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路上的客套问候暂且不表，又走完了该有的程序和礼数，校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将真田和幸村推到了前面：“这位是真田玄一郎，这位是幸村精市，二位都是我校的优秀学生，请让他们带您参观校园……” 王诺连连点头表示很欣喜这种安排，原本校长还想继续作陪，结果看着王诺意味深长的目光，当即明白他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于是偌大的接待室一下子就只剩下四个少年。 格式化地互报名字之后，幸村正琢磨着先说些什么来表示礼貌，那个之前一直跟在哥哥身后的“小女孩”却主动走到他面前，礼貌地仔细打量了他，然后露出一抹笑容：“你好。” ——这位就是传闻中的董事长大小姐了？ “您好，王祺小姐，还未正式欢迎你来立海大附属参观。”礼貌的如鸢尾花般的微笑恰到好处，幸村精市微微鞠躬。 被称为“小姐”的王祺看到这幅微笑听到这个称谓，嘴角不可遏制地抽搐了一下，但很快控制住了表情。 是的，他现在很悲愤，相当悲愤。被逼扮成女孩，这真是人生耻辱，尊严丧尽，颜面无存，悲痛欲绝……但不得不打扮成这样啊！姐姐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并且严肃申明了她在网球界保留男生身份的重要性。他在威逼利诱之下一时心软就答应了扮成女生，以匹配“大小姐成为了董事长”的描述…… “反正你在青学，立海大在神奈川，平时也碰不上，只此一次！拜托了！”王诺是这么说的。 王祺悲愤答应了，而悲愤的同时另一个信念也已经生成：已经打扮成了这样，那就干脆演到底，破罐子破摔好了，绝对不能被发现男孩子的真身！！！ 尤其还是在这两个人面前。 于是他仰起脸，尽量捏细嗓音，以关节颤抖汗毛耸立的心态甜甜地笑起来。 “我之前看过你的比赛录像，你好厉害啊！”似乎可以依稀看到有星星在“她”的眼中一闪一闪。 幸村看到“女孩”背后的网球包，也就明白了这一幅崇拜的表情是来自何处，心里顿时轻松不少。 嘛，不管怎么说，喜欢网球就总能交流起来。 真田也在打量“小姑娘”。这便是新的董事长了。 真是漂亮——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原本以为幸村精市已经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但这位大小姐打破了他的认知。 大概是足够被拍到画报上或写进诗里，被当成对“ ”这句感叹的最佳诠释，这种级别的精致美貌。 女孩黑色短发及肩，穿着一看就知极其高档的褶层公主裙，白色的纱织小披肩，脚着一双深棕色的小牛皮鞋……但“她”背后的网球包却一下子显得出戏，与一身精致的衣服格格不入。 真田倒是因此对小姑娘心生好感。网球包频繁使用的痕迹和看上去不轻的分量，一看就是懂行的专业配置。再瞟到“女孩”的手臂和小腿，恰到好处的肌肉显示她并不是背着大包装酷炫耀的，而是真有点本事。 王诺望着弟弟主动交流，自己退后半步静观其变。以往，她的仪态和样貌足以吸引所有注意力，但今天很明显，从校长到这两位少年，最先注意到都是王祺——没办法，扮成女生的王祺杀伤力实在太大。小男孩本就长得漂亮，这些年一直在努力增加男子汉气概，但一改发型一换裙子就被“打回原形”。也亏得王祺年纪小，身量没长开骨骼比较纤细，女装这才能穿出如此效果吧。 哎……一时狠心就把弟弟给卖了，希
望他别留下心理阴影。 看上去，目前为止，王祺小朋友都算适应良好。 “真田君，幸村君。”小男孩眼里正跳动着明快的光，“请问今天的网球部有没有训练呢？” 王诺便适时插话：“说来见笑，我家小妹是立海网球部的忠实崇拜者，这次也是闹了很久，才跟着我来的。” 王诺说完，将手轻轻搭在了王祺的肩上，同时微微使上劲——亲爱的弟弟桑，你要加油！再扮一会儿萌妹子就可以打球了。 王祺不吭声地咬碎一口银牙——王诺你这个混蛋，给我记着…… “我们网球部双休日是全天训练的。”回答的是真田，“毕竟夏季高校联赛已经开始了。” “可以去看看么？”王祺很期待地问出声。自由诚可贵，节操价更高。若为网球故，两者皆可抛。一瞬间他似乎忘了，去看训练就意味着要穿着这套打扮去见更多的人。 “当然可以。”真田答应地很爽快。 “真的？”