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阑珊听楚桓讲述的这段时间，楚楚哒哒下了楼。 而林眉在客厅愧疚地睡不着，从前她就觉得心里有愧，尤其是这些年见了不少别的母亲是怎么带孩子的，她更加觉得对不住楚桓和楚楚。只是两个孩子从未提过，她就想着后面慢慢弥补。 可楚桓今天突然爆发，她才知道自己给两个孩子心理造成了多大伤害。 “老公，我们去找楚桓和楚楚道个歉吧，或许我在意识到对不住他们的时候就应该道歉，而不是抱着侥幸心理拖到现在。” 靳西风用纸巾擦了擦林眉脸上的泪水，然后扶着她站起来：“走吧，我也有错，没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 夫妻俩刚站起来，就听见一串哒哒的脚步声。 “楚楚？”林眉声音里带着哭腔，有些惊喜又有些忐忑。 “妈妈，爸爸。”楚楚鼻子一酸，冲过来抱住他们，她语不成句，还没说几个字就开始呜呜地哭起来。 “楚楚，对不起，是妈妈的错，妈妈不该把那么小的你往外公家送……” 林眉哭着道歉，她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仔细算来，其实她并没有多少带孩子的经验。楚桓的到来是个意外，那个时候靳西风的父亲刚刚去世，公司几个董事趁机作乱，靳西风一个人支撑公司很是辛苦，她看不下去，生了楚桓修养半年后就进了祈盛帮丈夫。 小楚桓从出生到刚满周岁，都是由保姆带着的。直到断奶，林眉想着她和丈夫整天忙的脚不沾地，早教什么的根本没时间弄，她便将小楚桓送到了父亲那儿。 那时的她想的很简单，她和丈夫没时间，可孩子的教育不能拖，而正好她的父亲又是知名大学的教授，带个孩子应该问题不大。 后来事情的发展很顺利，楚桓从小就很懂事，在别的孩子还在沙滩上堆城堡时，楚桓已经能够静下心来看书，他不哭不闹，独立又坚强，她和丈夫什么心都没操过。 而楚楚出生时，祈盛已经进入稳步发展阶段，她从公司退了出来。早年忙着保住祈盛，她忙忙碌碌，直到闲下来，那些被她暂且搁置的理想又开始从脑海中浮现，她喜欢画画，喜欢追逐自然万物。 为了理想，她又想到了父亲。 楚桓被带的那样好，楚楚应该也没问题吧？ 她又做主将一岁左右的楚楚送去了父亲那儿。 可没多久，向来温和懂事的儿子态度却难得坚定，非要把妹妹接回来。 这时丈夫出来打了圆场，说他在家，也可以照看两个孩子。 然后她就放心地去画画、写生，去大学任教。 她年轻时过得多姿多彩，的确没留下遗憾。 可真的没有遗憾吗？ 林眉紧紧抱住放声大哭的女儿。 “我不怪妈妈，真的。”楚楚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她泪眼朦胧，一眨眼便是一大颗泪珠落下，“小时候我的确羡慕过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来接，可后来我就不羡慕了，哥哥、廷安哥、锦鸿哥，他们三个无论谁有空都会来接我，别的小朋友都很羡慕我有这么多哥哥。” “可是哥哥没有我这么幸运，外公希望培养他的独立自主能力，很小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还好有廷安哥、锦鸿哥这两个朋友，不然他得多孤单啊。” “爸、妈，你们别怪哥哥刚才说话语气重，他其实很在乎你们……” “是爸爸妈妈的错，不怪你哥哥。”林眉抹了抹眼泪。
靳西风守着母女俩，用纸巾细心地擦去她们脸上肆虐的泪水。 “乖，别哭了，爸爸妈妈待会儿就上楼去给你哥哥道歉，我们是一家人。” “对，我们待会儿就去找你哥哥。”林眉拨开女儿额前被泪水濡湿的头发，“乖乖，别哭了。” 楚楚忙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楚桓在餐桌上陡然提及往事，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是委屈的。可上楼看见哥哥孤寂的背影后，她才发现，比起哥哥，她受的那点儿委屈根本不算什么。 她童年的遗憾有三个哥哥在努力为她填补，除了父母很少陪在身边，她没有太大的遗憾。 可她哥不一样，没有人去填补他的遗憾。 甚至所有人都觉得他独立坚强，没有任何遗憾。 可她仅仅是听着哥哥讲他小时候一个人从幼稚园走到大学门口，再搭校园公交去办公室找外公就觉得分外心疼。 他那时候多小啊…… 所以她下楼，更多的是想告诉父母，她不委屈，她有哥哥，可哥哥没有哥哥，他的童年充满遗憾。 她不想最亲的人因为这件事生分，也不想这件事被轻飘飘揭过，不想除了她，所有人都忽视哥哥童年受到的忽视和委屈。 如今听父母说他们要去向楚桓道歉，楚楚心下松了口气。 她感激开心地抱住父母：“爸爸妈妈，谢谢你们。” “傻孩子，就算是父母做错了事也要道歉啊……”林眉揉了揉楚楚头顶的发丝。 她刚说完这句话，抬头就看见了站在拐角处的楚桓。 她没想到楚桓会主动下楼，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不安。 