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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航员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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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闲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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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钟上的时间显示深夜十二点,整。 “你醒得很会挑时间呢。”她调侃道。 鸩苍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麻烦你了。” 从刚才开始接收记忆到现在已经过了五个小时了,全程搀扶着鸩苍的绫顿浑身都泛着酸麻感,便起身动动不怎么协调的身体。 她顺便走过去点亮了屋里的灯。 灯光燃烧着白色的焰火,在光芒的摇晃下,鸩苍的脸色显得格外脆弱而苍白。 他靠坐在床上,身躯却像平时那样毫不松懈地绷直,他的目光正缓缓追着她,就像这些天来缄默无言地注视着她一样,但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像刚适应一具新身体的木偶一样,终于把麻木的四肢缓过来了,回头看向他:“饿吗?” 他摇了摇头:“你休息吧。” 这样一比较,果然和失去记忆后有很大的区别,她不知为何有点遗憾地想。 次日,白寒的曙光四散后,岛上葱茏平静。 鸩苍的记忆回来了,她终于可以提出后续:“鸩苍,现在我可以送你回去,或者也可以送你去你父亲的故乡,或者你有其他安排。” 他正用昨天刚磨得锋利的菜刀熟练地把蘑菇切成薄片,闻言,手上的动作迟疑了片刻:“我会回去。” 鸩苍放下刀,把蘑菇片拢到滤水篮里,他垂着眸答道:“因为我还有没报的仇。” 她捋了一遍鸩苍父亲的记忆和鸩苍的记忆,一下子从中捋出了不少仇家,因为她自己也感同身受,她很能理解:“注意安全。” 他的手拧上了竹管水龙头,手背上的青筋分明,顿了顿,才轻声道:“我以为你会阻止我。” 她笑着摇头:“我为什么要阻止你?” 他似乎想到什么,低了低头,笑起来:“你有我的回忆。” 那份回忆可不是什么美好的画面,充斥着阴暗昏黄的天色、潮湿散发着臭味的角落、可怖诡异的祭祀仪式、难以入目的崎岖脸孔、恶毒肮脏如蟑螂的言语、血和干渴。 似乎是提到回忆的时候,鸩苍再次陷入沉默,蘑菇薄片上滴落的水珠在敲打着水泥槽。 良久,他才放下滤水篮,转过身朝她欠了欠身:“抱歉让你接收这种记忆。” 她走过去接过滤水篮,带着笑意道:“不是你该道歉的事。” 鸩苍恢复记忆后,两人的关系也回到之前的状态。 “我离开岛屿的时候不会有船驶入,所以我可以破例送你去。”她正在安排日程。 灯火摇晃了一下。 她懊恼地放下笔,走过去看到见底的灯油:“完了,灯油又要重新做了。” 鸩苍向来钟爱火光,他开口提醒道:“我在仓库里见到过一瓶灯油。” “如果是真的就太好了,鸩苍,领我去找灯油吧。”就像忽然得知自己还有假期余额一样,她的心情一下子愉快起来了。 鸩苍在前面带路,等她拿好钥匙跟上来,她小跑着跟上他:“走吧走吧。” 他悄悄伸出去的手徒然地在半空中停留。 他低了低眸,收回手,藏进了层叠的斗篷里。 仓库里有好几个木架子,用来分门别类地储存物资。 在鸩苍的领路下,装灯油的瓶子很快就被找到了。 一瓶灯油能用很久,这样看来她还能消极怠工好些天。

; 走出仓库,她让鸩苍拿着灯油瓶,自己则用钥匙给仓库上锁。 “你对待他不像对待我。”他忽然道。 她收起钥匙,转过身,有点懵:“谁?” 在微暗的天色下,鸩苍的视线像停驻着的云,落在她的眼睛里。 “他和我不一样,是吗?”明明是问句,他的声音沉透而语气确定。 她这才注意到,他从披风下伸出了手等待着被牵。 不知为何,她有点心虚地别开了视线,心里一揪。 然后她被呛到了:“咳……那个不也是你自己吗?” 鸩苍也别过了脸,似乎有点羞于开口似的,放轻了声音,流露出迷茫:“……我也以为是我自己。” “那你……”她卡壳了。 没说下去了。 不知道该怎么说。 岛上的夜风徐缓,猴面包树树影的轮廓和屋顶交错在一起。 