王祺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握着网球包背带的手微微攥紧。虽然不知道穿成这样能打出何种水平，但总算能有机会和传闻中的强者较量了！ 这才是他穿成这样也要来立海大的终极原因。全国级别的强校，如果不是使用这种特殊手段，可能直到全国大赛才能有机会交手——好吧，能交手的是青学正选，他就算干等着也没办法和这群人比赛。这激起了小男孩全部的斗志。 “但是已经到了午休时间。”幸村接过话，“二位是否介意先用过午餐再去体育馆呢？” 王诺思忖。所谓餐桌上容易交朋友，这个共同吃饭促进友谊的机会她无论如何不想放过。简短和小林弘助发了短信让他全权代表自己之后，王诺表示她和“妹妹”都不想去校长安排的寿司屋应酬，问幸村有什么吃饭的地方。 “你们平时都怎么解决午饭呀？带上我和妹妹就好，我们想体验一下实际的学生生活。” 幸村微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平时我们网球部的成员会在天台一起用餐。今天的话……大家估计也带了便当。要一起吗？” “这样再好不过了。”王诺掩藏奸计得逞的愉悦表情，语气满足。 校园没什么人，显得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竞技类的社团还有周末集训，操场上远远传来棒球社员嘹亮的吆喝。 微风，明朗的太阳。走道旁有青翠的花木，草坪柔软而闪闪发光。 他们从三年级教学楼上天台，幸村在前，王祺走在第二，王诺跟着，真田断后。门被推开。 “部长好——”首先听到的是统一而整齐的问好，充满活力与青春。 爬了一路，甚少锻炼的王诺有些气喘，不过终于得以窥视到天台的全貌。 入目的风景让人眼前一亮。立海大的天台可比青学的豪华多了。青学只有光秃秃的水泥地和丑陋的铁丝栏杆，而这里简直是空中花园，绿化花坛齐备，还贴心地铺了石子路，木质长椅静静停驻在路边，路灯安静垂立。 看来松下财团没少给立海大花钱嘛。 这么想着，视线转到中央草坪上。一群穿着球衣的男孩围坐一圈，鲜亮的表情清晰可触，隔着不远的距离，似乎能闻到少年们汗水的味道。 然而他们的表情却瞬间破坏了清新美好的氛围——只见少年们一个个瞪大双眼，正以一种惊异的目光看向幸村……身边的女孩。 小王祺在视线聚焦的中央，毫无知觉地腼腆一笑。
; “哦呼。”不知是谁没出息地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直到幸村精市开口介绍，网球部的少年们这才从视觉震撼中回过神。 “这位是我们学校新任的董事王祺小姐。” “小姐”二字又让王祺打了个冷战，这次他似乎把持得不是很好，眉头一挑。 人群中观察力很强的柳生比吕士将这位“小姑娘”的细微表情全部看在了眼里，包括这瞬间的不痛快，于是聪明的他很快得出了一个合理的推论——这位王祺不喜欢被人当做大小姐看待，应该是个很平和很好相处的人。 不然，为何会听到“董事长王祺小姐”这个称呼时，她会露出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 董事长……董事长是怎样一个概念？对于少年人而言，那应该是比校长还要厉害的人物，见面需要鞠躬用敬语的那种。可偏偏是这么个萌妹子？ 这样的反差让少年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小王祺一看，好吧，又要自己救场。他虽然除了网球什么都不操心，但好歹也是王家子孙，这种场面完全撑得住。 于是他优雅地将网球包自肩上拿下，递给身旁的王诺，然后上前一步，以完美地礼仪按住裙摆，微微鞠躬。 礼毕，站定，他微笑着以甜而软糯的声音开口：“各位前辈们好。我是王祺。” 来自萌妹子的微笑必杀—— 立海大的各位心化了，幸村微笑了，王诺则被吓到了。天，这还是她的弟弟吗？真是为了不穿帮完全豁出去了。 立海大的同学们都是有礼貌的好孩子。哪怕小姑娘口称前辈了，但他们不能落下礼数。由柳生和柳莲二带头，其余的人跟着一起站了起来：“董事长好！” “前辈们太客气了。”王祺表示自己很平易近人的，“叫我名字就好。” 青少年网球界最不缺的就是立海大的光辉事迹，什么“三连冠无死角的霸主”、“日本第一”、“全国水平的少年们”……翻开部活室书架上的报纸，这些字样铺天盖地。 王诺记得王祺曾经很不屑：“姐，立海大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她想了一会儿后作了最生动地描述：“你就当是三个手冢部长和一群周助哥站在那儿。” 