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花海树楼，扶珠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卓颜。 “给。” 卓颜懵懵接过扶珠递过来的盒子，打开一看，又惊又喜：“北……唔！” 嘴突然被捂住。 卓颜看着房间外的走廊上来来往往都是人，刚被高兴冲昏的脑袋霎时冷静下来，冲着扶珠眨眨眼。 扶珠这才松开手。 不过她手刚才放下，卓颜突然扑了上来，搂着她的腰，直接将她抱起来，开心转圈。 “眠眠你也太厉害了吧！” 扶珠又惊又晕，连周围的事物都看不清，更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的谢兰庭在听到卓颜这句话之后，怔住片刻。 听到扶珠直喊自己的名字，卓颜才终于把她放下来。 “走！我请你喝酒！”不等扶珠站稳，卓颜兴冲冲地拉着她往外走。 脚刚迈出去，又猛地回身，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对了，没有受伤吧？” 上手捏捏手臂，摸摸心口，确认她没事，才彻底放下心来：“今天我请客，酒你随便点！” 卓颜进山花海树楼唯一要的东西就是北溟玄铁，如今心想事成，扶珠虽然知道她会开心，但没想到她会这么开心。 “都说紫云大陆高手云集，我来就是奔着他们来的。结果来了这么久还没有跟人痛痛快快地打过几场，都快给我憋坏了！等把我的剑修好之后，我可以放心地去找人切磋了。”卓颜说。 “所以眠眠你要是想要什么，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剑修好了，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来！” 边说着边找到位置坐下。 这边气氛愉悦，楼下戏台上却又演到断肠处。 这戏跟今日的心情实在不搭。 “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卓颜问。 扶珠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有人重重撂了酒杯，冲戏台上的人说：“我说你们能不能换一换，整天就知道唱这些哭哭啼啼的东西，我来这山花海树楼是寻开心的，被你们这一唱，再好的心情也没了！” “整天这样败人好兴致，是死全家了，非得拉得大家一起不高兴才罢休？” “就是啊，这里好歹是山花海树楼，天天就唱这种东西？” “这种水平，也敢登台唱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你们好歹也是靠戏谋生的人，都说做事先做人，天天只知道唱这些小情小爱，寻死觅活的东西，这么下去，我看这个行当都要被你们这群人霍霍完了！” 不满声四起。 见状，有人赶紧赔着笑上前解释：“诸位仙君勿怪，这每日唱的戏都是点好的。仙君若是有喜欢的戏，也可以点……” 话还没说完，刚才质问的人开口打断：“别人让唱什么你们就唱什么，还有没有点脑子？那难道别人让你们去吃屎你们也去？你们既以此为生，对此可还有半分傲骨，尊严？” “真是好笑。”楼上忽站出来一人，“是耳背听不见，还是单纯听不懂人话？人都说了，戏是别人点的，真金白银，花钱点的。要是不喜欢，自己花钱点啊，光知道动嘴皮子显得自己多能耐似的。” “就这种东西，也配让我花钱？真当人人都没脑子吗？” “没钱就直说，扯那些没用的。光说得好听，一要见真章就东扯西扯，漂亮话谁不会说啊，光说不练假把式，不定屁用！”
“…………” 你一言我一语，楼上楼下一时吵得不可开交。 事由戏起，戏台上的人难免被殃及。 扶珠去后院找吴笙的时候，她正在安慰被酒杯砸到头的同伴。 感觉有人来，吴笙下意识抬头，见到扶珠，忙起身迎上来：“姑娘？” 扶珠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人，问：“她没事吧？” 吴笙摇摇头：“万幸，只是皮外伤。” 见扶珠找过来，不禁问：“是有什么事吗？” 扶珠稍顿了顿：“你们……有没有想过去别的地方唱戏？” 吴笙愣了愣：“嗯？” “为什么要去别的地方？” “……没什么，只是觉得仙都最近有些不太平。” 吴笙以为她说这话是因为今日的事，道：“这种事以后应该不会发生了。” 继续说：“我们早就打算出一些新戏了，现在这些戏不仅是看戏的人看腻了，我们自己也早已经唱腻了。但之前一直误以为大家都喜欢看，所以才咬着牙继续。如今既然已经知道有人不喜欢，刚好可以出一些新戏。之前想的一堆点子，也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但这山花海树楼鱼龙混杂，待在这儿，就算不因为这个，也很有可能因为别的被刁难。” “可是离开这儿又能去哪儿呢？” “而且不管在哪儿，只要有人就会有这样的事。