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二里地，秋信一转身，只见云涛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于是问：“你好戏也看了，还跟着做什么？” 云涛道：“将军不是说让我到你府里，给我找个营生吗？” 秋信“嗷”了一声，心想，你记性挺好，转身把鸡交给随从，然后从刚才赢的五千两银子里拿了二百两，递给他道：“这些钱给你，做个小买卖吧！”说完，又走。 云涛双手抱着银子紧跟着不放。 秋信一回头，问：“不够？” 云涛道：“将军，我不会做买卖。” 秋信道：“不会可以学嘛。” 云涛道：“我从南边过来的，人生地不熟，这点银子没两天就花完了，还做买卖？租房雇伙计都不够。” 秋信心想，你做啥买卖还不够？转身又从箱子里拿了三百两，道：“够吗？” 云涛道：“将军，你是好人，送佛送到西，我功夫虽然不行，但我有真本事，您就把我留下吧！” 秋信今天高兴，见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禁心生怜悯，道：“走，将军我赢了银子，喝酒去。”一面又对众随从道：“把银子抬回去，找个地方快活快活，不用回来伺候。”说着，又把鸡拿在手中，让随从们走了。 秋信带着云涛来到孝宁街上的鸿福酒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让云涛点菜。云涛也不客气，三下五处二点了八个菜，又要了两坛好酒，让小二快上。秋信看着他，越看越喜欢，好像一张脸都干净了不少。 不多时，菜上来了，云涛麻利的倒了两杯酒，递给秋信一杯，自己端了一杯。二人喝了几杯酒，云涛的小脸脏里透红，别说，真有几分看头。他埋头吃菜，像是饿了几天，但吃相倒很斯文。 秋信打量着他，有那么一刻突然觉得这一幕仿佛哪里见过。 云涛吃了两碗米饭，啪啦完两盘菜，抬头见秋信看他，笑眯眯的道：“将军，菜好吃。” 秋信道：“嗯，点的不错。” 云涛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将军，我不白吃你的请，跟你说点我的本事。” 秋信笑道：“行啊。” 云涛指着自己的眼道：“看见我这眼没有？” 秋信问：“怎么回事？” 云涛接着道：“这只亮的看皮，暗的看心。不管是谁，在我跟前一过，是人是鬼看上两眼便知。” “这么神奇？”秋信问。 “当然，屡试不爽。”云涛道。 秋信扫了两眼窗外，逗他：“那你看我是什么？” 云涛道：“将军是神。” 秋信哈哈大笑，道：“你这个滑头。我要是神，就天天在家喝点小酒，找几个美人，吟诗作对快意人生了。不过这话我爱听。将军我快马扬鞭，奋起直追，争取早日羽化登仙。” 云涛道：“不用，将军在斗鸡岛已是数一数二人中翘楚，小人不是奉承，除了扶光园那位，再没有比将军强的了。” 秋信疑道：“你见过岛主？” 云涛得意的道：“不光见过，我还吃过他给的糖呢！” 秋信咬着嘴唇问：“什么时候？” 云涛咧咧嘴，道：“好多年了，那时候他还小，也就四、五岁的样子，他父亲带着他去我们村子，给孩子们带了好多东西。哎呀，我第一次见那么俊俏的人，粉团玉嫩，就像村口捏唐人捏出来的一样。我们村里的孩子都脏兮兮的，一各个都躲的远
远的，站在屋子外头隔着窗户看他。晚上，村长杀了只羊招待他们，把我们馋的。谁知，他不吃肉。他父亲找吴婶要了几棵菜，洗净了，拿水烫过了，放上少许盐简单一拌，喂他吃了。我们就奇怪，哪有不吃肉吃菜的。后来有个丫头馋哭了，他拿着糖来哄她，我们便沾光一人得了一些。诶呀，真甜。直到今天，我都忘不了。” 秋信扬着头想了想，叶景贤带着叶清平去过什么村子吗？四、五岁的时候，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叶小童去世、叶景仁去世，他母亲李仙儿去世，家里乱成了一锅粥，叶景贤不可能带他出门啊！转念一想，叶清平确实不吃肉。如果云涛所言为杜撰，一个小民从哪得知这位金贵的人这些细节。于是问：“景贤岛主去你们那里做什么？你的村子叫什么名字？” 云涛笑道：“听人说好像是找什么人，到底是不是就不知道了。说到我们村子呀，将军可能有所耳闻，叫‘愚人谷 ’。” 秋信惊道：“你是愚人谷的人？” 云涛笑道：“将军吓一跳？嘿嘿，我觉得能从村里走出来也挺了不起的。不过将军啊，不奇怪，愚人谷就是几大家子把持着，平民百姓没什么出路，日子太苦了，能走的都走了。” 秋信道：“那里不是斗鸡岛的属地，听说谷里有神女，是人人向往的地方，你们怎么还离开了？” 云涛道：“要说美确实美，说是仙境也不为过。神女没见着，圣女倒是有一个。