王祺立刻就噤声了——非常有说服力。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王祺，见到想单挑的高手，也许会走到他面前，然后很骄傲很欠扁地仰起脸，挑眉：“敢不敢打一场？” 但扮成女生的王祺明显是不正常的。于是他视死如归地在心中把自己鄙视了一千遍，然后一小步一小步踱到正选面前，带着憧憬的目光仰起头：“您是柳莲二？” “啊……嗯。”向来稳重的立海大的军师同志直面王祺的美貌，也忍不住心跳加速，血朝脸上涌。 “那……您是丸井文太？”脚步转移，王祺又来到红头发的少年面前。丸井的反应很青涩，明显愣住，吹出的泡泡糖“啪”地一声破了。 “这位想必是柳生桑？旁边的是仁王先生么？” 小皮鞋移动，王祺转了一圈，竟然报出了所有正选的名字——除了切原赤也。 也不怪他，毕竟切原算是新人一个，还未成名，比起立海大三巨头实在是青葱一棵，各大报道都没有讲述过他的事迹。但这已经够让正选们惊讶了。 “王祺小姐真的对我们部了解颇深啊。”幸村说。 “立海大可是全国霸主，当然有所了解。”王祺回望他，以理所当
然的语气回答。 幸村眼神一闪。这“全国霸主”四个字无形中给了在场所有人最真诚的赞美，王祺一句话就被少年们迅速划到了“自己人”的行列中。 王诺在旁边冷静地看着这一切，默默为自家弟弟鼓掌。 “大家坐下吧。”幸村适时地站出来，“下午王桑希望能观看我们的训练呢，大家先吃饭。” “诶？你要来看训练么？”仁王笑眯眯地转着自己的发梢。 “可以吗？”萌妹子大眼睛眨巴了两下。 立刻所有人都把仁王按了下去：“可以可以，欢迎来网球部参观！” 王诺没带便当，但她有小林弘助。之前发了短信，这时便有店家送来了豪华外卖。 王诺接过外卖员手中的纸袋，直到这时，之前光顾着打量小王祺的正选们才注意到了哥哥王诺。 “这位是……”柳莲二眯着眼睛。 王诺还是第一次有这么低的存在感，她暗自觉得好笑。“我是董事会特派顾问，王诺。”声音爽朗地说着临场瞎编的名号，“也是这孩子的哥哥。” 王祺内心鄙视——这么急切和这群人搞好关系是何居心？看看，那闪亮亮的笑容，平时都没见她笑的这么好看。 天上的白云悠悠漂浮，初夏的气息停留在少年扬起的唇角。 他们围成一圈吃饭，王祺坐在了丸井和切原赤也中间。注意到“萌妹子”靠近后，丸井整个人都亢奋起来，话变得特别多，而切原赤也脸变得通红，都不太敢看妹子。 切原赤也不擅与人交流，尤其不擅与女生交流，最最不擅长与漂亮的女生交流。自王祺出现在天台的那一刻起他就乱了方寸，而现在，她居然离自己这么近？ 在班级里他总是凶巴巴地面对女生以掩饰自己的无措，只是，用同样的态度面对这位公主一般的女孩子？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切原就觉得不可饶恕。 偏偏这时王祺眨着眼睛歉意地开口：“那个，这位前辈，你是不是二年级？可否请教你的名字？” 被清澈目光击中的少年人触电似地低下头，刚刚只有他没被叫出名字的恼羞早消散不见了，只剩下脸颊飘红，眼神躲躲闪闪，结巴了半天：“啊，那个，我，我叫切原赤也……” 都是十几岁的孩子，一会儿就聊了开来。本来王诺还担心少年们会拘谨和不自在，但小王祺的“萌妹子光环”远远盖过“董事长光环”，所以与之相反，立海大的孩子们都十分热情。 “小祺，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网球的？”自来熟的丸井文太已经开始喊昵称了。 王祺从善如流地应答：“七岁不到。” “好厉害，那当时怎么会开始打网球的呢？”丸井又问。 “这倒是记得很清楚。因为看了越前南次郎的比赛。”王祺“腼腆”笑着，“当时觉得那位武士桑好帅，也想成为他那样，就拜托哥哥，帮我找了网球教练。” 王家出身的孩子都太会聊天，王祺引导着话题，少年们抢着回答他的问题，欢闹的笑声不断传开。就算偶尔话题终结，王诺也会恰到好处地接上，一句赞美一句疑问，能引得少年们亮起眼睛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的故事。 远远的花香洗涤着时间的脉络凝刻复又弥散，这一瞬间的美丽场景似乎连老天都要嫉妒起来。 “说起来，你们都是自己带便当么？”不知怎么就谈起了午餐。 桑原最先大倒苦水：“是啊。学校的饭菜虽然便宜，但实在难吃，我