如今在仙都，已经比我们以前好多了。” 觉得自己说得太叫人压抑，吴笙语调提了提：“不过我相信，只要用心，只要努力，好好做，做得足够好，总有一天会让人挑不出刺来的。” “…………” * 夜色沉沉，凌峋房间里还亮着灯，只不过房门紧闭。 扶珠抬手正要敲门，忽然嗅到一丝丝血腥味，当即推门而入。 衣衫解了一半，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凌峋闻声一把抓起身旁的剑，一见是扶珠，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面无血色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你怎么来了？” 见她手臂上缠着的厚厚纱布，扶珠蹙眉，先将门关好才走过去。 伤在手臂，她一个人不好操作，纱布缠成一团，但即便已经这么厚，血色还是透了出来。 “没事吧？”扶珠问。 凌峋摇摇头：“没事。用了你给我的药，估计很快就会好的。” “要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吗？”扶珠看着她手臂上那一团纱布。 凌峋还是摇头：“不用，我这样可以的。这次是没什么经验，下次就知道该怎么弄了。” 看她完全没有因为受伤而颓废，扶珠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默了片刻，说：“无论如何，还是要以自己的性命为重。” “嗯，我知道。” “不过这伤受得挺值的。”凌峋说着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出一本册子，看起来像是自己缝的。 “这些天我把我能进的秘境都进了一遍，然后我竟然在一个被废弃的秘境里发现了赤血果。” “你知道赤血果吗？食之，可以提升数十年修为。” “不过那里的赤血果被灵蛇守护，根本无法靠近。不过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才留了下来。” “以我的修为根本就不是灵蛇的对手，所以我把这些天在秘境里
找来的东西拿换来的灵石全买了书，可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办法。” “不过也不算完全没用，有本书上写了灵蛇虽然体型庞大，但微毒，主要靠气味分辨同类，所以我就赌了一把，想办法诱了一只小蛇，让它咬了一口，没想到真蒙混过去，摘到了一颗赤血果。” 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个朱红色的果子。 看了眼扶珠，凌峋顿了片刻：“……要不我们分吧，一人一半。” 扶珠一怔。 “……不用，你自己吃吧。” “没关系，反正我还要去的。” “还要去？” “嗯。”凌峋肯定点头。 “赤血果对修仙者来说都是极好的东西，不过我这次这种办法风险实在太大，所以我想再去试试，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拿到。这样后面的人就不用冒我这样大的风险了。” 虽然她早已说过她想做的事，可当听到这些话，扶珠还是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默然半晌后，忽想到什么，扶珠道：“你有没想过，‘更好的办法’也许未必是好事。” 凌峋不太明白：“嗯？” “……只是突然有这个感觉，可能是我所见过的，能轻易带来好处的东西，往往最后带来的都是灭顶之灾。” 凌峋若有所思点点头：“你说得对。” “我再想想吧，究竟该怎么办。” 说到这儿，凌峋才想起来问她今夜前来所为何事。 扶珠从百宝袋里翻出几个瓶瓶罐罐，还有几张药方：“治外伤的，内伤的，解毒的……你应该有用得上的时候。” “接下来仙都大概会有一段不太平的日子，你自己万事小心。” 感觉她像是托付什么，凌峋不由问：“你要离开仙都吗？” “不。” “我也要去做我想做的事了。” 她并未细说，可是听到这话，凌峋不知怎么的就想到突然丧命的尹豕。 尹豕出事的那天她没在弟子院，回来只听说是在秘境中跟凶兽缠斗时不幸殒命。 可说不通的是，既然是被秘境中的凶兽所害，十四长老却一副要寻仇的架势，在四处寻人。 看着眼前之人，凌峋没由来的心一紧：“你……” 到嘴边的话没有问出口，转而道：“尹豕是长老之子，天清宗近日有丧，也不怎么太平，你……”欲言又止。 “也万事小心。” 扶珠听懂了：“多谢。” 扶珠离开弟子院时，夜空中一轮弦月高悬。 宛若夜撕裂的疤。 尹豕， 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