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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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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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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甘棠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了。 房间里有父亲的信息素味道,精神力最弱的时候Oa能在亲属信息素中获得安心,陆勉甚至控制了浓度,让香松味维持在一个很轻的阈值,睁眼的刹那陆甘棠觉得身体很轻且松软。 她缓缓抬起手臂,看着上面青紫痕迹。神经性的东西靠休息就能恢复,但烙印在肉-体上的痕迹却需要更多时间淡去,就像伤口,总是越明显,刻在记忆里才越清晰,哪怕后来痊愈了,留下的疤痕掉了痂,皮肉也会变成不一样的浅色,直到你肉身腐烂,化为枯骨才算是彻底消散。 陆甘棠这几年总是做梦,梦里有后巷,同为Oa的季淮喜欢在这里散步。季淮喜欢旧建筑,在第一星系的时候就走遍大街小巷,有时候支起画架就能画一整天。 周放经常来找他,他们两个纯种,出生开始就因家族和血统结缘,小小年纪就互定了终身。季淮不像周放,会去认识很多新的朋友,他总是很安静,和其他Oa一样,性格柔和,多愁善感,有时候看着旧建筑的目光也带着说不清的情感。 陆甘棠因为一次家族晚宴认识他,当时她还很小,被母亲牵着一个个认人。当时的季淮还是个少年,长身玉立,穿着立挺的白色西装,俊美如精灵,周放则完全相反,一身黑色燕尾服包裹住已经发育得很不错的躯体,形影不离地站在季淮身边,笑得痞气。 季淮在这样的环境显得很安静,然而看到陆甘棠过来,却蹲下了身,笑着和她打招呼:“陆家的小公主,你好。” 或许是因为同为纯种Oa的关系,她对季淮打从心里亲近,他们都算是沉默寡言,靠拉开距离保护自己的那一类,身边除了周放,几乎没有其他人。 周放有时候会让季淮多跟他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很大,哪怕是纯种也能有真心相处的同伴,但季淮每一次都拒绝了他。 “我和你不同,我是Oa。” 季淮每次拒绝的原因都是同一个,周放那时候总觉得他在钻牛角尖,他以为季淮是在讨厌自己是个Oa,钻进死胡同里,因为性别开始害怕其他人,拒绝接受其他人,但只有陆甘棠知道不是的。 季淮从不觉得因为自己是个Oa有什么不好,与他度过成年礼的对象就是周放,之后他曾对陆甘棠说过那样的体验——是害怕,也有快乐,前者是因为快感不受控,因为周放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太高,也因为他太爱周放,所以他在被进入的时候几乎完全被信息素主导了自己,可以算是完全失控了。第一次发·情期对于每一个Oa来说都是洪水猛兽,巨浪不会因为你没准备好就给你喘息的时间,但幸好,接住他的是周放,是自己心爱的,所以他那一晚痛苦之余也觉得快乐,觉得满足。 “和不爱的人做这种事,是□□,和爱的人做才能体会到爱。”季淮当时坐在画架前,嘴角眉梢都是温和的笑意,转头一看,小小一只的陆甘棠似懂非懂,“人真的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是不是?有人跟我说过,只要是发情期来了谁都可以,失去理智的时候感觉都一样,但其实不一样,我能分出来。” “如果不是周放,我可以不是Oa。”季淮平静的话语间,手上的蓝色颜料轻轻盖住了那片白,“但因为他是,所以我庆幸自己是个Oa。” 阳光洒在错落的楼宇间,有一半打在季淮身上,干净的少年白得近乎透明。 “是不是听不懂?......你以后会明白的。” ...... 画面一转,是季淮和周放争吵的场景。 从雷修那毕业后,季淮很快就收到第

七区一家摄影公司的,对方对于季淮这两年上传到网络上的摄影和绘画作品很感兴趣,给出的条件丰厚,并且承诺如果三年后他有主观意愿,会尊重他并且把他调配回第一区,周放不同意。 那一阵他们经常吵,不欢而散的次数很多,周放不理解,季淮明明能留下,为什么不留,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Oa离开。 他们当时已经订了婚,私下里进行过无数次临时标记,对信息素都互相产生了依赖性,对于一个来说被标记多次的Oa就和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差不多,他听不得季淮要离开自己那么远,哪怕是短暂的分开。 但这一次季淮却决定得很坚决。 周放:“你根本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我可以。”季淮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那么冷静,在周放狂躁的情况下他仍然有理有据地试图说服自己的,“这么多年以来我自己去写生,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因为那都在第一区的范围内!你一个Oa,单独去那么远......” “周放。”