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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终于成了大妖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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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不知心底事(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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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麟州西境,连绵起伏的山脉层峦叠嶂,遥遥千里,泽月山便是绵延山脉中最高的那一座。 从过了小泽山开始,地势陡然拔高,路途险恶,越往深处越是鲜有路走,苍野荒凉,叠嶂重重,山间豺狼野兽遍地。 从前便有采药之人入了山后寻路不得,反被叠嶂迷眼,囿于连绵深山中苦苦徘徊不得出,不是喂了山间野兽,便是活活困死,成了孤魂野鬼,徒埋枯骨。 再往更深处去,则渺无人烟,极尽荒凉静谧,许多深山野岭百八十年都不曾有人迹踏足。 泽月山便是如此。 可昆玦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有如鸢这样一帮不速之客忽然踏入他的领地。 料理完疾风寨那行人,他从过道里拖去最后一具尸骸扔到洞外,抬手一挥,一方坑洞中蓦然升腾起诡异幽红的鬼火,烧作一片。 顷刻间,一具具陈尸焚烧殆尽,余留一地枯白灰烬。 料峭寒风刮过,彻底灰飞湮灭,了然无痕,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抬首望了望天上月,并没有去追究这群人打哪里来的,他不在意,总之只要没有人活着知晓他在此处就行了。 长夜未央,穹苍之上犹然星繁如画,玉钩盈照。 适才打打杀杀的动静声已然消匿,山间的一切一如本该有的面貌,又归于沉寂。 他于暗林中穿梭,边走边拂了拂脸上的血迹,月色穿过树影在他俊朗脸上投下错落的阴翳,目色松懈,双眸已不似方才动手时那般赩炽如焰,只剩一片幽沉的暗红,迷离而涣散,看上去似月色般清冷而寂寥。 空山寥落,风声渐息。 回到洞中,昆玦看了眼自己的卧榻,那个形骸潦草的人影犹昏死在榻上。 他嫌恶地看着如鸢一身血污,弄脏了他的卧榻,单手便将她拖起,直接扔到了洞顶缺口下的一方青石前去。 高大的身形投下一片阴影罩在如鸢头上,她浑身似散了架,额前青丝缭乱,胸前几乎看不见呼吸的起伏。 昆玦并不想理会她,看她这样子,要不了多久便会沉寂地死去,无人知晓,正如这世上也不该有人知晓他的存在。 出乎他意料的是,比起方才那些丧命在他手下看起来凶恶实则不堪一击的山贼,如鸢这个本就伤重的凡人的生命力还要顽强些。 洞底冷风灌下,如鸢靠在青石前忽地咳了两声。 许是冷风刮醒了她疲惫的神经,许是身后的青石硌得她生疼,总归她又再醒转过来。 昆玦没有说话,居高临下地用冷漠的目光裁量她的动静。 月华如水倾洒在如鸢身上,身前人却站在暗处。 耳边静得出奇,便是连颗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却不知方才还打打杀杀的疾风寨那伙人去哪儿了。 仿佛世间的一切已经消失,如鸢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血痂粘住了她的眼睫,她很难得睁眼。 她竭力地撑开眼皮,眉头拧到一块儿去,随之而来浑身苏醒百般牵扯的疼痛,像一把锁忽地被解开,无论肩伤或后背,痛感倏地传遍全身,透过四肢百骸,让人几乎停止心跳,相比而言,被荆棘剐过的那些皮肉伤也都不算什么了。 恍惚中,她好像瞧见一双黑革金丝靴。 她疑惑地抬起头,正对上面前那双俯视她的暗红眼眸。 昆玦能看出,如鸢竭力地想要聚拢视线将他看清,但过重的伤势并没有给她太多喘息,他看着她又再摇

摇欲坠。 正如她忽然醒来一样,如鸢倏地又再撇过脑袋,阖上双眼靠在了青石上,仿佛没了生息。 死了? 昆玦阴沉的眼中露出些微疑惑,方才他倒也被如鸢坚毅的生命力微微惊到了分毫,但也只是分毫,更没想到这点生命力比昙花一现消逝得还要快。 蹙眉间,他略微思忖片刻,到底俯身下去探一探她的鼻息。 几乎在瞬息间,又再出乎他的意料。 昆玦刚刚伸出手,已经阖眼的如鸢忽然猝不及防地揪过他的衣襟朝前一拉,那一双阴沉冷戾的眼几乎是骇异地看着她将他拉近。 他整个身子压了过来,偌大的阴影似笼子般盖住如鸢,与她的距离只在鼻息之间。 如鸢浑然不觉他眼中的锋芒,她刚刚只是疼得浑身撕裂喘不上气,故而靠在石前缓一缓,倒并不是已经到了阎王殿,至于她为何猛地拉过昆玦,只是感觉有人接近,精神紧绷全凭本能。 她微微喘息着笑了笑,这样也好,刚好她能将眼前人看清。 可这一眼...... 如鸢倒吸一口凉气。 正如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人行至泽月山这样的荒山野岭,又刚好踏入他的洞府,昆玦又没有想到,那个濒死之人在看到他的容光后,忽然像活转了过来。 他竟如常人一般,惊惧地站起了身,但倏地又敛却眉梢,气定神闲恢复常态。 昆玦并不明白,如鸢为何会忽然像久旱逢甘霖般地有了生机。 不管是强弩之末,还是假意佯装,但他确确实实看见她眼眸如照月般倏地一亮。 而就在他站起身后,如鸢生怕他抽身离去,凭着唯一能动的右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袂。 昆玦回过头来,皱眉不悦,脸上还挂着血,仿若将落的大雨,满目阴沉。 如鸢躺在地上,拉扯着他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张口道:“哥我可终于找到你了哥!你可不能不要我啊哥!” 纵然她痛得龇牙咧嘴,语气却既坚定,又无赖。 昆玦皱了皱眉,哥? 他眼底沉沉地打量,撇开那些狰狞血痕,他从她含哭带笑的眼中,窥见几分迫不及待的真切。 也不知她是临死之前精神恍惚认错了人,还是抓住救命稻草故意这般,昆玦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诶哥你不能走啊哥!阿娘还等着你回去娶阿嫂啊哥!” 在精神恍惚认错人,跟抓住救命稻草不松手之间,如鸢自然是后者。 她紧攥着昆玦衣袂不肯松手,昆玦回首扫来的视线也冷厉如刀。 他本就与她毫不相干,今夜她这般闯入他的地界,脏了他的卧榻,他没有像料理那伙山匪一样料理了她,就已经很不错了,何来心慈念善,还要出手救她性命? 如鸢只当没看见他凌厉的眼神,又弱弱地添道:“你不能不要我。” 可他始终冷冷看着她,便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甚而在看到她一个“大男人”随意对着他委屈示弱后,流露出几分厌憎。 半晌,如鸢很心酸,这人对她的无赖无动于衷,对她的性命也置若罔闻。 她麻木昏沉的脑子竭力地想着该再说些什么好让他出手搭救,但众所周知,一个人能经受住的重创实在有限。 眼看着昆玦不欲再同她纠缠,转身又要走,如鸢攥着他衣袂一扯,罢了罢了。