在难以填满的寂静中,她听到他说:“走吧。” * 提到回去的事情,鸩苍希望还可以再待一段时间再离开这里。 她不在意地道:“待多久都没关系。” 某个闲暇的午后。 “要做什么?”鸩苍看向准备大动干戈的她。 她穿上围裙,拿起粉笔,一副大厨的模样:“裁衣服。” 由于在记忆里学习了裁衣服的技术,她准备实践一下自己新学的技能。 鸩苍像往常一样在她旁边帮忙递把手。 “等一会可以让我试试吗?”他唇角微微弯起,带着期待看她。 在某个瞬间,她还以为“他”回来了。 她收起目光,回过神来。 自从鸩苍对失忆的自己使用了“他”这个代词后,她也开始使用“他”了。 他和“他”确实有点不一样。 鸩苍带着沉重的记忆往前走的时候克制又凌厉。 而“他”更轻盈一些,胆子更大。 “当然。”她笑道。 鸩苍的斗篷和身上的其他衣物都是自己缝制的。从外面买成衣很贵,鸩苍从小就学会了做一个好裁缝,和其他恶体族人相比,他智商更高,在很多事上都心灵手巧。 她做了改进版的小鸟尿不湿。 鸩苍有点发愣:“是什么?” 她朝鸽房的方向指了指:“小鸽子快孵化出来了,会飞后一下子还学不会定点排便,我得让它们都穿上尿不湿训练一阵子。” 她岛上的植物都可凶了,一定要提前教育好小鸽子谨慎做咕咕。 他饶有兴趣地拿了一件小鸟用衣观察。 “好了,你来吧。”她批量做了十四件小鸟尿不湿,脱下围裙。 鸩苍起身,对她道:“允许我为你量身吗?” “是给我做吗?”她诧异。 他点头,目光温和。 她站直身体,伸开手臂配合量尺寸。 他靠近她,双臂绕过她,像松松地搂住了她一样,计算着尺寸。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量到腰围的时候动作停下来了。 方寸之间呼吸迫近。 “他是怎么想的?”她忽然开口问。

; 听到“他”,鸩苍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用平静的语调回答道:“他说了不敢告诉你。” “哦。”她干巴巴地答道。 他迅速量完腰围,转身记下。 鸩苍背对着她,低声补充道:“虽然你也认为他不是我,但他出自我的本能……” 她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比之前更古怪了,比“他”在的那个时候还要难以说明。她有点苦恼地摸了摸脸颊,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没学过啊,完全处于她的知识盲区。 好在鸩苍很快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做完了那件衣服,是和他身上那件斗篷类似的,按照她衣柜里的趋势,在坯白色的肩袖上加了一些蓝染条纹。 离开的时间到了。 领航员带他离开了岛屿,去了卷着风沙的风梭岛。 她朝他挥手告别:“需要帮忙可以……”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脑子空白了一瞬。 差点忘记了,她回来是因为时空机制的自动功能,事实上她并不知道恶体族的哪片海域才通向分合之海。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和鸩苍的最后一面。 她笑起来,转了话题,拿出用布包裹着的晶体:“这是你父亲的记忆,你来保存吧。” 大概是,两个人在车站相遇,在等车的过程中互相结识,但火车呼啸着到达站点以后就会分别,因为一个买了向北的车票,一个买了向南的车票。 鸩苍伸手接过。 岛上风大,他拉上了兜帽,被阴影压得支离破碎的面容上看不出神色。 她不忍心看见鸩苍消失在时空传送石上的场景,所以就提前告别了。 “等一等。”他却叫住了她。 她只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转过身去。 鸩苍一步步走近她。 “如果是他的话,他会留在岛上,和你一起去精灵的时空旅行。”他说的时候仿佛在压抑什么,在风声里格外轻而无定。 “抱歉我取代了他。” 距离她两步的时候,鸩苍没有再靠近。 “不用在意这个。”她笑道。 他从她身后,迟疑地去触碰她垂在身侧的手,就像无数次牵住她的手一样。 “……我不确定你是不是也无法定义我们的关系?” 似乎是害怕反悔,他那微微冰凉的手指只是轻轻擦过了她的指尖。 “如果是的话,对我来说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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