季淮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打断自己的,他对周放说,“那家公司邀请我,和我的性别无关,在他们看来,我能胜任这份工作,那也是我想要的,你如果不想和我分开,你可以跟过来,和我一起生活。” 周放脸色铁青,他们都知道刚毕业周放要留在周家看管公司,和季家不一样,季家从政,对家里的Oa没有这方面的要求。 季淮不想逼他做抉择,沉默半分钟,放柔了语气:“周放,我还会回来的,发·情期我可以请假回来,你易感期我也记得,我和你保证,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说得好像你很爱我。”周放把皮沙发捏出了声音,他的声音紧绷,“我爱你,所以我根本放不开你,三年对我来说很长。” 季淮:“就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做你想做的事,背起身上的责任。”房间里的季淮似乎走了两步,“但周放,我不仅是你的Oa,我也是一个人,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 他没有选择在周放的庇护下长大,去认识新的朋友,因为他更希望自己是作为一个能独立生存,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男人”而存在。哪怕孤独,哪怕不合群,作为纯种Oa他愿意付出代价,但作为“人”,他希望自己能拥有相对应的自由,这么多年来季淮一直在努力平衡两者——成为一个合格的Oa爱人,以及成为一个优秀而自由的,独立的人。 “你说你不想让我离开。”季淮在周放的沉默中轻轻抱住了他的脑袋,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那是因为周放爱季淮,还是因为......作为,不想让Oa离开?” “和分离的Oa同样也会感到不安,周放,因为我爱你,和你是不是没关系,所以我能安心离去,我能不被信息素影响。”说到这里季淮的声音已经有些抖,但他仍然强撑着,问出了让周放浑身一震的话,“你确定你爱我吗?是你的心告诉你爱我,还是......你的信息素,让你爱上我?” 一片沉默中,周放挣开季淮,摔门而出。 从头到尾周放没有说出一句话,因为根本说不出来。季淮的话让周放难过,他觉得自己的爱被否定了,但他反驳不出来。 季淮也知道周放很难过,因为他也同样。如果可以,季淮根本不想把这个问题牵扯出来,周放爱的是他,季淮很确定,但更多的季淮从来不敢说,只会自己想,然后一次次自我说服。 那是陆甘棠最后一次听他们争吵,10岁的她从门后的阴影

里走出来,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季淮那么狼狈,他坐在沙发扶手上,眼泪在脸上淌着,失魂落魄。 “Oa真的是一种可悲的生物。” 第一次见面犹如精灵一样的少年,在陆甘棠的注视下,喃喃说出这句话。 之后的所有事,在梦境中都变得混沌不堪,像碎片一样打碎拼接,把事情拉向了所有人都无法挽回的道路。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爱的是他,和信息素无关,周放很快就和家里闹翻了,那阵子纯种家族中议论的话题几乎都是周放,他们家三个,父亲和妹妹根本不理解周放抽的哪门子疯,他甚至自己办了手续,要跟着季淮一起去第七区。 但这就像是一道裂缝,季淮被迫把它摆了出来,裂缝不会自己合拢,反而被周放的固执越扯越大。他就像和季淮拧上了,开始形影不离地待在季淮身边,那天周放陪他在老城区画画,季淮让他好好和家里谈,周放闻言终于忍不住板起脸,咬着牙离开——他不想再情绪上头说伤害两人的话。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段时间因为这些事,季淮给自己注射过好几次抑制剂,发·情期来得猝不及防并且来势汹汹,等周放后悔了回到原地,一切都晚了。 陆甘棠还记得那一天,父母被几个电话吵醒,她走出去的时候隐约听到“腺体”“手术”之类的字眼,再然后,她听到了季淮的名字。 她几乎是瞬间就从陆毅的怀里挣扎起来,陆勉过来抱她,阮伊雯知道陆甘棠喜欢跟在季淮身边,忍不住叹了口气,和陆勉一起带她去医院。 那声叹气如今想起来也像噩梦一样,在陆甘棠脑海里挥之不去。 突如其来的发情,惊动了附近徘徊的,失控的信息素撞在一起,结果可想而知。 没有人知道周放当时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场面,也没有人知道周放当时的心情,等在场所有人都倒下,他们被发现的时候,周放已经倒在了季淮身上,浑身上下血淋淋的,腺体被尖锐的利器刺穿,奄奄一息。 季淮的腺体被咬得不像样,生殖腔也受了重伤,在医院躺了两个月,但周放伤得更重。那几个失控的被侵入领地的纯种激怒,下手完全没数,后来有两个被周放打死了。手术后来进行了二十多个小时,最后周放的父亲签署了摘除腺体协议。 陆甘棠那天晚上见到了奄奄一息的季淮,当时周放还在手术室,她没能见到。 再后来,季淮被家里人转移出院,消失得无声无息。 他甚至没有和陆甘棠告别,陆甘棠对他最后的记忆,就是他苍白昏迷、露出的脖颈和手腕全都缠满了绷带的样子。 陆甘棠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在一片静谧中,独自走向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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