想着这回怎么都得去见阎王了,她心中忽然沉定了许多,趁自己两眼抹黑前最后心酸气绝地对他交代道:“求壮士别把我拖去喂狼。” 从方才醒转到现在,如鸢都没有见到任何一个疾风寨的人,适才那尖嘴猴腮的胡六与眼前的黑衣人交手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想来疾风寨那伙人已经被眼前人料理了,可洞里连个尸首都没见着,指不定已经被拖去喂了狼。 虽然身死,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留有全尸,倘若眼前人多少还有点良心的话,最好能再把她埋在土里立块牌子,没有碑也行,讲究的就是一个入土为安。 说完,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手里却还攥着昆玦的衣袂不放。 沉冷的目光淡淡扫过她,昆玦观她这回仿佛是彻底昏死了过去,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袂,如鸢也毫无反应。 罢了。 蝼蚁终归是蝼蚁,凡人始终是凡人。 都是肉体凡胎,朝生夕死,不论如何挣扎存活,至多也就几十年寿数,更遑论何等渺茫,不过天地间一粟,似这般遇上点祸事,便能轻易折损。 昆玦俯身下去,掰开如鸢紧攥的五指,又捏住她的肩靠在青石前坐好。 浓重的血腥味犹然扑鼻,不过眼下他倒是不会再被这血腥味所吸引。 额前青丝如蓬草般垂下,眼前人几乎看不出个人样。 昆玦瞥见如鸢发丝中夹杂的棘刺跟草叶,伸手拨了拨,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面庞托起。 这张脸可以说是面目全非,辨不出原本的面貌,他一眼认出,她满面交错的血痕是被洞外荆棘所伤,甚而有那么两道划过了眉眼,血痂凝在眼皮子上。 殷红的血色越是醒目,越显得她脸上为数不多完好的地方毫无生气,一片死灰。 视线下移,正见她左肩伤重,血色如红莲般几乎晕开在整个衣襟,昆玦记起,她后背好像还有道皮开肉绽的鞭伤。 他收回手,正要起身离去,却见如鸢腰间不知何物露出一角,仿佛是一本册子。 昆玦信手搭了上去,册子却卡在她腰间死死不动。 他微微皱眉,又再用力,不曾想如鸢的腰带缠了一圈又一圈,紧实到仿佛恨不能将自己勒死。 他眼底微有哂意,信手便解了她的腰带。 “啪嗒”一声轻响,册子从如鸢腰间掉落,一身素白衣裳也随之散开。 昆玦也不知她腰间缠这么多圈做什么,拾起册子一看,却见非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不过是张舆图罢了。 浅黄的羊皮纸上四海山川齐聚,上至苏夷、高秦,下至南月、罗罕等域皆有记录,不过都只是个大概,不同的是后面一页单独绘出了天枢疆域,地势山川极为详尽,描绘的笔法痕迹也与前面印刻的痕迹不同,能看出是后来者自己执笔所绘。 昆玦心下明了,想来是如鸢自己买的舆图册子,知晓了大概地域信息后,又着重自己添了东西上去。 而她其中所添又有形似路线者,以北上秦川山脉为始,西下泽月山脉为终,山河相间中的城池都做描绘,其中多处又额外点上红色标记,只余少数几个黑点,不知其意。 昆玦略挑眉峰,懒得去在乎,他将册子扔在一旁,手上又继续解了如鸢衣带,撩开她的衣襟,想看看她身上可还有旁的什么东西。 只一眼,别的东西没有,却让他幽深暗红的眼眸一瞬错愕,如万里冰封般,骤然愣在了原地。 如鸢肩上的伤比他想象的还要重

些,她左边锁骨已断,后半肩胛骨近臂膀处裂开了一半,血肉模糊,筋膜尽断。 肩骨裂处断而内凹,应是钝器打击所致。 如此伤势实非常人所能忍,换做男子也未必能生受得住。 对,是换做男子...... 醒目的猩红衬得再往下去的几寸肌肤愈发白皙,本不该被人窥探。 昆玦忽然明白了,缘何那阵如鸢在榻上压制着他时,她颈子下头贴在他胸膛上的那里会是柔软地一片。 月色悄然,山洞内一时间静谧无声,只有一点微微急促的呼吸在蓦地转过身后,渐渐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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