辱斯文，辱没先人就是后话了。 如今看着庄子上好像在进行大的改造，想着估计花销很大。给孔槐序的月例打算再提一些，今日就带了二百两银票出来，索性全给了。 这回顾清晨有点担心了，这人一个农官，这俸禄能高到哪里去？柳照夕先前的俸禄一个月才一百五十两银子，不会是有什么不法收入吧？那赃款自己是万万不能拿的，万一清到自己头上，那麻烦就大了。 “大人，这一个小孩子，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先前一百两银子就已经顶天了。万万不可再增加了。” 凌玄烛看傻子似的看着她，还有人嫌钱多的？ “给孩子又不是给你的。” “大人赤子之心，履行君子之诺。但是真用不了这么多。在这乡野之下，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要算在孩子身上，平均一个月一两银子都花不了的。” “你照顾他也辛苦了，给你的，你收着就是。” “大人大方不计较，民妇却心有愧疚，不如等槐序以后入了学堂，大人再给月例如何？那是大人的一片心意，民妇自不能替孩子做主。” 凌玄烛眼睛一眯，这人铁定不正常，或者在打着什么小主意。看这样子，肚子里肯定有小九九。 “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不喜欢绕弯子。” 顾清晨有点为难，难道我要问你这银子来的正不正当吗？ “大人府邸每月开支想必也不少，还把大部分银子送过来，民妇拿的心不安。” “谁跟你说是大部分银子？” “额，这个，这个，先前柳照夕的月俸每月才一百五十两，那已经是不低了。两百两银子，真的太高了。” “呵，柳照夕也配跟我相比？” “那自然是比不上大人的，但是京城开销大，大人也给自己多留一些。”顾清晨不好意思说的太透了，你一个管理农业的官，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 绕来绕去，就是不想要钱，这人还有不爱钱的？除非这钱不能拿。哪种钱不能拿？有麻烦的钱。自己给孩子的钱，没有什么不正当理由。凌玄烛琢磨着、琢磨着回过味来了，再结合自己对这人的了解，那是相当的怕死怕麻烦。 “怎么？怀疑我的银子来源不干净？” “我不是，我没有，是大人说的，不关我的事。” “你，你，你就不能往好里想想。”凌玄烛咬牙切齿蹦出来几个字。 “公差办得好，有赏银，一次赏银能抵一年甚至两年的俸禄。名下置办的那些田庄、铺子，呵，这点银子，我还没放在眼里。” “大人真是年轻有为，敬佩敬佩。”这大人也真是脾气好，三番两次惹怒了也没见责怪，这下对他的好感度蹭蹭往上升。也是说，能心系民生的人能坏到哪里去，惭愧啊惭愧，刚刚还怀疑人家有不正当的收入。
; 不过财不露白啊，兄弟，这咱俩顶多算个熟识的人，再往深里说，也就是个朋友关系，你是真敢交家底。 “大人也看着了我这庄上在翻新，就不怕我想着法的骗银子？” “你不会。” “为什么？” “与其说相信你的为人，不如说相信我的眼光。” “......”大人你是懂说话艺术的。 他今天来倒也是有些正事的，明年他打算为孩子找个启蒙的先生了。 “最晚明年下半年，我打算替槐序寻一个启蒙先生，你这院子也是时候该扩建了。” “等明年开春就在东边重新修一处庭院，届时多请些工人，想必不会耽误的。”有他牵头去找的先生，比自己这肚里没什么墨水的人是要强很多，事关孔槐序，她倒是不含糊的。住家先生没地儿住，那就太失礼了。 “若是银钱上不方便了，直接带个信给我。”他如今倒还有些觉得束手束脚了。先前这人帮了自己良多，本想着多帮衬些，最便利的直接给银子，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哪知这人是个奇葩，送银子还嫌给多了。他也不敢贸贸然就送银子来，不然不知道还能落个什么印象去。 “多谢大人好意。”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顾清晨是真不想占别人的便宜。她有个不自知的习惯，别人占她点便宜那倒是无妨，但是若是她占别人的便宜心里就会不安。 自从去庄子做小工后，朱玉梅每个月都会有一笔稳定的收入，再加上她晚上在家做做绣品，她家的日子也比以前宽裕了。 自家弟弟也还算听话的孩子，她不在家的时候，会帮着收拾家务，也会帮她做饭，还会去山上、地里找一些应季的山货去卖，用来补贴家用。 这日，朱玉梅正从东家的庄子上回家。路过刘大神的院子时，听着了刘大神正跟人在墙角说话。 她本想着路过时去打个招呼，不料听着了谈话的内容，当即躲在墙根另一面。 “本来还以为那顾家娘子是个好的。竟然这么不检点。”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使了些不入流的招数，那京城的官老爷能三不五时没事就往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跑吗？要说有正事，怎么就找她，不找其他人？” “来的次数多就不提了，一来就是大半天，也不去旁处，来了就往那庄子里一窝，张婆子，这孤男寡女的，在里面能干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