其实细数这些年来与儿女的相处，大概女儿天生黏父母，尽管中间少了好几年的陪伴，可经过短暂时间的相处，熟悉起来后，小姑娘会甜甜地喊她妈妈，经常给她打电话、发消息说自己遇见的新鲜事。 而楚桓，他从小懂事，有主见，不需要他们操心，也不会跟他们分享。 她还以为是老人带大的孩子，性子都偏稳重。 直到今天她才反应过来，楚桓事事不和他们分享、商量，并不是他沉默稳重，而是他们作为父母，因为在他童年时期缺少陪伴而造成他的情感缺失。 一想到这里，林眉就自责到忍不住落泪，她哽咽着出声喊道：“楚桓。” 靳楚桓一见父母、妹妹都看向自己，他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阑珊的话让他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把那段他以为遗忘实则只是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过往摊开与父母讲讲，人是下来了，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忸怩着没有上前，谁知道却被母亲眼尖地发现。 “爸、妈。”靳楚桓还是主动走了过来。 楚楚也很意外楚桓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决定好主动下来，她忙说：“爸，妈，你们跟哥哥先聊，我上楼去找阑阑。” “去吧。”靳西风摸了摸女儿的头。 在楚楚上了电梯离开后，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楚桓，在你成长的过程中，我和你妈没有做到很好的陪伴，对不起。”靳西风满脸歉意地拍了拍儿子的肩。 父母会主动道歉，这是楚桓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他眼尾泛红，眼眶微微湿润，心腔酸涩的同时鼓鼓胀胀。 原来他并不是不在意，只是长久的忽视下，他自己也忘了去在意。 “爸
，妈，我刚才说话很重，对不起。” 他一时情绪上头，所以说了些很重的话，想来父母听了也会难过。 “没事，是爸妈一直以来忽视了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其实细想，林眉觉得亏欠楚桓更多，对楚楚的陪伴也很少，但到底是她的小姑娘，她还会经常打电话问女儿的近况，和女儿聊天。 而楚桓被送去父亲家后，她和丈夫一天天忙得头昏脑涨，再加上那是她的父亲，楚桓表现得又很好，导致她忽视了这个儿子很多。 “你小时候是不是吃了很多苦？”林眉从来没有问过楚桓他小时候是怎样度过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吃苦谈不上。”靳楚桓坐在父母中间，“那个时候我的吃穿都是最好的，外公虽然对我的教育很严格，但还是很在乎我。只是小的时候不懂，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来接，我却需要独立自主乘公交去找外公。也有过迷茫，你们是不是不在乎我，否则为什么很久才来看一次我。可外公告诉我，爸爸很忙，一个人支撑公司不容易，所以妈妈去帮他了，起初觉得很不适应，后来慢慢就习惯了。” 靳楚桓现在已经能够平静说出自己的童年是如何度过的，只是他越平静，林眉就越是心疼，她当时只顾着庆幸儿子的懂事，却没有主动去了解过他。 “对不起，我该多来看看你的……”林眉泣不成声。 靳西风也红了眼眶：“我也有错，在你出生后，没有给你一个稳定幸福的童年，后来你回家，我对你的关注也不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 他还记得当时得知林眉怀了他的孩子时他有多高兴，他也曾满心满意地盼望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只是后来父亲突然去世，祈盛多生变故，他疲于应付，又有岳父看着，他竟忽视了儿子很久。 往事埋在心底不停发酵，心底的介怀只会越来越深，如今将一切摊开来说，靳楚桓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妈妈抱一个。”林眉伸手抱了抱儿子，“以后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你呢，有事一定要跟我和你爸商量，我们是一家人。” “嗯。”靳楚桓回抱母亲。 “你妈说的没错，我们第一次当父母，有许多做的不周到的地方，你多跟我们商量，一家人没必要藏着掖着。” 靳西风说完也张开手臂：“也让爸抱一抱，说起来你长这么大，除了你一岁之前，我就再也没抱过你。” 靳楚桓不由庆幸，幸亏他听了阑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