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晚上，苏家和宋家聚会。 双方家长故意把宋群和苏涧月安排坐在一起。 宋群年前刚把长发剪掉，染了个醒目的奶奶灰，她眼神慵懒，看起来像是没睡醒，懒散地倚在靠背上，旁若无人地玩着手机。 她目光不在桌上，但一心二用的功夫很是了得，家长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听到，如果需要她回答，她也会很配合地给出答案。 宋群从小就被夸聪明，算数、背诗都比别人要快，看书也快，一目十行。 苏涧月比她小一岁，两人同级。苏涧月跳了一级。 宋群母亲本想着让她提前一年入学，但她太皮了，在幼儿园就打出了小霸王的名声，能动手就不动嘴，没人敢招惹，周围跟了一帮子慕强的小孩。 以她这好玩的性子，在课堂上根本坐不住，还好顶嘴，宋父说等她大一点再上学，宋母很无奈，只好听从丈夫的建议。 宋群和苏涧月一样是保送，她申请保送名额，并不是为家族争光，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她就单纯为了早点结束学业出去玩。 她可太会玩了，苏涧月深知。 “小群和小月，你们觉得怎么样。”宋母问。 苏涧月的唇线抿紧，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从眼前的筷子上抬起来，冷淡地看了宋群一眼。 大家都默认应该先表态。 宋群放下手机，笑了下，说，“妈，订婚是不是太急了点。” 她皮相漂亮，顶着这样的独特的发型，笑起来有点痞帅的味道。 近在咫尺的苏涧月却一点都et不到她的帅气，只觉得她流里流气。 宋父说，“等阿月去N大读研，看你着不着急。” 宋群挑了下眉，有点惊讶地看向苏涧月，问，“你去N大？” 苏涧月应了声，“嗯。” 宋群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挺好。” 宋父问，“小月的想法呢？” 苏涧月冲着几位长辈淡然一笑，几乎是想到没想，张口就来，“我都可以。” 宋父满意极了，他笑着说，“就这样定下吧，等我托人查查日子，在小月读研之前，把这件事办了吧。” 苏郡附和道，“行，那就这样定下。” “出来一下。”几位长辈换了话题，宋群点了一下苏涧月的桌子。 宋群的手指只是轻轻地在他桌旁点了点，指尖点在桌上发出的微小声音可以忽略不计，苏涧月却有一种自己领地被侵犯的感觉，他心中一阵烦躁，不情愿地起身，跟着宋群出去了。 宋群和苏涧月来到户外。 “你真那么想的？”宋群从烟盒里拿出两根烟，向苏涧月递了一根。 苏涧月垂着手没接，宋群不勉强也不生气，她将手收了起来，自己点了一根。 苏涧月连看都不想看她，他转过身，看着马路对面的花坛，淡淡道，“我没看法。” 宋群哼了一声，“这事对我倒是没什么，你别后悔就行。”她想玩好玩，天生不受拘束，别说订婚了，结了婚也能玩。 苏涧月不是她喜欢的Oa类型，成天到晚一副禁欲的样子，连表演个撒娇都不会，真让人没有欲望，要是与他朝夕相对，她可怎么活。 但他是她想要的结婚对象。 他事少，品行端正，肯定不屑于打小报告。等三年以后，他毕
业了，在部队更管不着她。 想想还蛮爽。 不结婚会被爸妈叨叨，何不选个省心的，又不用听唠叨，又不被婚姻束缚。 当然啦，她是很公平的，苏涧月也可以找寻自己的幸福。 苏涧月转过头，对宋群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我就算有意见，又能怎么样。” 宋群吸了一口烟，鼻孔喷出两道白色烟雾，道，“也是，你妈太强势了，要我当了妈，啧啧，不行，当妈太麻烦，我才不要。”宋群边说着边摇头。 苏涧月听着宋群这个不负责任的腔调就心生反感，他被烟呛得咳嗽了两声，皱着眉说，“我进去了。” “别急，一起。”宋群将烟掐灭，烟头丢尽垃圾桶。她拍了拍衣服，与苏涧月一起回到了包间内。 谈话于他们还是那么无聊。 聚会末了，苏郡对宋母说，“年后的选举，还需要你多多支持啊。” 宋母笑道，“那是自然。” 在车上，修楠说，“阿月，你怎么都不和宋群说话，吵架了？” 苏涧月实话实说，“我们两个没什么共同话题。” 