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张舒羽手垮在陈楚楚肩上，贴心地指来指去，仿佛在挑什么东西，陈楚楚猫着眼睛在各色女娘间流转，羞涩地缩着脖子，还时不时用袖子挡了挡自己的狼狈模样。 “哈，你有胆拿方块的春风集，没胆睁大眼睛瞧瞧这世间美人啊？” 张舒羽抿着嘴笑，颇有一番嘲笑同窗的意味。 姚旻看不下去，手指点了点张舒羽搭在陈楚楚肩上的手，嗔怪道：“这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快点各回各家，别仗着这里是城南，离学堂远，就以为先生不会知道。” 李须弥表示同意，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来飘去。 楚凌御倒像是个局外人，他好奇地看来看去，正好被热情招呼的老鸨撞见，以她锐利的眼光，一眼便瞧出这是个青涩的少年。 她挥着粉帕，挪着小步子靠过来，招呼道：“哎哟，这位小公子，看你这一身……书生装扮，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可是第一次来？” 楚凌御被她帕子一拂，一股浓香扑鼻而来，他吓得退了几步，奈何老鸨步步紧逼。 姚旻忙挡在楚凌御身前道：“老板娘，他年纪尚小，这点事情还不懂……” 老鸨抛了个媚眼，好奇道：“你又能比他年长几岁？” 李须弥推开老鸨，“说话就说话，怎么动手动脚的？读书人怎可与你们这般风尘女子一般见识。” 老鸨听了，哟一声道：“怎么，瞧不起我们春风阁的妹妹？来人，把这几个读书人伺候了，让他们站着进来，软着出去，顺便把银子全都拿了！” “是，妈妈。” 老鸨刚发完话，一堆红红绿绿的美娇娘都簇拥上来，把一群书生弄得不知所措。 “等等一下，等等等……”楚凌御被帕子扑得手足无措，脚步摸不清路，一通乱走，结果不小心撞到了一桌酒菜，把整桌酒菜都掀翻了，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楚凌御靠在身后被掀翻的桌子旁，看着地上狼藉一片，抬头看见那坐在椅子上的人正端着茶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楚凌御尴尬地致歉，缠着他的姑娘也都消停了下来。 他正收拾了一下准备起身，那人却忽然把茶杯递给身旁的仆人，笑对楚凌御道：“倒要看看是何人扫本少爷的兴。” 姚旻正客客气气地拒绝迎上来的姑娘，张舒羽就比较轻松了，躲在姚旻身后，却忽然听见一声尖叫。 他循声望去，看见楚凌御被扼住喉咙抵在围栏处，他忙拽姚旻，着急道：“楚兄！楚兄有危险！” 姚旻应付不过来，喊李须弥，李须弥掐着嗓子道：“我出不去！” “陈楚楚呢？” “他正蹲在角落抱着头呢！” 这可是二楼！ 楚凌御盯着面前的人，感受到后背的虚无，他略微紧张道：“放……放开我！” 那人冷漠笑了一下，“我季云城要的就是一个心情，你毁了我心情，自然得让爷开心开心。” 忽然他手一送，楚凌御只感觉到一股失重感，瞬间从二楼摔了下去，楼下的人紧急避开，没有人去接住他，他只听到咔擦声响，紧接着后背疼得他喘不过气，血水从嘴角渗出，染红了衣服。 这一声巨响顿时让整个春风阁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如能闻针。 除了陈楚楚，李须弥和张舒羽连忙下楼去查看楚凌御伤势，而姚旻则去查探事情经过，当他看见推人的人，不由
一怔，略微迟疑道：“季……季大哥？” 季云城趾高气扬地瞅着眼前的书生郎，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瞳孔微睁道：“你？是姚相的……”话没说完，他眉头一展，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是见与家妹无法修成正果，所以来这儿找乐子？” 姚旻摇头，“不敢，只是方才季大哥伤了在下同窗，若是只为了这一桌酒菜，我可以替他赔……” “赔？”季云城笑了笑，握着拳敲他肩头，一步步逼得他往后退，额间垂下的发丝跟着一颤一颤。 周围围着的男男女女都不敢动，只静静地看着这场面，仿佛生怕发出点声响就成为猎物。 季云城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成日里花天酒地，只有一点值得人们称道的是他十分疼爱妹妹，容不得妹妹受半点委屈。 “上次我妹妹因为你茶饭不思，整日苦着脸，你还敢来这地方？” “季大哥，现在先不论这件事好吗？” “不好。”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张舒羽刚查看楚凌御伤势，听到声音往楼上看去。 季云城竟毫不留情甩了姚旻一个巴掌。 李须弥小声催促张舒羽：“赶快驮人闪啦！你不知道枫禾他哥是出了名的疯子吗？” 楚凌御谢绝李须弥的搀扶，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眉头拧得甚紧，起身看到自己散落一地的糕点，有的还被自己压扁了，他莫名觉得火气很大。 