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让杨蔓萌没想到的是，沈思涟似乎并没有因为看见杀人而变得更害怕她。这孩子反而还在看到杨蔓萌碗里的炖牛腩吃完了之后，拿着勺子舀了他自己碗里的肉偷偷往她那边送。 在那块牛腩快要伸到她碗里的时候，杨蔓萌突然转过头看了过去。 沈思涟吓了一跳，但还是成功地把那块肉送达了目的地，而后立刻缩回了手：“杨、杨阿姨……你吃肉，肉还有很多。” 炖牛腩确实还有很多。杨蔓萌来这儿住了这么久，颜夏清也对于她日常的饭量有所了解。 杨蔓萌看了一眼大碗里至少够做十份牛腩盖饭的剩余量，顺手夹了一块新的肉放到沈思涟碗里：“你自己吃自己的，用不着给我。我还不至于要跟小孩子抢肉吃。” 沈思涟愣愣地看着她，看了好几秒才低下头，握着小勺子吃自己碗里的米饭。 颜夏清看见思思是这种态度就放心了。之前他虽然反感杨蔓萌这小孩儿，却也怕思思和她处不好关系。然而这次杨蔓萌救了他，思思应该也能明白她不是坏人了吧。 只是颜夏清也知道，他家思思性格内向胆子也小，在杨蔓萌面前不害怕就已经很不错了。他倒不担心那小孩儿对思思不好——颜夏清也知道杨蔓萌对阿涟的儿子是实打实的关照——而是怕思思和她共处一室长期处于畏惧之中，会产生心理方面的问题。 “你还要吃拌米饭吗？”颜夏清又对现在只有一只手可用的杨蔓萌问道，“或者鸡汤泡饭？” “不用，我自己盛吧。”杨蔓萌抬头略微蹙眉，怎么感觉姓颜的今天有点儿食堂打饭大爷的既视感了。 而杨蔓萌此时的态度少见地正常，倒让颜夏清也有点不习惯，想了想还是又去拿了那两个药瓶：“这是周先生之前送的维生素片，吃完饭之后记得吃了。” 杨蔓萌有点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行行。” 她并没有马上意识到，此时她和颜夏清都没有以对抗性的语言“招待”对方，已经是非常显著的进步了。 △ 只能用一只手吃饭，多少拖慢了杨蔓萌吃饭的速度。 而当她还没吃完的时候，就接到了纪红月打来的电话。 “红月？”杨蔓萌接起来的时候也觉得奇怪，虽然新手机里没有保存纪红月的号码，但她对这串数字已经很熟悉了，“你有我新换的电话号呀？” “是计划联系网络自动更新的，你不要想多了。”纪红月张口仍然是熟悉的傲娇味儿，不过接下来告诉杨蔓萌的事情却有点惊悚，“我打电话就是通知你一声，那两个嫌疑犯分别在大约一个小时和十五分钟前抢救无效死亡，剩下的一个已经手术摘除了左眼，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哦，都——”杨蔓萌刚想说“都死了”，考虑到颜夏清在场，还是决定尝试多隐瞒一会儿，“咳，那会判多少啊？” “按照绑架来判就是十年以上了。”纪红月似乎没太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意思。 “那我呢？”杨蔓萌追问道。 “你？”纪红月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当然不会怎么样。有我们全程配合调查，警方怎么可能敢把责任推给你——当然我只是履行技术员的职责，就算是高麒和万生辉遇到这种事儿我也会帮忙的。” 她这种一边嘴上强行说着不是为了某个人，一边却默认杨蔓萌早就明白她的心意的言行，着实让人有点头疼。但是杨蔓萌还是很感谢纪红月的，对她好的人，她都会记得。 而此时她
也想着李政委通过处方单暗中交给她的U盘。 杨蔓萌随口问了一句：“老李后来有跟你说什么吗？” “老李？”纪红月的反应已经说明了问题，“没有啊，但是老李应该不用太担心吧。你如果平时有事儿找不到老李，也可以给我打电话——虽然我只是为了帮老李的忙，你不找我更好。” 杨蔓萌已经尽量不去麻烦她了。她自认为还算是个真诚干脆的人，既然决定了不接受纪红月的爱意，也就会注意和她保持距离。 而纪红月的回答也证实了，要么是李政委并没有去找她，要么是李政委交给杨蔓萌的U盘里有重要的信息，以至于纪红月不会贸然在电话里说出来。 挂断电话之后，杨蔓萌摸了摸缠着绷带的左手小臂。 只不过是皮肉伤罢了，只要计划需要，她完全可以现在就上机。 △ 然而当杨蔓萌吃完晚餐，回到卧室里断网重启电脑再切入超感计划套壳自研系统的安全模式时，插上李政委给的那个U盘，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个文件。 