修楠说，“多在一块处处，处多了就有话说了，我看网上很多表兄弟过年聚在老人家，结果彼此一句话不说，各玩各的手机，就是平时相处少了，没有什么话说。”他又想起什么，摇了摇头说，“不过宋群那一头白毛我真的看不顺眼。” 苏郡听完，正容道，“管他白猫还是黑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阿月，对宋群主动一些，不要得罪宋琴，她的影响力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苏涧月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苏郡只关心自己的利益，从不会在乎他这个Oa的感受，他坐在副驾驶，没人注意到他生无可恋的表情，他烦闷地闭上眼，说，“好。” 苏见潭今天从部队休了假回来。 “妈，爸，阿月。”苏见潭穿着居家服，在客厅看晚间新闻。 她一直是短发。 在苏涧月看来，苏见潭与宋群给他的感觉截然相反，苏见潭眼神锐利，一身浩然正气，宋群无精打采，痞里痞气。 “姐，你回来了。”苏涧月跟姐姐打了个招呼，准备上楼。 苏郡叮嘱他，“阿月，问问宋群到没到家，你们的关系，你自己上点心。” 苏涧月的背影一僵，“嗯，知道了。” 苏郡和修楠进了房间休息。过了一会，苏涧月又从楼上下来，没换衣服。 苏见潭还在客厅，她关了电视，坐在沙发上，翘着腿，膝盖上放着一份资料。 她见到苏涧月又下来，抬头问，“怎么了，要出去？” 苏涧月笑了笑，说，“放烟花，跟我一起？” 苏见潭拒绝，继续低头看资料，“不了，幼稚。” “那我去了。” “去吧。” 苏涧月穿上羽绒服和鞋，去了车库，从后备箱里拿出昨天买的烟花。 里面有根仙女棒。 他站在车库外面，拿着打火机，点了一根。 火苗让灰色的长条变成金色，焰火热烈地燃烧着，无数的小星星在苏涧月手里飞驰。 苏涧月看着这团火光，仿佛看到了心中的女孩在他眼前举着仙女棒，笑得灿烂，左颊小酒窝若隐若现。 “学长。”她声音甜甜地叫他
。 苏涧月想象着这个画面，弯了弯唇。 一根仙女棒燃尽，女孩消失了，他便又点了一根。 他这样子，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火光中产生了幻觉。 从物质上，他比卖火柴的小女孩幸福太多。 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无比得贫瘠，和小女孩一样，除了幻想，一无所有。 他一根一根地点燃仙女棒，用燃烧着的点燃新的，火光没有断过。 今晚，本想邀请夏恬妙一起放烟花的。 在邀请的信息发出之前，他被通知要和宋家一起吃饭。 他与奇妙旅程的聊天记录于是只能停留在除夕那一晚。晚上十点，他收到夏恬妙的除夕祝福信息，“学长，谢谢你这半年以来对我的帮助，祝春节快乐，天天开心^_^” 还是那个熟悉的笑脸。 和她在一起，他真的很快乐，光是想到她，他心里就暖融融的。 今晚一过，一切都变了。 他要永远与一个不喜欢的人绑在一起了。 焰火又灭了，苏涧月觉得自己正在向无边的黑暗下沉。 “给我一根。” 是苏见潭，她穿了大衣，跟了出来。 苏涧月看到了她，“嗯。” 苏见潭看着手里飞溅的火光，问男生，“元旦那天……不是跟宋群在一起吧。” 苏涧月的惊讶转瞬即逝，他吸了口气，坦白道，“姐姐，我不喜欢她。” 苏见潭看着他，眼睛里多了点柔情。她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他脑袋，即使他的身高已经超过她，她说，“你向来很乖。” 很乖……无用的夸赞，似冰面上的雪花。 苏涧月苦笑。 苏见潭放了两根就走了。 苏涧月把一百多根仙女棒一口气都点完了，因为也不会有下一次。 他好想给夏恬妙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 他们还没有通过话，上次她来电他接不了，挂断了。 他找到了那被存为“奇妙旅程”的电话号码，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半晌，却没有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