他问张舒羽：“有笔吗？” 张舒羽闻言有点奇怪，但还是搜遍全身，总算摸出一支笔，旋即递给他。 他拿着笔转身看向二楼，此前眼神里的无辜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怨怒。 “你们闪开。” 他沉着声道。 张舒羽和李须弥对视一眼，都自觉退开了两步。 姚旻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没有还手，只是道：“季大哥，我朋友虽然毁了你的饭菜，可你不该对他下死手。” 季云城看他还嘴硬，正准备抬脚却忽然被什么东西划过脸颊，一阵似火烧的感觉转瞬消失，他眉头一皱，脸颊上赫然出现一道伤口。 他顺着方向看去，是刚才被他扔下去的人。 他一把推开姚旻，走向围栏，低头看着楼下的三个人，开口道：“谁弄的？” 张舒羽和李须弥面面相觑。 楚凌御问心无愧道：“我。” “呵哈哈哈哈哈，敢惹爷？你是活腻了吗？” 姚旻知道季云城什么品性，担心他真的不顾律法，在这里大开杀戒，况且此事若是被枫禾知道了，她定会伤心不已。 他拦住季云城，不让他下楼，却被季云城白了一眼，接着他便被群起的随从控制住。 他慢悠悠地下楼，边走边小心地碰着脸上的伤口，带着几分痴疯的目光在楚凌御身上打量。 “楚凌御他是无心的，望季公子放过他，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呢。” 张舒羽忽然拦在楚凌御面前求情道。 季云城闻言面颊一僵，仿佛听到什么令人我意外的话，他道：“你就是楚凌御？被姚旻出卖那个？没死啊～” 他看向姚旻，姚旻别过了脸。 他顿时笑开了怀，仿佛要站不直身，指着姚旻道：“看他那懦弱的模样，还想勾搭我妹妹？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至于你…
…”季云城推开张舒羽，看着楚凌御，“他有妹妹护着，我没办法，你我就不好说了，谁让你坏了我的好心情。” 楚凌御红着眼干瞪着他，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他正准备抬脚，身旁忽然上来一个随从，不知耳语了什么，他脸色一变，喝道：“怎么现在才说？！” 他扯了扯嘴角，指着楚凌御，“下次给爷小心点！” 楚凌御心有不服，正要讨个说法，便见季云城的奴仆被打飞在地上。 众人不敢出声，皆如一早便商量好了似的，乖巧地围在四周。老鸨也是抱着木梁咬着粉帕，仿佛在为损坏的财物心痛不已。 楚凌御看见楼上下来的人，眉头如涟漪荡开，缓慢舒展，话语存在齿间，还未脱口而出便听季云城道：“霍……” 李须弥小声念道：“这不是霍公公吗？” 张舒羽对朝中之事不甚关心，自然不知道霍云，只不过上次在学堂已经见识到这位公公的冷漠，与他印象中闻名的北司倒是挺符合的。 玉崇持剑横亘在季云城脖颈间，道：“我家大人不喜欢喧闹，让我来看看是哪个流氓闹事，原来是季家公子。一看就是一顿酒菜的钱，何至于大动干戈，莫不是堂堂季家公子还要靠闹事来吃霸王餐？付不起几个钱？” 季云城冷笑，但他疯到底有个度，食指推开剑鞘道：“不过是教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罢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霍云开了口，从玉崇身后走出，瞥了眼嘴角带血的少年，抿嘴一笑，走到季云城身边道，“这少年合咱家眼缘，看这装束，还是萧风学堂的，季公子犯不着和萧家结怨吧？” 季云城扫了霍云一眼，又横了楚凌御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带着人就走了，玉崇见机伸腿绊了一下他，他一个趔趄，想动手却又考虑到什么，没出手，满是哀怨地离开。 玉崇从腰间拿出银子递给老鸨，“这些是赔偿，你看够不够。” 老鸨眼见事情平息，还没缓过来，看着手里白花花的银子直点头，数都没数就道：“够，够。” 姚旻被放开后，上前拜了一礼，“谢过公公恩情。” 霍云敷衍笑了一下，和玉崇道：“咱们走。” 张舒羽纳闷，“我还以为他要找我们麻烦呢，居然是来解救我们的。” 李须弥按了下他后脑勺，“快点走啦！事情闹这么大，明天被先生处罚没跑了。” 张舒羽摸摸后脑勺，看向楚凌御，道：“走吧。” 见楚凌御没动，他朝他挥了挥手，好半天他才回神，愣愣道：“哦……回。” 姚旻：“他怎么了？” 张舒羽耸了耸肩：“摔傻了吧。” 李须弥又给他脑袋来一下，“都怪你的馊主意。” 有了一次经验，张舒羽轻松躲开，张望道：“陈楚楚呢？” 而楚凌御看着霍云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她不是，嫁了吗？” ＊＊＊ 刚走出春风阁的霍云问玉崇：“他怎么还在萧风学堂？萧迁没对他怎么样？” 玉崇也一头雾水，“容臣去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