杨蔓萌打开这个文件，里面只有一行字。 “注意路边的带蓝色斑点的紫色蘑菇房子。” 这是什么意思？ 杨蔓萌关上文件，试着改了各种后缀再打开，都没有发现解法。 通常来说上级不会给超感侦察员不清不楚的指令，毕竟侦察员又不是间谍。而且杨蔓萌也没有接受过任何程度的间谍训练，自然她手里更不可能有这句密文的解码密钥——如果这句话真的是密文的话。 所以老李那家伙，到底要告诉她什么事儿啊？ 杨蔓萌又看了一眼这个文件，注意到了它的名字叫“时机恰当”。 连起来就是，在时机恰当的情况下要注意路边的什么紫色蘑菇房子。这听起来像是一个警告，然而心理健康小组又不是预言家，怎么可能预知到杨蔓萌以后发生紧急情况时会看见路边的什么房子？ 而且“带蓝色斑点的紫色蘑菇房子”，这个描述如此具体，也不像是什么隐喻。 无论如何，杨蔓萌在把这句话一字不差地记住之后就彻底删除文件并覆写了硬盘，然后用电烙铁烧毁了U盘的闪存。 △ 之后杨蔓萌就像是那个U盘没存在过一样，继续正常地做周博士给她留的学习任务——倒也不能说完全正常，毕竟有一条手臂上划了个大口子，但是真要说起来确实也不太影响她敲键盘。 至于吃饭的时候只用一只手，主要还是觉得一只手就够了，而且受伤的左手毕竟还是会疼。当然，如果颜夏清不帮她端茶倒水，没准儿杨蔓萌为了好好吃饭就会同时用两只手了。 而第一天的时候杨蔓萌还没啥感觉，但是之后连着好几天颜夏清对她的态度都相当友善。甚至有一天上午杨蔓萌起得很晚，然而走出卧室却发现颜夏清专门等着她出来了再做她的早餐，让杨蔓萌不由得感到意外。 终于在这样过了一个星期之后，杨蔓萌觉得她应该解释一下儿了——她在搏斗中失手杀了三个人只能说是纯粹的意外[注]，颜夏清大可不必对她本人如此畏惧。 于是在某天吃完午餐之后，杨蔓萌在楼下大厅的沙发上等了一会儿，直到颜夏清把碗收进洗碗机里再出来。 “我有事儿跟你说。”杨蔓萌站起来说道。 颜夏清点了点头，走到她对面在沙发上坐下：“什么事儿？” “咳。”杨蔓萌不
知道怎么解释为好，先侧面切入了话题，“关于绑架的事儿，你家里有什么消息吗？” 她本来其实不关注到底是什么人要绑架沈思涟，这种事儿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也在杨蔓萌意料之中。恐怕静水把她的儿子托付给她，也是出于类似的考虑。 然而关于这个问题，却恰好是颜夏清想对她说的：“绑架的事情实在是抱歉。我大哥调查了这件事情，是他的一个竞争对手安排了这样下作的行为。” 他停顿了几秒，语气却显得更加诚恳：“我会尽力保证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 听起来他并没有责怪或者畏惧于杨蔓萌的意思，她不由得松了口气：“没关系。” 但她还是问了一句：“你哥的仇人，为什么要绑架沈思涟？” 颜夏清沉默了片刻。他觉得应该不能直接说是因为他大哥已经三十岁了却一直单身到现在，尽管颜夏清自己心里是这么想的。 “我的弟弟和妹妹都不在国内，大哥那边平时也比较注意安全。”颜夏清如此回答道，“其实这也是我的错，我平时确实太放松警惕了。” 这么看来确实是因为只有他的儿子绑架起容易。 而且杨蔓萌也知道，那些绑匪怕是把她误以为是菜鸟了，才特意蹲了专业司机不在而只有杨蔓萌去接沈思涟的时候动手。而这次六个绑匪在她手里死了三个，如果不是情况特殊警方有意压着消息，恐怕都得登上全国新闻。下次如果还有人想威胁颜春茗，怕是不会再考虑绑架沈思涟了。 “谁绑架是谁的错，跟你有什么关系？”杨蔓萌只是有点奇怪地说了一句，“而且这又没出啥事儿，当什么反思怪呢。” —————— 注： 实际上前文提到过，在杨蔓萌倒车撞绑匪车身侧面之后至少有两个绑匪已经失去行动能力，因此可以推断出她当时确实是要杀对方，并不能用“意外”解释。 并且当时杨蔓萌已经把对方绕丢了，有充分的机会借此逃离，但是她选择设套撞车然后打人，尽管从朴素价值观的角度是惩恶扬善，但走法律程序很难判定为纯粹的防卫行为。因此周博士听到过程后立刻申请了超感计划介入，否则按照普通刑事案件处理大概率是故意伤害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