只是吧，一年四季气候分明，比如这日子吧，那里还冰天雪地呢，可再过两个月，倏地一下又热死个人。出来一趟也不方便，爬个山要五、六天的工夫。便是这样，这条山路还是景成总督在的时候帮忙修的。老人们几辈子住在那里，念旧，不愿出来了。像我们，在这里找个营生，谁愿守在村里了此余生。” 秋信颔首，道：“也是。” 云涛又倒了两杯酒，递给秋信一杯，道：“将军，不瞒你，我确实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但凭我这两只眼睛和这些年在江湖上的见识，一定能帮到你的。我们村的大巫师啊，都说我古灵精怪，前途不可限量。我带着弟弟从愚人谷出来，走了六天的山路，身上带着二两银子，两年多的时间从西到南，又从南到北，要过饭、跑过堂，被人骂过小流氓，挨过无数个嘴巴子，现在身上还揣着五百两。将军说，我有本事不？” 秋信呵呵笑了，问：“你还有个弟弟？” 云涛摇摇头，道：“可不是，要不是为了他，我当个江洋大盗，做点窃玉偷香的买卖潇洒多了。如今，还得想个正经行当，给他攒点娶媳妇的钱。爹娘什么都没给我，就留了这么个累赘。” 闻言，秋信想起秋原，心道，幸亏爹娘给我留了个弟弟，不然每次闯祸，谁给我解围。 二人边喝边聊，渐渐日头西斜，俩人都有些多了。 秋信道：“云涛啊，咱俩都是酒道中人，这样吧，你就开个酒馆，银子哥哥我来出，叫你弟弟一起来。地方嘛，我明儿让人帮你选一个，就在这附近。名字嘛……” 云涛眯着两眼，醉醺醺的道：“就叫它个‘同道中人’。” 秋信道：“好！” 次日，秋信睁开两眼，脑袋还嗡嗡作响。他拍拍头，心想，喝的太多了，只迷迷糊糊记得云涛把他架回了家，后来的事，就一无所知了。他挣扎半晌，下了床，换了衣裳，马马虎虎的洗了把脸，然后跌跌撞撞的去了总督署。 苏流灿带着人早就恭候在那里。 一行人进了屋，秋信问：“人都安排好了？” 苏流灿道：“安排是安排了，卑职以
为，不如请四家过来亲自选的好，将军以为如何？” 秋信道：“行啊，我们的任务就是把人选上来，用不用还是元老们说了算。” 苏流灿笑道：“卑职刚才已经做主，派人去元老们家里送信了，估计人一会儿就到。” 秋信赞道：“做的好。” 苏流灿走上前，贴在他耳边道：“施老那边派人给总督传信，说他在南海牙子，护卫先不用，留着给总督署。总督的意思，让将军酌情办。” 秋信了然。 半晌，郑成、沈秀、李晖一起来了，见过礼后，秋信道：“上次出海回来，总督大人以为三位元老家里家丁随从虽多，护卫们却少，所以特命我在岛内选了十六名身手不错的青年才俊，请几位过来再斟酌斟酌。”说完，让人把名单递给三人，又让十六人过来一一见了。 郑成指着名单上前面四个名字道：“秋将军，我这边也不费事了，前四个我要了。” 秋信一看，是陈峰、秦巧、舒同、舒隐，道：“郑少爷，这十六个人原本是为四位元老选聘的，施老他在南边，先不用。所以多出来的这四人，送到扶光园去。名单上的人呢……” 郑成立刻明白了，要是别人也就罢了，扶光园没问题，于是道：“对啊，今儿岛主怎么没来？” 秋信道：“岛主说了，几位少爷先挑，余下的送过去就行。” 郑成正色道：“那怎么行？斗鸡岛天大地大岛主最大，岂能我们先选把他老人家放在一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此例一开，群起而效之，以后还管的了？千叟宴岛主不露面几个老叟便出来罢饭。要我说，总督大人这事已经安排的不妥当！清平也太……啊……”他突然觉得叶清平好像真的不喜欢抛头露面，顿了顿道：“要是……岛主不方便出来，不如大将军说说，这十六个人谁身手最好，最好的肯定给岛主送过去。” 秋信心想，呀，咋变得这么懂事了？看看十六人，道：“这些人各个身手都不错，各有所长。放在岛主身边的人肯定要出类拔萃，元老身边的也一样，不然，秋某怎么跟岛主和总督大人交待。” 郑成点点头，心想，现在去请叶清平，十有八九请不来，于是问沈秀和李晖的意思。二人都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身边只要有人伺候就行了，哪管好不好用，便是不好用，再换就是了，于是也不计较，只说留好岛主用的，让郑成先选。 既如此，郑成也不客气，对秋信道：“秋将军，按名单上的顺序来吧，沈秀和李晖是我兄弟，我在他俩前边，在岛主后边。”郑成选了，沈秀、李晖也都根据顺序来。秋信心道，行，有眼色。 把人安排好了，送走郑成、沈秀、李晖三人，秋信还记着对云涛说过的话，吩咐手下季凯去康宁街选个铺面，又对苏流灿道：“陈峰、秦巧、舒同、舒隐这四位，你上个贴子，给扶光园送过去吧。” 苏流灿正想去扶光园，眼看机会来了，忙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