们都是自己带的。” “某些人也不用自己带啊。”丸井吹出泡泡糖，揶揄地看向仁王雅治的方向，“每天都有女生排队送便当呢。” “噗——”王祺没忍住笑出声来，他若有所指地看着王诺，“看来每个学校都有这样一位受欢迎的男生啊。” 王诺分享自身经验：“仁王君没有女生后援会吗？如果有女生领头组建了后援会，这种情况就会好很多。” “他才不要呢。”丸井文太戳穿仁王，“他很享受被女生包围的。” “噗哩，女孩子很可爱啊。”仁王转着小辫子，“我不能拒绝她们的好意。” “每天早起做便当应该很辛苦的。”王祺莫名就想到了每天准备便当的由美子，不由得为那些女生们默哀。 “就是！”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杰克桑原的神经，他颇为激动地点头，“非常辛苦啊！要起很早，还要提前买物料、备菜、做菜、忍受油烟、装盒，非常麻烦……” 看来平常网球部的很多人都要仰仗他的食物度过中午。 王诺闻言眯起眼。如果这是社交圈的成年人，那他们说这种抱怨的话，必然是在向她暗示什么，话中打机锋。然而这群少年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们并不知道王诺拥有多大的权势，也不会想巴结她利用她，提到做便当辛苦，也仅仅是抱怨而已。 少年人独有的单纯与清澈反而让王诺想为他们做些事情。 “你们想改善学校伙食么？”她问。 “要是能改当然希望改了。”柳生是想得比较多的，他知道董事长完全有能力一句话就进行午餐改革，但他也怕这对“兄妹”一时冲动反而造成负面影响，“然而伙食若改善了，价格势必会上升，我校很多家境清贫的学生恐怕会多一份负担。” “柳生君是个很细心很善良的人呢。”王诺笑了。 想了想，她拿出手机。 “哥？”王祺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王诺示意他安心，然后镇定地拨了一个号码。众人都看向突然打起电话的黑发“少年”，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安东尼？”电话接通了，清爽的声音被风吹送到很远的地方，少年使用的标准英式英语让各位正选心中一跳——这才是印象中财阀公子的样子…… “对，我在立海大。”王诺继续着，“麻烦你拿个方案，整顿立海大附属的食堂，提高伙食质量，嗯，就按冰帝那一套方案来办。” “不用通过其他小股东了，就说是我的意思。校长那儿让小林君去说。只有一个要求，价格保持不变，不能给学生造成经济压力，我相信你有办法变出钱来。务必在三天内整改完毕。” 在场的人大部分英语都不错，就算不能像桑原一样全听懂，也抓住了食堂，冰帝这几个关键字眼。当然，除了最怕英语的切原赤也。于是小海带迷茫地看着所有人的表情突然变得狂热，相当不解地皱起眉头。 “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哥哥答应整顿立海大食堂了。”回答的是王祺，虽然表面上很淡定，但实际也在为王诺的突然行动而惊讶。 “整顿？”切原重复着这个字眼，慢慢消化蕴藏的信息。 “嗯。”王祺点点头，“三天后，立海大将以现在的价格，推行冰帝标准的伙食。” 切原赤也这下算是听明白了。他欣喜若狂地看向前辈们，才发现在场的各位刚刚就已经听懂了，此刻处于震惊中，说不出话来。 “
真，真的么？”向来淡定的柳生也不淡定了。 “嗯。”王诺微笑点了点头，“真的。我们好歹也是校董事呀。” “小祺真是好人啊！”丸井几乎激动地热泪盈眶，如果不是顾虑到对方是小姑娘，早就扑上去抱住以示激动了。 王诺哭笑不得。打电话的是她，为什么好人是王祺？ 而其他的正选们此刻充分理解丸井。这消息太激动人心了啊……冰帝的伙食标准！就是那个关东地区的校园传说、每天上午十点精品蛋糕，中午几十来种菜式不重样，放学后自助下午茶免费供应的冰帝标准！ 切原赤也咽了口口水，再看看自己的午餐，突然觉得那用来整改的“三天”度日如年。 幸村在一边看着，嘴角的笑很真实。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 本以为会来一位傲慢的千金小姐，但却来了这样一位带来福利的漂亮小女孩。本来以为要保持着客套与官方的措辞累上一天，但实际相处却意外的轻松愉快。 还有这位名叫王诺的股东，独特的气质和极具感染力的微笑让人难忘，虽然显得老于世故，但只要融入一点点真诚，他的神情就极能打动人。 幸村觉得，自己似乎认识了非常厉害的人物。